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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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曰留者蠲解者不蠲大率一州邑之稅解者十居七八而留者十不能二三也颛計留者二三分之中而蠲其十之七乃通計留者解者十分之中僅得蠲其十之三耳則是十蠲其七者虛也而十蠲其一二者實也若使其所虛蠲者未及乎七則其所實蠲又當遞少於一二也夫災之數溢于十而蠲之數裁於一二此如徧體殘矣而益之以一毛然尚有一毛之益也而況所謂一毛者又未必在民也其或有司不能皆賢也胥吏實操其散斂之柄蠲诏下矣匿而不布也鞭笞競行程期轉迫至于一無所負而後出诏而揭之壁則固無用于蠲矣是蠲之公囷者虛也注之私囷者實也有十分之災而卒至于無一毛之蠲嘻其亦可歎矣章丘呂君判于吾常以督稅為司者也君操履修潔饋遺一無所受可謂皭然不湼於缁其才精於勾稽胥吏不能欺也而窺其志蓋若不欲以繭絲為功者豈古所謂撫字於催科者非耶己亥之歲将入京師既成事将返郡求餘言以贈是時東南諸郡大災鬥米百錢而羨中家以上不能具饘食其野人或剝樹而?之餘不知主計者将如其分數而蠲之耶抑猶不免乎裁其三分如曩時耶将通其留者解者之算而蠲耶抑猶不免乎不蠲解者如曩時耶呂君以督稅為司則固曰知受成主計者而已矣知盈算而轉輸之而已矣主計者之所裁也解者之所不可蠲也此呂君之所不得專焉者也若夫裁補乎官私赢朒而操縱乎貧富予奪疎其鞭笞而緩與之期使所蠲者雖一毛必達於民而所不蠲者不至乎棘以厲民此呂君之所得專焉者也君為其所得專者而已矣君之所得專焉者餘既以告於君而君且信而行之矣則君之所不得專焉者又安知不有以吾說而告之主計者耶安知主計者不且信而行之耶然則東南之民其亦庶幾乎饑而不害也欤 贈蔡年兄道卿序 嘉靖己醜餘始識道卿於同年中已而同事於吏部後數年道卿為刑部郎餘見之京師又數年道卿谪為廣德同知餘遊金陵而道卿适在焉於是又見之於金陵自始見道卿則貌樸而氣溫如良金之藴於礦也再見之其貌炜然其氣充然問之以古人之書無所不通間或作為文辭率能與一時文士相馳騁上下如虎豹之不肯自晦其章而蔚炳時見乎外也又再見之則貌之炜然者以凝氣之充然者以虛與之語非六經之藴不以言從而叩之非君子之儒不以存諸胸中如草木之将落其華斂其元氣而歸乎其根也道卿年未三十而餘三見道卿亦不過四五年間耳既已屢變不可涯涘而且卓然有志於道借使過此數十年餘不知幾見道卿不知道卿容貌辭氣又何如而其於道何如也其所謂速化者欤夫學者非其才之足貴而聞道之難聖賢之道易以簡而學者每病其難聞何也其毋乃多歧誤之欤故學者必一其所志而後精乎其進百家衆藝莫不皆有可喜可慕而皆可以附托於聖賢之道後生耳目好奇而不擇方其力蓄而氣銳力蓄則必有所湧洩非泛濫不足以肆氣鋭則恥於一藝之不及又安能奪其可喜可好而專事於淡乎無味之至道哉其習之也惟恐其不博而不知博之适足以溺心其羅而張之也惟恐其不文而不知文之适足以喪質及其力刓於無所不搜氣竭於無所不恢于是向之可喜可慕者或如搏影而不可得或得之又不足以理身而養性而适以溺乎其心喪乎其質于是始欲反之于道則力已刓而不能果氣已竭而不可鼓大率少年剛鋭之士不患乎進之難精而常患乎志之不一至於力刓而氣竭則雖或不患乎志之不一而常患乎進之難精道卿既已落其華歸其根以一乎其志矣夫聚其全氣與力無所滲洩而一以輸之於道至於久而未有聞焉者吾不信也在道卿精進之而已于是道卿遷官廬州将行廣德諸生彭某輩來求餘文以贈餘欲堅道卿之志而勵乎其進也故聊為之言以俟異日更見道卿雲爾 贈宜興尹林君序 宜興環山為邑所産多竹木名材熊狶異獸柿栗茶荈之饒其民人工織屦治絲葛善獵射自食其土不為遊賈於四方而四方賈人亦以僻絶罕至其地其民終身不見都會之绮麗與奇衺之人而自老於岩壑之間是以其俗儉陋而木戅畏吏而簡訟山澤之稅不待督而入為吏者既樂其土風之醇而又無賓客送迎得以優遊而養尊又有回溪峻嶺飛泉石窦皆帶郭數十裡内以其暇時遊娛其間以極幽人逸士之所翫好而忘其身之為吏也蓋凡宦於東南者莫不以宜興為善地豈不然哉其後敦龎之風漸泯而機利之習稍興其民之巧於捭阖既無以異於大都喧市之人而豪家富人競為浮侈與吳會争勝山谷之甿往往憑險以逃稅或擊鑼聚羣持木挺格捕者急則竄入鄰境不可禁甚者或與長吏相诟訟獨其山溪泉石之勝不改於曩時而為吏者亦苦於簿書之煩且勞而不暇以娯也其風俗之變遷不同者如此餘嘗登銅官泛荊溪曆二洞周覽其山川之故庶幾複見古者敦龎之風而不可得為之慨然太息其老人為餘言往時吏多長者善拊循其民後為吏者見民之饒給又蠢蠢易籠也則多張網絡侵漁之故民生日以殚蹙而奸僞萌起由此言之風俗之趨大率在長吏矣於今乃見林侯林侯蓋所謂長者也侯本以經術取高第其恂恂儒雅不類於法吏為政潔已而恕人未嘗取辦於敲樸鈎擿以為能然而其期月之間民已四向而慕之其政平訟理尤出於法吏之所不及豈邑之古風其尚有存者乎何侯之緻理之速也夫民之於吏如金鐵之在鑪冶惟其所鑄南陽好商賈而召信臣富以本業颍川好告讦而韓延夀教以禮讓南陽颍川非素善俗也被二君之化翕然為之改觀易聽而況宜興舊稱醇風者乎在侯之所潛轉而默導之者而已若是餘知宜興之民複於敦龎而餘得以與觀其盛也可幾矣餘於侯有同年之誼又與宜興鄰邑也故不徒頌侯之政而有所深望於侯焉 贈邑侯王春岩奬勸序 始侯之入觐也餘嘗贈之以詩其詩曰無言似桃李有志笑鷹鸇得暇即開卷長貧不受錢自餘為此詩流聞士大夫間其士大夫之素知餘者則曰是戅不妄譽人者其所譽者必其人也而因以知侯其素知侯者則曰是不為鷹鸇者是不受錢者其譽之者必其不妄譽人者也而因以知餘然是時侯之為邑僅踰年耳侯為人悃愊不矯以近名又不善候刺人意而迎之故當時雖有知侯者然尚少也上之人其知侯者又加少矣或抑而挫之侯亦恬然而甘之蓋不汲汲于求知也至是侯之為邑也三年矣其政之平易于其初者則益以精明于其後其守之不可缁于其始者則益以不可渝于其終于是上之人其不知侯者亦少矣其飛章以薦焉與其馳檄而奬焉者屬而至也夫侯能恬然於其抑而挫之者則亦豈有欣然于其薦而奬之者哉而餘獨喜為侯道焉者亦喜餘所譽之益有所試耳所謂馳檄而奬者禦史巡江锺君其一人也於是侯之寮羅丞輩将奉锺君之檄而行事焉而相率求餘文以張之餘觀锺君所以奬侯之語固曰公而謹也勤而亷也其公而謹也無乃餘所謂不為鷹鸇者耶其勤而亷也無乃餘所謂不受錢者耶甚矣锺君之知侯而其言之有似于餘也然以邑人譽邑大夫則是上交之分而其為言也近谄以監司譽屬吏則是下臨之勢而其為言也必公餘方且援锺君以自信焉而羅丞輩乃欲張之以餘文豈以予之言為有加于锺君之檄也欤雖然監司之于其屬也終歲而不一二涉其地焉則多得之于耳剽邑人之于其令也朝夕而薰焉則多得之于目注故悶悶之政可以孚乎其邑未必可以獲乎其上察察之政可以市乎其上未必可以愚乎其邑之人然則較吏治于上人之口宜不若巷處街談之口尤為親且詳也矧餘與侯又相知最深者哉且餘譽侯于踰年之前與上之人抑而挫之之時人固不以餘為妄而信之也矧餘譽侯於三年之後與上之人薦而奬之之時人其有不餘信者哉侯好學而志古之道則其所樹立将不止如施之一邑者而古之良吏所居常不赫赫而去則見思侯行且去矣人之思侯也其将何如故餘預為言之以俟他日又當有信餘者 贈宜興令馮少虛序 君子近於靜而遠於嚣近於簡而遠於煩非以便乎靜與簡之為逸而憚乎嚣與煩之為勞也靜則可以緻一而極其精爽之思簡則可蓄其有餘不盡之力以待其有為是以神凝而幾決氣完而務濟易不雲乎君子安其身而後動莊生亦雲室無虛空而婦姑勃磎今之言治者何其轇轕而好多事也麗省之邑上承監司部使而監司部使一省率數十人此數十人者滿其意皆若欲得一令而為之役而令以一身而役於數十人拜跪唯諾之所承應米鹽瑣屑之所責辦率常以星出以星入然炬而後視邑事中夜而治文書雞鳴而寝睫未及交耳聞鐘聲而心已紛馳於數十人之庭矣驿道之令蚤夜饬?傳戒廪饩走而候於水陸之沖賓旅之往來者如織迎於東而懼其或失於西豐於南而懼其或儉於北以為得罪幸其無呵望懽然而出境則驟馬而歸未及脫鞅而疆候又以賓至告矣此兩者煩文缛禮之疲其形惕讒畏譴之鬬其心雖有強幹之資剸割之才且耗然而眊矣何暇清筦庫察獄訟注意於刀筆筐箧之間而為俗吏之所必為者乎而又何暇蓄其力精其思毣毣然為百姓根本計慮而出於俗吏之所不能為者乎非其人之所不能勢使之然也宜興地僻以遐賓客之所不通監臨之吏或數歲而一至故其令常逸而尊又其人山采而澤漁其食衣易給而徭稅易完也非有确瘠啙窳剪爪及膚之艱其俗椎樸而尚親重於去田畝而怯於犯法非有椎埋告讦之奸非有武斷睚眦殺人之豪非有探丸鳴桴之警故其錢谷訟獄盜賊諸課常省於他邑然則地之靜以簡而為君子之所便近者宜無過於此而邑令馮君又所謂有強幹之資剸割之才者也雖使之骛於最嚣且煩如前之雲者猶或未有不濟而況其靜與簡者乎夫因其強幹之資而試之於簡則其力益厚用其剸割之才而養之於靜則其思益精馮君行哉予将踴躍以觀宜興之政矣 送柯佥事序 承天故郢都據江漢上遊扼襄沔荊鄂之喉自古為巨鎮今天子起漢沔則承天為湯沐邑且先帝寝陵所在天子既肇建園邑備規制金堆之藏焜燿山石将與紫金天夀相望無極故其地視昔尤重于是撫按之臣請于上曰承天故荊南巡屬地遼濶守巡吏歲不能一二至且權分非所以重寝園也請自為一道割沔陽隸之設守巡吏各一人诏報曰可其以承天為荊西道鑄印置吏如所請而柯君遷之自戶部員外郎擢拜按察司佥事奉勅往巡其地柯君以學問幹局顯郎署間及是行士大夫皆以為荊西得人也其友人武進唐某送而謂之曰柯君知斯職之不易乎蓋在漢時諸陵邑習俗龎雜豪猾所窟穴故天子常為選用強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