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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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翁二業合一訓序 二業合一訓者,吾師甘泉先生救世之第一義也,實拯溺濟時之言也。

    曷謂溺?曷謂濟?懼世之習舉業者之溺志也,而濟之於大道也。

    濟之於大道,則舉業在其中而二者一矣。

    故一則濟,二則溺;一則二者皆成,二則二者皆敗。

    自先王複起,不易斯言矣。

    夫水能載舟,亦能溺舟,水非固溺舟也,操舟之失其道者溺之也。

    舉業本以成學,亦以溺學,舉業初非固溺學者也,學舉業之失其本者之自溺之也。

    昔者聖皇之制舉業也,讀聖之書,蘊聖之德行,發聖之言,庶因言以觀其蘊而已。

    今徒飾其辭,而溺之以忘其本焉。

    故曰:「學舉業者之自溺之也。

    」鹖冠子曰:「中流失船,一瓠千金。

    」瓠,微物也,而以濟溺則千金焉。

    有能拯其溺而濟之聖人之域者,二業合一之論是也,反不重於千金與?而世或不之信,是自溺也已。

    昔孟氏距楊、墨而仁義明,程氏排佛、老而儒道尊,厥功偉矣。

    然楊、墨之偏,害仁義也,人易得而知也;佛、老之寂滅,反人道也,人易得而知也;至於舉業,所讀者聖人之書,所為者聖人之言,而志則功利焉是溺,人皆化之,莫得易而知也。

    故其溺人也深,欲拯而濟之,其為化也難。

    然而易其志,一其業,化其習而新之,拯其溺而濟之,聖人之大道,在一念之微耳矣,則亦何難之不易?故事半古之人而功倍之,顧不偉與?嗚呼!昔之以邪道而溺人,故其溺也淺;今以正道而自溺,故其溺也深。

    溺而不反,人欲肆而天理滅矣。

    先生為是懼,發合一之說,挽狂瀾以還先聖之道。

    故其施教也,以舉業為德業之發,以德業為舉業之本,易其志而不易其業,合本末,兼體用,一以貫之,而無遺也。

    其所以擴前賢所未發,開來學之迷途,一洗支離之習,而歸之於大同之道。

    其救世之功未知與距楊、墨,排佛、老者何如耳,綸不佞,後世必有能辯之者。

    綸等學於先生,獲聞是論,恍若有悟,尤恐天下之士未盡獲其教者,遂集先生所與門弟子問荅之言,編次刻之,以廣其傳,嗚呼!此書出而此道明矣。

    此道明而天下之士習善矣。

    天下之士習善,則先生所以報朝廷養士之心,亦可以少慰矣。

     嘉靖丙戌秋八月既望,門人金溪黃綸頓首謹序。

     二業合一訓跋 右二業合一訓,我明儒宗甘泉翁垂訓後學之書也。

    訓者何?凡以約其中,化其偏焉耳矣。

    章蚤失學,長聞陽明翁之教於劉晴川先生,以為為學必求諸心,若将有得而終身矣。

    迄今乃獲侍我大巡覺山洪公,宗傳正學,發示此訓,命章督刻之,以廣泉翁之教。

    章捧誦若獲拱璧,真有契於其心焉者,遂作而而歎曰:斯道庶幾其有求乎!世之名儒者多矣,所以為儒者,吾惑焉。

    不知用心者,忘己而逐物;略知用心者,又是内而非外。

    要皆偏之為害,而有累吾儒大中至正之規,本體自然之妙,由未達二業合一之旨也。

    泉翁深為是懼,故發此訓以警覺之,既不失夫國朝舉業之制,而又即此以為涵養德業之功。

    兼體用,合内外,聖學其可全矣。

    其所以挽人心而反之正,滌舊習而與之新,救世衛道,不益切至矣乎!斯訓也,揆之先王而不可易,推之後世而必可行,非有高深玄遠而無所循者,豈不易簡?豈為難知?故曰:有要焉。

    一言以蔽之,曰:執事敬。

     嘉靖庚子歲孟冬月望日門人邵陽陳大章頓首謹跋 泉翁二業合一訓 門人金溪黃綸編述 或問:「二業如何一?」曰:「一,執事敬也。

    讀書時敬,作字時敬,作文時敬,即二業一也。

    何在多哉!」 教肄凡十八章 門人有問甘泉子曰:「人或以子之不教人以肄舉業也,何如?」甘泉子曰:「非也。

    吾乃教舉業之大者也。

    」問曰:「孰為大?」曰:「人為其枝葉,吾兼以本根,由本根以達於枝葉,一氣也。

    人事其流,吾兼以浚其源,由源以達於流,一派也。

    人學其文辭,吾兼以涵養,自涵養以達其文辭,一貫也。

    其為舉業也孰大於是?昌黎曰:『培其根,将以食其實。

    』昌黎猶能言之,而況於為聖學者乎!」 或問曰:「讀書也,作文也,斯舉業矣乎?」曰:「然,然而未也。

    子盍求其大者也?」曰:「讀書之大何如?」曰:「存心以立我,以我而讀書焉,斯讀書之大者而已。

    」曰:「作文之大何如?」曰:「存心以立我,以我而作文焉,斯作文之大者而已。

    二者得其大焉,是之謂道藝。

    道藝者,天下之小藝莫能敵之矣。

    小藝者,其譬諸雕蟲小技也夫!其譬諸巧鳥好音也夫!」陳生問曰:「何為異端?」甘泉子曰:「異也者,二也。

    夫端,一而已,二之則異端矣。

    」曰:「異端固害道乎?」曰:「孟子之時,害道者有楊、墨矣。

    程子之時,害道者有佛、老矣。

    今時則異然矣,非二害之憂也,惟舉業之累也。

    」問曰:「然則舉業固害道乎?」曰:「非舉業之害道也,人之自累於舉業者之為害也。

    」曰:「然則舉業與楊、墨、佛老之害,何以異?」曰:「不同也。

    夫楊、墨、佛、老與道悖者也;至於為德業者,固讀聖賢之書也,習舉業者,亦聖賢之書也,夫何二?況舉業又當時之制乎!故不外舉業,而於是乎化其志焉,其亦猶諸日用飲食男女之類焉耳。

    舜、跖之分也,義與利之間也。

    故程子曰:『舉業不患妨功,惟患奪志。

    』夫能不為之奪志焉,則德業斯在矣。

    」問曰:「人之有言:『必廢之,然後可以入道。

    』何如?」曰:「然則飲食男女亦可廢與?齊王好色,孟子引之以太王;好貨則引之以公劉。

    故公私之間系乎此心,不系乎貨色也,何必廢?」 黃生綸問曰:「昔者綸也聞諸子雲:『二業一,則無有弗成者;二業不一,則有成焉,有弗成焉。

    』然則世之不知合一者多矣,而利於舉,何耶?」甘泉子曰:「終亦合一而已。

    彼不知合一而利者,其性敏而才達,暗合乎此耳。

    是故或有由中之言、自得之妙,然而其它或有不盡然者。

    具目者觀之,弊斯見矣。

    況才性之鈍魯者必弗能然,乃資於記誦。

    然而記誦者比比皆是也,遇記誦者,見之斯黜矣。

    夫才性之鈍魯者;從吾合一之說,三年而變化焉,天下之技莫能敵之矣。

    故曰:『無[有弗成者也]。

    』」甘泉子謂湯子民悅曰:「良知、良能,人之同有也,彼後生豈無善念,以其汩沒於舉業焉,恐正學之妨之也,故未能舍彼而從此。

    噫!惑也甚矣。

    夫德業舉業,業二而緻一者也,今夫修德業者從事於古訓也,為舉業者亦從事於古訓也,是其業一也。

    世之學者以為不同,非也。

    蓋系乎志,不系乎業也。

    故不易業而可以進於聖賢之道者,舉業是也;不易志而可以大助於舉業者,聖學是也。

    故志於德業,則讀書也精,涵養也熟,於義理也明;故其辭暢,其指達,其發於文,皆吾自得之實事,比之掇拾補綴而不由一本一氣者,大徑庭矣。

    故聖學反有大助於舉業,何相妨之患?雖然,有助雲者,猶二之也。

    舉而措之耳,如身具手足,而使手持而足行耳。

    是故古之學者本乎一,今之學者出乎二。

    二則離,離則支,支離之患興,而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

    故夫知與行二,即非真知行矣。

    才與德二,即非全人矣。

    文與武二,世無全材矣。

    兵與農二,則世無善法矣。

    夫子之文章與性道二,則世不知聖學矣。

    心與事物二,則聖學不明不行矣。

    良可歎哉!」 甘泉子謂湯子曰:「子其來!子其來!居山中究此學,坐進二業,歸之一緻,是故終身立命之地也。

    鄉有後生,其亦以吾說告之,使漸有明焉,亦成己成物之大端也。

    」 甘泉子報湯子曰:「嗣子蘭也,性可與學也。

    惜乎習俗之深,於予舉業德業合一之說,雖或知焉,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