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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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胸中浩然鄙吝消落誠不自意克頑廉懦立之效乃於吾身見之於是作而歎曰士之求仁固當以反求諸已為務然豈不曰事其大夫之賢者雲哉今以前日失數公者自懲是以一噎而廢食也於是慨然複有求見於左右之意而未獲也昨聞明公還自夔州撫臨近甸而熹之裡閈交遊适有得佐下風者因以書賀之蓋喜其得賢大夫事之而自傷無狀獨不得一從賓客之後以望大君子道德之餘光也不意夤緣與其向來鄙妄無取之言皆得徹聞於視聽明公又不以凡陋為可棄狂僭為可罪而辱枉手筆以抵宋倅盛有以稱道竊惟明公之志豈非以志衰道微遺君後親之論交作肆行無所忌憚舉俗滔滔思有以障其橫流者是以有取於愚者一得之慮因以不求其素而借之辭色也耶明公之志則正矣大矣而熹之愚未有稱明公之意也雖然有一於此其惟益思砥砺不敢廢其所謂講明體察求仁格物之功者使理日益明義日益精操而存之日益固擴而充之日益遠則明公之賜庶乎其有以承之而幸明公之終教之也雖然明公以一身當四海士大夫軍民一面之責其一語一默一動一靜之間所系亦不輕矣伏惟盛德大業前定不窮其剛健中正笃實光輝者固無所勉強以熹之所覩記則古語所謂行百裡者半九十裡明公其亦念之況今人物眇然如明公者僅可一二數是以天下之人責望尤切而明公尤不可以不戒不審明公以為如何哉熹又聞之古之君子尊德性矣而必曰道問學緻廣大矣必曰盡精微極高明矣必曰道中庸溫故知新矣必曰敦厚崇禮蓋不如是則所學所守必有偏而不備之處惟其如是是故居上而不驕為下而不倍有道則足以興無道則足以容而無一偏之蔽也熹之區區以此深有望於門下蓋所謂德性廣大高明知新者必有所措而所謂問學精微中庸崇禮者又非别為一事也狂易無取明公其必有以裁之往者明公在夔成都汪公聲聞密迩竊意有足樂者比來時通問否此公涵養深厚寛靜有容使當大事必有不動聲色而内外賓服者明公相知之深一日進為於世引類之舉其必有所先矣熹杜門養親足以自遣昨嘗一至湖湘出資交遊講論之益歸來忽被除命既不敢辭而拜命矣然明公未歸朝廷熹亦何所望而敢前也引領牙纛未有瞻拜之期向風馳義日以勤止辄敢複因宋倅相為介紹緻書下執事以道其拳拳之誠伏惟照察 與陳丞相【一本作龔實之】 熹竊觀古之君子有志於天下者莫不以緻天下之賢為急而其所以急於求賢者非欲使之綴緝言語譽道功德以為一時觀聽之美而已蓋将以廣其見聞之所不及思慮之所不至且慮夫處己接物之間或有未盡善者而将使之有以正之也是以其求之不得不博其禮之不得不厚其待之不得不誠必使天下之賢識與不識莫不樂自緻於吾前以輔吾過然後吾之德業得以無愧乎隐微而寖極乎光大耳然彼賢者其明既足以燭事理之微其守既足以遵聖賢之轍則其自處必高而不能同流合污以求譽自待必厚而不能陳詞飾說以自媒自信必笃而不能趨走唯諾以苟容也是以王公大人雖有好賢樂善之誠而未必得聞其姓名識其面目盡其心志之底蘊又況初無此意而其所取特在乎文字言語之間乎恭惟明公以厚德重望為海内所宗仰者有年矣而天下之賢士大夫以未得盡出於門下也豈明公所以好之者未至欤所以求之者未力欤所以待之者未盡欤此則必有可得而言之者矣蓋好士而取之文字言語之間則道學德行之士吾不得而聞之矣求士而取之投書獻啓之流則自重有恥之士吾不得而見之矣待士而雜之妄庸便佞之伍則志節慷慨之士甯有長揖而去耳而況乎所謂對偶骈骊谀佞無實以求悅乎世俗之文又文字之末流非徒有志於高遠者鄙之而不為若乃文士之有識者亦未有肯?留意於其間者也而間者竊聽於下風似聞明公專欲以此評天下之士若其果然則熹竊以為誤矣江右舊多文士而近歲以來行誼志節之有聞者亦彬彬焉惟明公留意取其強明正直者以自輔而又表其惇厚廉退者以厲俗毋先文藝以後器識則陳太傅不得專美於前而天下之士亦庶乎不失望於明公矣衰病屏伏所欲面論者非一而不獲前姑進其大者如此若蒙采擇則熹所不及言者必有輕千裡而告於明公者矣 與劉共父 近略到城中歸方數日見平父示近問承寄聲存問感感但所論二先生集則愚意不能無疑伯逢主張家學固應如此熹不敢議所不可解者以老兄之聰明博識欽夫之造詣精深而不曉此此可怪耳若此書是文定所着即須依文定本為正今此乃是二先生集但彼中本偶出文定家文定當時亦隻是據所傳錄之本雖文定蓋不能保其無一字之訛也今别得善本複加補綴乃是文定所欲聞文定複生亦無嫌間不知二兄何苦尚爾依違也此間所用二本固不能盡善亦有灼然卻是此間本誤者當時更不曾寫去但隻是平氣虛心看得義理通處便當從之豈可肚裡先橫卻一個胡文定後不複信道理耶如定性書及明道叙述上富公與謝帥書中删卻數十字及辭官表倒卻次序易傳序改沿為泝祭文改侄為猶子之類皆非本文必是文定删改熹看得此數處有無甚害者但亦可惜改卻本文蓋本文自不害義理故也叙述及富謝書是也有曲為囘互而反失事實害義理者辭表是也曲為囘互便是私意害義理矣惟定性書首尾雖非要切之辭然明道謂橫渠實父表弟聞道雖有先後然不應以聞道之故傲其父兄如此語錄說二先生與學者語有不合處明道則曰更有商量伊川則直雲不是明道氣象如此與今所删之書氣象類乎不類乎且文定答學者書雖有不合亦甚宛轉不至如此無含蓄況明道乎今如此删去不過是減得數十個閑字而壞卻一個從容和樂底大體氣象恐文定亦是偶然一時意思欲直截發明向上事更不暇照管此等處或是當時未見全本亦不可知今豈可曲意狥從耶向見李先生本出龜山家猶雜以遊察院之文比訪得遊集乃知其誤以白先生先生歎息曰此書所自來可謂端的猶有此誤況其它又可盡信耶隻此便是虛已從善公平正大之心本亦不是難事但今人先着一個私意橫在肚裡便見此等事為難及耳又猶子二字前論未盡禮記雲喪服兄弟之子猶子也言人為兄弟之子喪服猶己之子非所施於平時也況猶字本亦不是稱呼隻是禮記者之辭如下文嫂叔之無服姑姊妹之薄也今豈可沿此遂謂嫂為無服而名姑姊妹以薄乎古人固不謂兄弟之子為侄然亦無雲猶子者但雲兄之子弟之子孫亦曰兄孫耳二先生非不知此然猶從俗稱侄者蓋亦無害於義理也此等處文定既得以一時己見改易二程本文今人乃不得據相傳别本改正文定所改之未安處此何理耶又明道論王霸劄子等數篇胡本亦無乃此間錄去有所脫誤非文定之失伊川上仁廟書此間本無後來乃是用欽夫元寄胡家本校亦脫兩句此非以它人本改文定本乃是印本自不曾依得文定本耳似此之類恐是全不曾參照隻見人來說自家刻得文字多錯校得不精便一切逆拒之幾何而不為訑訑之聲音顔色拒人於千裡之外乎夫樂聞過勇遷善有大於此者猶将有望於兩兄不意隻此一小事便直如此殊失所望然則區區所以劇論不置者正恐此私意根株消磨不去随事滋長為害不細亦不專為二先生之文也如必以胡氏之書一字不可改易則又請以一事明之集中與呂與叔論中書注雲子居和叔之子胡氏編語錄時意其為邢恕之子遂削此注直與正文子居之上加一邢字頃疑呂氏亦有和叔因以書問欽夫答雲嘗問之邢氏果無子居者以此例之則胡氏之書亦豈能一無缪誤乃欲不問是非一切從之乎況此乃文字間舛誤與其本原節目處初無所妨何必一一遵之而不敢改乎近以文定當立祠於鄉郡說應求邦彥二公皆指其小節疑之魏元履至為扼腕今二兄欲尊師之而又守其尤小節處以為不可改是文定有所謂大者終不見知於後世也此等處非特二先生之文之不幸亦文定之不幸耳今既用官錢刋一部書卻全不睹是隻守卻胡家錯本文字以為至當可謂直截不成議論恐文定之心卻須該遍流通決不如是之陋也若說文定決然主張此書以為天下後世必當依此即與王介甫主張三經字說何異作是說者卻是謗文定矣設使微似有此亦是克未盡底己私所謂賢者之過橫渠所謂其不善者共改之正所望於後學不當守己殘而妒道真使其遺風餘弊波蕩於末流也程子嘗言人之為學其失在於自主張太過橫渠猶戒以自處太重無複以來天下之善今觀二兄主張此事得無近此聖賢稽衆舍己兼聽并觀之意似不然也胡子知言亦雲學欲約不欲陋此得無近於陋耶如雲當於他處别刋此尤是不情悠悠之說與月攘一雞何異非小生所敢聞也每恨此道衰微邪說昌熾舉世無可告語者望二兄於千裡之外蓋不翅饑渴之於飲食乃不知主意如此偏枯若得從容賓客之後終日正言又不知所以不合者複幾何耳欽夫尊兄不及别狀所欲言者不過如此幸為呈似所雲或不中理卻望指教熹卻不敢憚改也向所錄去數紙合改處當時極費心力又且勞煩衆人意以為必依此改正故此間更無别本今既不用切勿毀棄千萬盡為收拾便中寄來當十襲藏之以俟後世耳向來數十本欲遍遺朋友今亦不須寄來熹不敢以此等錯本文字誤朋友也天寒手凍作字不成不能傾竭懷抱惟加察而恕其狂妄可也 與劉共父 修德之說但雲主上憂勤恭儉非不修德然而上而天心未豫下而人心未和凡所欲為多不響應疑於修德之實有未至焉蓋修德之實在乎去人欲存天理人欲不必聲色貨利之娛宮室觀遊之侈也但存諸心者小失其正便是人欲必也存袛懼之心以畏天擴寛宏之度以盡下不敢自是而欲人必已同不狥偏見而謂衆無足取不甘受佞人而外敬正士不狃於近利而昧於遠猷出入起居發号施令念茲在茲不敢忘怠而又擇端人正士剛明忠直能盡言極谏者朝夕與居左右不使近習便利捷給之人得以窺伺間隙承迎指意污染氣習惑亂聰明務使此心虛明廣大平正中和表裡洞然無一毫私意之累然後為德之修而上可以格天下可以感人凡所欲為無不如志陛下自省於是數者其心有得於中乎其方從事於此而有未至乎其無乃謂此無益而正背馳乎一有不合乎此則臣恐所謂修德之實者有所未至也 恢複之形一段切中今日之病前日籖帖更定數語非是欲苟全正論蓋隻此豪厘之間便是人欲天理同行異情處不可不精察而明辨也夫内修自治本是吾事所當為非欲與人為敵然後為之而為之之道必急其實而緩其名必以深厚淵塞為務而不為浮薄淺露之态然後可以蓄可久之德而成可大之功亦非為畏洩其機而固為是不可測也若謂姑為純正之論而其實必用機心扶隂謀然後可則是心迹乖離内外判析孔子讀而儀秦行矣彼管仲商君吳起申不害非無一切之功而所以卒得罪於聖人之門者正在於此願明者之熟察之也 與劉共父 平父示别紙谕及明道冠服事熹初意既在學校立祠密迩先聖先師之側則不應直用野服為象故有此議兼在延平學中見曹禦史陳了翁象亦是豸冠法服二公自去谏職流落於此皆非卒於其官者見聞習熟因欲援以為例而未嘗計其當時之得失也今如或者之言固亦有理但明道之為禦史初非攝官而宗正之除未嘗就職此其考之亦恐有未精也竊謂今日禦史法冠乃是追用其平生冠服之最盛者似亦無害於理不然則直用承議郎本品法服亦佳【據會要則九品官皆有法服但不知元豐官制後寄祿官有法服與否耳】又不然則直用幞頭公服亦可【嘗見其家畫本绯衣也】但太不近古耳鄙見如此更惟高明裁之或者所謂伊川祠堂之制不知何謂更告詢之并問何人所立今在何處可也 與劉共父 熹前幅所禀訪問人材事初若率然既而思之此最急務然其意有未盡者辄詳論之如左雲古之大臣以其一身任天下之重非以其一耳目之聰明一手足之勤力為能周天下之事也其所賴以共正君心同斷國論必有待於衆賢之助焉是以君子将以其身任此責者必咨詢訪問取之於無事之時而參伍較量用之於有事之日蓋方其責之必加於已而未及也無旦暮倉卒之須則其觀之得以久無利害紛挐之惑則其察之得以精誠心素着則其得之多歲引月長則其蓄之富自重者無所嫌而敢進則無幽隐之不盡欲進者無所為而不來則無巧僞之亂真久且精故有以知其短長之實而不差多且富故有以使其更疊為用而不竭幽隐畢達則谠言日聞而吾德修取舍不眩則望實日隆而士心附此古之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