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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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晦庵集卷三十三     宋 朱子 撰書【汪張呂劉問答】 答呂伯恭 三山之别闊焉累年跧伏窮山不複得通左右之問而親友自北來者無人不能道盛德足以慰瞻仰也比日冬寒伏惟侍奉吉慶尊候萬福熹不自知其學之未能自信冒昧此來宜為有識者鄙棄而老兄不忘一日之雅念之過厚昨日韓丈出示家信見及枉誨甚勤不知所以得此顧無以堪之三複愧汗無所容措區區已審察一兩日當得對恐未能無負所以見期之意而心欲一見面谕肺腑不知如何可得自度恐非能久於此者故專裁此以謝盛意并緻下懷餘惟進德自愛為禱 答呂伯恭 前日因還人上狀不審達否暑氣浸劇伏惟道養有相尊候萬福易傳六冊今作書托劉衢州達左右此書今數處有本但皆不甚精此本雠正稍精矣須更得一言喻書肆令子細依此謄寫勘覆數四為佳曲折數條别紙具之或老兄能自為一讀尤善也前書所禀語錄渠若欲之令來取尤幸近世道學衰息售僞假真之說肆行而莫之禁比見婺中所刻無垢日新之書尤誕幻無根甚可恠也已事未明無力可救但竊恐懼而已不知老兄以為如何因書幸語及前此附便所予書至今未拜領也未即承教萬望以時為道加重 答呂伯恭 郎中丈伏惟安問日至熹近亦領賜書即已付便拜答今有妻兄一書願為附的便有報章隻托漕台逓下建陽可也右司韓丈因見為道區區幸幸昨承惠教便遽不及拜狀趙卿所刻尹論甚精鄙意卻於跋語有疑不知趙守曾扣其說否蓋尹公本是告君之言今跋但以誨人為說恐不類耳又雲伊川出易說七十餘家不知伊川教人果如此周遮否語次試為扣之為幸謹嚴之誨敬聞命矣但以是心至者無拒而不受之理極知其間氣質不無偏駮然亦未嘗不痛箴警之庶幾不負友朋之責卻聞門下多得文士之有時名者其議論乖僻流聞四方大為學者心術之害使人憂歎不自己不知亦嘗擿其邪僞否久欲奉聞複忘記今辄布之然其曲折非面莫能究也 答呂伯恭 竊承進學之意甚笃深所望於左右至於見屬過勤則非區區淺陋所堪然不敢不竭所聞以塞厚意熹舊讀程子之書有年矣而不得其要比因講究中庸首章之指乃知所謂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緻知者兩言雖約其實入德之門無踰於此方竊洗心以事斯語而未有得也不敢自外辄以為獻以左右之明尊而行之不為異端荒虛浮誕之談所遷惑不為世俗卑近苟簡之論所拘牽加以歲月久而不舍竊意其将高明光大不可量矣承喻所疑為賜甚厚所未安者别紙求教然其大槩則有可以一言舉者其病在乎略知道體之渾然無所不具而不知渾然無所不具之中精粗本末賓主内外蓋有不可以豪髪差者是以其言常喜合而惡離卻不知雖文理密察縷析豪分而初不害乎其本體之渾然也往年見汪丈舉張子韶語明道至誠無内外之句以為至誠二字有病不若隻下個中字大抵近世一種似是而非之說皆是此個意見惟恐說得不鹘突真是謾人自謾誤人自誤士大夫無意於學則恬不知覺有志於學則必入於此此熹之所以深憂永歎不量輕弱而極力以排之雖以得罪於當世而不敢辭也注中改字兩說皆有之蓋其初正是失於契勘凡例後來卻因汪丈之說更欲正名以破其惑耳然謂之因激增怒則不可且如孟子平時論楊墨亦平平耳及公都子一為好辯之問則遂極言之以至於禽獸蓋彼之惑既愈深則此之辯當愈力其禽縱低昂自有準則蓋亦不期然而然然禽獸之雲乃其分内非因激而增之也來教又謂吾道無對不當與世俗較勝負此說美則美矣而亦非鄙意之所安也夫道固無對者也然其中卻着不得許多異端邪說直須一一剔撥出後方曉然見得個精明純粹底無對之道若和泥合水便隻着個無對包了竊恐此無對中卻多藏得病痛也孟子言楊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着而大易於君子小人之際其較量勝負尤為詳密豈其未知無對之道邪蓋無對之中有隂則有陽有善則有惡陽消則隂長君子進則小人退循環無窮而初不害其為無對也況熹前說已自雲非欲較兩家已往之勝負乃欲審學者今日趨向之邪正此意尤分明也康節所着漁樵對問論天地自相依附形有涯而氣無涯極有條理當時想是如此說故伊川然之今欲分明即更注此段於其下如何科舉之教無益誠如所喻然謂欲以此緻學者而告語之是乃釋氏所謂先以欲勾牽後令入佛智者無乃枉尋直尺之甚尤非淺陋之所敢聞也 伊川學制固不必一二以循其迹然郡學以私試分數較計餔啜尤為猾屑似亦當罷之若新除已下則上說下教使先生之說不遂終廢於時乃吾伯恭之責又不特施於一州而已也 答呂伯恭 示喻曲折深所望於左右顧其間有未契處不得不極論以求至當之歸至於立彼我較勝負之嫌則熹雖甚陋豈複以此疑於左右者哉持養斂藏之誨敢不服膺然有所不得已者世衰道微邪詖交作其他紛紛者固所不論而賢如吾伯恭者亦尚安於習熟見聞之地見人之詭經誣聖肆為異說而不甚以為非則如熹者誠亦何心安於獨善而不為極言核論以曉一世之昬昬也使世有任其責者熹亦何苦而譊譊若是耶設使顔子之時上無孔子則彼其所以明道而捄世者亦必有道決不退然安坐陋巷之中以獨善其身而已故孟子言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惟孟子見此道理如揚子雲之徒蓋未免将顔子隻做個塊然自守底好人看若近世則又甚焉其所論顔子者幾於釋老之空寂矣熹竊謂學者固當學顔子者如克已複禮不遷怒貳過不伐善施勞之類造次颠沛所不可忘但亦須審時措之宜使體用兼舉無所偏廢乃為盡善若用有所不周則所謂體者乃是塊然死物而已豈真所謂體哉觀伊川先生十八歲時上書所論顔子武侯所以不同與上蔡論韶武異處便見聖賢之心無些私意隻是畏天命循天理而已此義與近世論内修外攘之說者亦相貫夫吾之所以自治者雖或有所未足然豈可以是而遂廢其讨賊之心哉示喻蘇氏於吾道不能為楊墨乃唐景之流耳向見汪丈亦有此說熹竊以為此最不察夫理者夫文與道果同耶異耶若道外有物則為文者可以肆意妄言而無害於道惟夫道外無物則言而一有不合於道者則於道為有害但其害有緩急深淺耳屈宋唐景之文熹舊亦嘗好之矣既而思之其言雖侈然其實不過悲愁放曠二端而已日誦此言與之俱化豈不大為心害於是屏絶不敢複觀今因左右之言又竊意其一時作於荊楚之間亦未必聞於孟子之耳也若使流傳四方學者家傳而人誦之如今蘇氏之說則為孟子者亦豈得而已哉況今蘇氏之學上談性命下述政理其所言者非特屈宋唐景而已學者始則以其文而悅之以苟一朝之利及其既久則漸涵入骨髓不複能自解免其壞人材敗風俗蓋不少矣伯恭尚欲左右之豈其未之思邪其貶而置之唐景之列殆欲陽擠而隂予之耳向見正獻公家傳語及蘇氏直以浮薄輩目之而舍人丈所着童蒙訓則極論詩文必以蘇黃為法嘗竊歎息以為若正獻荥陽可謂能惡人者而獨恨於舍人丈之微旨有所未喻也然則老兄今日之論未論其它至於家學亦可謂蔽於近而違於遠矣更願思之以求至當之歸不可自悞而複悞人也前書奉問謝公之說正疑其不能無病詳考從古聖賢以及程氏之說論下學處莫不以正衣冠肅容貌為先蓋必如此然後心得所存而不流於邪僻易所謂閑邪存其誠程氏所謂制之於外所以養其中者此也但不可一向溺於儀章器數之末耳若言所以正所以謹者乃禮之本便隻是釋氏所見徒然橫卻個所以然者在胷中其實卻無端的下功夫處儒者之學正不如此更惟詳之 答呂伯恭 學校之政名存實亡徒以陷溺人心敗壞風俗不若無之為愈聞嘗有所厘正而苟且放縱者多不悅其事亦可想而知矣然當留意於立教厲俗之本乃為有補若課試末流小小得失之間則亦不足深較也向見所與諸生論說左氏之書極為詳博然遣詞命意亦頗傷巧矣恐後生傳習益以澆漓重為心術之害願亟思所以反之則學者之幸也前書所引文理密察初看得不子細近詳考之似以密為秘密之密察為觀察之察若果如此則似非本指也蓋密乃細密之密察乃着察之察正謂豪厘之間一一有分别耳故曰文理密察足以有别隻是一事非相反以相成之說也若道理合有分别便自顯然不可掩覆何必潛形匿迹以求之然後為得邪大抵聖賢之心正大光明洞然四達故能春生秋殺過化存神而莫知為之者學者須識得此氣象而求之庶無差失若如世俗常情支離巧曲瞻前顧後之不暇則又安能有此等氣象邪不審高明以為如何 答呂伯恭 所論孟子論二子之勇處文意似未然蓋賢字隻似勝字言此二人之勇未知其孰勝但孟施舍所守得其要耳蓋不論其勇之孰勝但論其守之孰約亦文勢之常非以為二子各有所似而委曲回互也且二子之似曾子子夏亦豈以其德為似之哉直以其守氣養勇之分量淺深為有所似耳此亦非孟子之所避也大抵伯恭天資溫厚故其論平恕委曲之意多而熹之質失之暴悍故凡所論皆有奮發直前之氣竊以天理揆之二者恐皆非中道但熹之發足以自撓而傷物尤為可惡而伯恭似亦不可專以所偏為至當也無以報箴誨之益敢效其愚不審然否因來及之幸甚幸甚欽夫書來具道近世曲折少釋憂懑想贊助之力為多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大率緻意此語尤切當然想己有成規更願凡百毖重以圖萬全最是人材難全懲其所短則遺其所長取其所長則雜其所短此須大段子細着眼力乃可無悔吝耳 答呂伯恭 所喻閑先聖之道竊謂隻當如閑邪之閑方與上下文意貫通若作閑習意思固佳然恐非孟子意也政使必如是說則閑習先聖之道者豈不辨析是非反覆同異以為緻知格物之事若便以為務為攘斥無斂藏持養之功而不敢為則恐其所閑習者終不免乎毫厘之差也若顔子則自不須如此所以都無此痕迹耳此事本無可疑但人自以其氣質之偏緣情立義故見得許多窒礙若大其心以天下至公之理觀之自不須如此回互費力也所論智仁勇之意則甚精密然龜山之說亦不可廢蓋以其理言之則所至雖不同而皆不可阙如左右之說是也若以其所至之地言之則仁者安之知者利之勇者強焉又自各有所主如龜山之說矣然此兩說者要之皆不可廢經緯以觀其意始足如何動靜隂陽之說竟未了然何也豈非向來奉答者未得其要有以緻賢者之疑乎此再觀之方以為病欲别為說以奉報今以來喻所引者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