卷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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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潘叔昌 示谕漢唐初事以兩家論優劣則然以三代之天吏言之則其本領恐不但如此若子房孔明之所黾勉亦正是渠欠阙處吾輩正當以聖賢為師取其是而監其非不當以彼為準則也今人隻為不見天理本原而有汲汲以就功名之心故其議論見識往往卑陋多方遷就下梢頭隻是成就一個私意更有甚好事若必以為然即程正叔甯可終身隻作國子祭酒卻讓他陳正已作宰相也可怪可怪 答潘叔昌 前書示及易傳二義隂陽交和恐非是指君子小人而言君子之於小人固不當過為忿疾然無交和之理韓富當時事力蓋不足以勝二奸非固欲與之和也元佑誠有過甚處然當時事勢恐不如此亦不免禍要當有以開悟人主之心乃絶後患耳東漢誅宦官事前輩多論之大略皆如來喻然嘗細考其事恐禍根不除終無可安之理後人據紙上語指點前人甚易為力不知事到手頭實要處斷毫髪之間便有成敗不是容易事若使陳窦隻誅得首惡一二人後來未必不取王允五王之禍也 答潘叔昌 向來鄙論初無深旨來書誦及足見不遺一善之意然所謂有主於中者亦隻是此持守之意耳遺書首篇答李端伯之問者正是此意不可離此持守别想像一物以主乎中也 答潘叔昌【書社生二論後】 荀彧之死胡文定引宋景文說以為劉穆之宋齊丘之比最為得其情狀之實無複改評矣考其議論本末未見其有扶漢之心也其死之何足悲又據本傳彧乃唐衡之壻則彧之失其本心久矣顔公之智誠有所不足非獨棄平原一事也但仁義禮智信列於五常聖人皆顯之為敎未嘗偏有所隐也今曰聖人獨顯仁義忠信以為教而神智以為幾不知何據而言若果然是仁義忠信乃無用之樸而智乃仁義忠信之賊矣學術不正使人心頗僻如此甚可憂懼不知老兄曾見此論否聞其托於賓館必嘗相與講學者幸有以警之毋使東萊宗旨轉而為權謀機變之學也 答潘叔昌 所示内外交養勿使偏枯聞斯行之不必猶豫此正今日應病良藥也薛氏書已領觀其用功纎密良可歎服而昨得其論語及春秋卻有難曉解處豈其用力於彼者深固所謂藝之至者不兩能邪學者於此要當知所擇耳仁傳正類南軒所為鄙意亦所未安伯恭昨補外書震澤語錄問聖賢之言要切處思一段意思卻極好也陳齊之文乃如此尤所不解亦嘗究其失否微言既絶大義益乖甚可悼懼不覺傾倒至此此紙不可以示人也隻欲賢者知不枉用心耳 答劉文叔 所謂理與氣此決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則二物渾淪不可分開各在一處然不害二物之各為一物也若在理上看則雖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已未嘗實有是物也大凡看此等處須認得分明又兼始終方是不錯隻看太極圖熹所解第一段便見意思矣若未會得且虛心平看未要硬便主張久之自有見處不費許多閑說話也如此虛心理會不得時卻守取舊來所見亦未為晩耳如或未然且放下此一說别看他處道理尚多或恐别因一事透着此理亦不可知不必守此膠漆之盆枉費心力也 答劉叔文 細詳來喻依舊辨别性氣兩字不出須知未有此氣已有此性氣有不存性卻常在雖其方在氣中然氣自氣性自性亦自不相夾雜至論其偏體於物無處不在則又不論氣之精粗而莫不有是理焉不當以氣之精者為性性之粗者為氣也來說雖多隻以此意思之便見得失如雲精而又精不可名狀所以不得已而強名之曰太極又曰氣愈精而理存焉皆是指氣為性之誤又引通書解雲雲亦是不察隂陽二字是形而下者便指為誠不知此是誠之流行歸宿處不可便指為誠也又引無極之真以為真固是理然必有其氣是以可與二五妙合而凝此尤無理矣夫真者理也精者氣也理與氣合故能成形豈有理自有氣又與氣合之理乎其間瑣細不暇一一辨論但更看太極圖解第一段初兩三行便見理之與氣各有去着不待如此紛纭矣 答王子充 老兄深靜笃實天資甚美平時於輩流中心所敬仰顧恨相從日淺未得深扣所存以自警策今讀來敎乃有懶弱自安之語何邪大抵今日之弊務講學者多阙於踐履而專踐履者又遂以講學為無益殊不知因踐履之實以緻講學之功使所知益明則所守日固與彼區區口耳之間者固不可同日而語矣不然所存雖正所發雖審竊恐終未免於私意之累徒為拘滞而卒無所發明也愚意如此不審高明以為如何 答胡伯逢 赤子之心固無巧僞但於理義未能知覺渾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則有知覺擴充之功而無巧僞安排之鑿故曰不失赤子之心着個不失字便是不同處南軒所說固善然必謂從初不失此恐太拘既失而反之卻到此地位亦何害其為不失乎 答胡伯逢 男女居室人事之至近而道行乎其間此君子之道所以費而隐也然幽闇之中袵席之上人或?而慢之則天命有所不行矣此君子之道所以造端乎夫婦之微密而語其極則察乎天地之高深也然非知幾慎獨之君子其孰能體之易首於乾坤而中於鹹恒禮謹大昏而詩以二南為正始之道其以此欤知言亦曰道存乎飲食男女之事而溺於流者不知其精又曰接而知有禮焉交而知有道焉惟敬者能守而不失耳亦此意也 答胡伯逢 昨承喻及知仁之說極荷開曉之詳然愚意終覺未安來喻大抵專以自知自治為說此誠是也然聖人之言有近有遠有緩有急論語一書言知仁處亦豈少耶大抵讀書須是虛心平氣優遊玩味徐觀聖賢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後随其遠近淺深輕重緩急而為之說如孟子所謂以意逆志者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說橫於胸次而驅率聖賢之言以從已意設使義理可通已涉私意穿鑿而不免於郢書燕說之诮況又義理窒礙亦有所不可行者乎竊觀來敎所謂苟能自省其偏則善端已萌此聖人指示其方使人自得必有所覺知然後有地可以施功而為仁者亦可謂非聖賢之本意而義理亦有不通矣熹於晦叔廣仲書中論之已詳者今不複論請因來教之言而有以明其必不然者昔明道先生嘗言凡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以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若如來敎之雲則自不必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第即夫怒而觀夫怒則吾之善端固已萌焉而可以自得矣若使聖賢之門已有此法則明道豈故欲舍夫徑捷之塗而使學者支離迂緩以求之哉亦以其本無是理故爾且孟子所謂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者正謂精思力行從容涵泳之久而一日有以泮然於中此其地位亦已高矣今未加克複為仁之功但觀宿昔未改之過宜其方且悔懼愧赧之不暇不知若何而遽能有以自得之邪有所知覺然後有地以施其功者此則是矣然覺知二字所指自有淺深若淺言之則所謂覺知者亦曰覺夫天理人欲之分而已夫有覺於天理人欲之分然後可以克己複禮而施為仁之功此則是也今連上文讀之而求來意之所在則所謂覺知者乃自得於仁之謂矣如此則覺字之所指者已深非用力於仁之久不足以得之不應無故而先能自覺卻於既覺之後方始有地以施功也觀孔子所以告門弟子莫非用力於仁之實事而無一言如來谕所雲指示其方使之自得者豈子貢子張樊遲之流皆已自得於仁而既有地以施其功邪其亦必不然矣然熹前說其間亦不能無病【如雲為仁淺深之驗觀人觀已之說皆有病】以今觀之自不必更為之說但以伊川和靖之說明之則聖人之意坦然明白更無可疑處矣 答胡伯逢 知言之書用意深遠析理精微豈末學所敢輕議向辄疑之自知己犯不韪之罪矣茲承誨喻尤切愧悚但鄙意終有未釋然者知行先後已具所答晦叔書中其說詳矣乞試取觀可見得失也至於性無善惡之說則前後論辨不為不詳近又有一書與廣仲文論此尤詳於前【因龜山中庸前章而發及引易傳大有卦及遺書第二十二卷者】此外蓋已無複可言者矣然既蒙垂谕反複思之似亦尚有一說今請言之蓋孟子所謂性善者以其本體言之仁義禮智之未發者是也【程子曰止於至善不明乎善此言善者義理之精微無可得而名姑以至善目之是也又曰人之生也其本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所謂可以為善者以其用處言之四端之情發而中節者是也【程子曰繼之者善此言善卻言得輕但謂繼斯道者莫非善也不可謂惡是也】蓋性之與情雖有未發已發之不同然其所謂善者則血脈貫通初未嘗有不同也【程子曰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則無往而不善是也】此孟子道性善之本意伊洛諸君子之所傳而未之有改者也知言固非以性為不善者竊原其意蓋欲極其高遠以言性而不知名言之失反陷性於搖蕩恣睢駁雜不純之地也【所謂極其高遠以言性者以性為未發以善為已發而推恕夫已發者之混夫未發者也所謂名言之失者不察乎至善之本然而槩謂善為已發也所謂反陷性於搖蕩恣睢駁雜不純之地者既於未發之前除卻善字即此性字便無着實道理隻成一個空虛底物随善随惡無所不為所以有發而中節然後為善發不中節然後為惡之說又有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已之說是皆公都子所問告子所言而孟子所辟者已非所以言性矣又其甚者至謂天理人欲同體異用則是謂本性之中已有此人欲也尤為害理不可不察】竊意此等偶出於前輩一時之言非其終身所守不可易之定論今既未敢遽改則與其争之而愈失聖賢之意違義理之實似不若存而不論之為愈也知仁之說亦已累辨之矣大抵如尊兄之說則所以知之者甚難而未必是而又以知仁為仁為兩事也【所謂觀過知仁因過而觀因觀而知然後即夫知者而謂之仁其求之也崎岖切促不勝其勞而其所謂仁者乃智之端也非仁之體也且雖如此而亦曠然未有可行之實又須别求為仁之本然後可以守之此所謂知之甚難而未必是又以知與為為兩事者也】如熹之言則所以知之者雖淺而便可行而又以知仁為仁為一事也【以名義言之仁特愛之未發者而已程子所謂仁性也愛情也又謂仁性也孝弟用也此可見矣其所謂豈可專以愛為仁者特謂不可指情為性耳非謂仁之與愛了無交涉如天地冠複之不相近也而或者因此求之太過便作無限玄妙奇特商量此所以求之愈工而失之愈遠如或以覺言仁是以知之端為仁也或以是言仁是以義之用為仁也夫與其外引智之端義之用而指以為仁之體則孰若以愛言仁猶不失為表裡之相須而可以類求也哉故愚謂欲求仁者先當大槩且識此名義氣象之彷佛與其為之之方然後就此慤實下功尊聞行知以踐其實則所知愈深而所存益熟矣此所謂知之甚淺而便可行又以知與為為一事者也】不知今将從其難而二者乎将從其易而一者乎以此言之則兩家之得失可一言而決矣來教又謂方論知仁不當兼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