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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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歸,而歸之不能速,是相愛無已也。

    浮屠異教也,六祖将死,其徒皆泣,六祖曰:「爾輩憂我去不知路耶?」是諸賢憂我不知路也,何相知之淺耶!仕止久速之幾,吾自能裁之,他人莫與也。

    雖昔者孔子仕止久速之幾,惟夫子自能知之,七十子莫與也。

    進德修業之幾,諸賢自能力之,雖師莫與也。

    昔者七十子進學之次,七十子自力之,雖夫子亦莫能與也。

    今夫實有退休之心,而猶有遲遲不忘君之心,二者并行而不悖。

    視實有好進之心,而姑為名高快捷方式之心,二者交作而為累何如也?吾将退矣。

    答鄒子論其道耳,不直則道不見。

    吾與吾契,恐遂南北長别,安知不為永訣乎!言之哽咽。

    新刻四書并十一講章記稿,領絹奉上覽,意不具。

     答高公敬 曾具慰疏到否?今三複來書,所以砭訂者切矣。

    然而迷惑豈至是耶!吾子其亦少思之乎?天下古今道理,亦尚廣大在,未可易以一端裁也。

    假令我為伯夷,未見有不事之非。

    若令我為太公,未到遇文王之年,安知其不耳聰目明,鷹揚蹈厲。

    令我為伊尹,則當以自任天下之重,五就湯,五就桀,猶不為辱。

    令我為孔孟,猶當汲汲皇皇,席不暇暖。

    曰天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君子心事,茍無愧於天地神明,可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則雖天下非之而不顧。

    若夫愛人道好,怕人道惡,衆人譽之則自以為有餘,衆人毀之則自以為不足,索然委靡,如不可生,其所養何如哉!吾願諸賢自信而不必信人,求諸己而不必求諸人,此學此道未可草草也。

    必若所雲,則不必知學知道者皆能之,如晨門荷蒉微生畝者其人也。

    此并諸君簡,可與卿實交看,參伍之貴明道,不以疑師也。

     答洪峻之侍禦 承華翰嘉品,特遣楊孝子度江下問,足見好學不厭,自強不息之意,健羨,健羨。

    又以見雅意與人大同,皆物我一體之誠。

    惜乎人自執見,人自執空,反非實學,以為不可有所見。

    而不思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者,與卓爾躍如何謂。

    要空者莫如道與釋,道者猶能謂「鼎肉若無真種子,如将水火煮空铛」;釋者猶能謂「馴得自白牛露迥迥地」。

    但其所謂真種、白牛,自與聖人所謂卓爾躍如、參前倚衡者不同耳。

    吾覺山若見得此天理為是,将來涵養體認,且不必與之辨,亦不必求其與我合,恐自己忽然惑於其中。

    高公敬常有此病也。

    惟立其在我者,待其自與我合可也。

    惜乎屢見其堅不可破矣。

     與吉安二守潘黃門 舊知若水拜白二守潘汝中黃門道契執事。

    昨承遠訪金陵,往來跋涉為艱,愧無以相益,可酬此勞者耳。

    訪知初秋赴吉,彼中志學之士,相以主清原之盟,第吾契力量,可因而轉之,以救世明道可也。

    若附和之以益其過,重其迷惑,不可也。

    蓋彼之所隔者一層耳。

    知覺,所同也;而知覺之理,所欠也。

    曾憶向十年前時,有言良知必用天理,天理莫非良知。

    傳雲:「重耳無我之所有,我有重耳之所無。

    」非此類與?故嘗曰:「空知,禅也。

    」又曰:「學至常知天理焉,至矣。

    」張子正蒙有曰:「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蓋有明此矣。

    夫性即理也,夫心非獨知覺而已也,知覺而察知天理焉,乃為心之全體。

    今言心而但以知覺,乃謂不可有所見。

    夫天理及以體認天理為求外,是以義為外,以理為障矣。

    然則與參前倚衡之見,卓爾之見,皆非欤?是何等學問也。

    汝中必不為其所惑焉,亦必不坐視其惑之至此也。

    茲舊門人濮锜來為部下永甯縣丞,草草附此。

    與有意見人語累千百言,不若有此輩未有主者,一語或能振作之也。

    如何!如何!餘不一一。

    戊戌六月二十八日 答黃安?中丞 承專價華翰盛儀之贶,具知南北往來,勞恙之中,而此心不忘心學也。

    幸甚!幸甚!來谕以孟子求放心,邵子心要放二者下問。

    夫所謂求放心者,收使之入也;所謂心要放者,廓使之大也。

    仆不知孟、邵,知吾心耳矣。

    仆知吾心,信吾心耳矣。

    安敢舍自信而信孟、邵也?夫孟、邵者,要有所為言之也。

    夫人心無出入,亦無大小,其本體有一定故也。

    蓋心無入,故無出,則心何以放在外,如雞犬之為外物然也?惟其本體自寂自感,不動而能通,以人之私欲私意蔽之而不見,故似放於外耳。

    然則以日月之蔽於雲霧,以為無日月可乎?不可也。

    心無小故無大,則何用放其心而大之,如物之可易而巨細然也?蓋其心體本廣大精微,為人私欲私意局之,故似乎小耳。

    然則以隙光而窺天,以為天小可乎?不可也。

    是故孟子所謂求放心,乃為失心者言之耳。

    邵子所謂心要放,乃為小其心者言之耳。

    至於其所謂盡心一言盡之矣,必有事而勿正、勿忘勿助之數言盡之矣。

    合内外,同大小,一以盡之矣。

    又何有於内外大小之偏弊,而用救偏補弊之功乎?是故能存心於勿忘勿助之間,則人欲徹去,天理長存,而寂然感通之體自在,何嘗有放於外?廣大精微之體自在,又何用放其心而後大?然則孟、邵不識心欤?曰:「孟邵非不識心也,救時而言之也。

    」是故為教者,不可為救時而立也。

    中道而立,能者從之也。

    盡心勿忘勿助之間之謂也。

    水也以愚而不取於世,感安?公相知相信之深,不得不為傾倒言之也。

    謹複。

    戊戌六月二十九日 答戚秀夫賢 若水再拜複。

    适覽五月來谕,高明之見甚是,甚得大同之意,雖區區前書,亦甚以為喜幸。

    然有所相非者,此必有由起,皆不用功,不知同體之義,便自我上起念頭,如此則又所學何事?以此知朱、陸二公,當時亦必不如此,如此者皆兩家門人不用功者為之也。

    執事既見得大同兩是之意,亦不必勞置辨也。

    吾久不設講,此間學者漸漸散去。

    散去既盡,吾之所獨立,吾之所以為吾者固若是,固不加損益也。

    石翁詩雲:「門下諸生無一個,呼童撤卻臯比座。

    與侬十萬青銅錢,明年賣與張東所。

    」此吾今之志也。

    不敢多言以渎哀悰。

    戊戌七月十九日 答林吏曹子仁春 舊知湛若水再拜複天曹林子仁大人道契執事。

    久闊想渴,忽承手翰,嘉惠兼至,何慰如之。

    區區切念歸制於大義,中夜以思,不能奮飛,老婆心切,誰則知之!來谕同體諸說,足見學力之至,然皆愛我以德,而不以姑息者也,其亦異乎卿實之見之愛我矣。

    然區區之懷,終是昔年山林習念,以時方有事嫌未可舉,欲更從容至冬春之交,疏乞天意,未知何如也。

    曾有贈李遜庵太宰赴召詩雲:「何名為天官,心亦如天然。

    」若不得請,豈敢不勉!前此勸東郭來者,以眼前可與同心者,此君耳。

    至論古人之學,非但欲教同異之紛紛也。

    無乃欲求至當之矩,以為終身之歸。

    石翁先師雲:「如适萬裡之途,但其起腳不差,将來必有到處。

    」吾又以為,人之求學,如病求醫,必得中和之劑,乃可愈病,實性命所關也。

    是以古人必先言學問思辨之詳,而後言笃行,既言尊德性,而又須言道問學也。

    吾近覺得前此言語太多,予欲無語,默而識之,此孔顔正學也。

    其有言者,實不得已也。

    鹹之感人亦尚無心,而況騰口說乎?宜乎人反以為病己也。

    自茲可以守口矣。

    因告賢者知之,使還,布謝謾及。

    謹複。

    七月二十九日與徐歙尹淮 知湛若水再拜,歙縣大尹徐侍禦大人賢契執事。

    □執事之來歙也,已有先聲,歙之士人皆曰:公必□□□一振起斯文,以成人才為己任也。

    今□逾載□□□□□焉,父老必皆曰□公無意於□□□弟者□。

    夫縣令者,一方士民之表也。

    吾契肯朔望一至鬥山,詢其勤惰,咨其得失利病,士民将勃焉興起,相勉於為善矣。

    公必曰:「鬥山勝處也。

    惜其未有贍田。

    士人有出田若乾以贍貧士者,吾必賢之。

    」則士人必起而出田矣。

    曰:「富家父老,有出田若乾畝以贍學子者,吾且賢之拜之。

    」則父老必将起而争先出田矣。

    是不費公财,不勞己力,而可以成循良莫大之事業,足流休光於後世,為士人父老之美談矣。

    豈直簿書期會之小補之哉?惟執事圖之。

    八月望日。

    與謝惟仁顯一向缺問孝履何如,計受徒相絆,想未能一來也。

    聞彼間有同志作會甚好,若得志氣常相通,如血脈常相貫,乃見懇切。

    若終死不忍叛其師之說,視同門如親弟兄骨肉而不可解焉,則此恐終不及陽明之門矣。

    然道之行廢,命也,聖人亦何心哉!石翁先師尚三十年不講此學,故其詩曰:「門下諸生無一個,呼童撤卻臯比座。

    與侬十萬青銅錢,明年賣與張東所。

    」聖賢亦何心哉!時素歸,草草附此,稿刻并覽。

    中秋望,水拜謝惟仁賢契足下。

    戊戌八且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