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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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午後,離開了資料室。

     原田義之走在街上,又瞧見了那憔悴而深眍的雙眼。

    街上的行人紛經雜沓,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孩子,無論是誰都洋溢着滿足的神色,至少不存在挨餓的人們。

     原田在心裡描繪着的,是這些人的背後,庫拉西島的饑餓地獄。

    被描繪的那三十多年前南方一小小環礁構成的地獄圖,今人感到是騙局。

     原田堅信,襲擊原田一家的悲劇根源,就是從那裡延伸出來的。

     “是熱帶傳染病研究所嗎?” 原田嘟哝着,走開了。

     有一面牆聳立在眼前,這就是戰後之牆。

    要推翻它! 明白了庫拉西島的存在,又明白了島中教授和中岡幹事長在庫拉西當過大佐,也明白了父親以及三個夥伴曾被遣往庫拉西島,推理的脈絡紛繁。

    再往後,要是能探知道在庫拉西島上有什麼,那謎就迎刃而解了。

     倘若僅僅根據尾形所說,那是不存在什麼謎的。

    軍官和士兵間相互軋輾,遂起殺意。

    可是,饑餓島的殺意,在經過三十餘年後的今日,卻爆發出來——令人不可思議。

    姑且認為爆發了,那也隻能是士兵報複軍官,不能認為父親和三個夥伴反被軍官殺害。

    這種道理是講不通的。

     可是,最令人生疑的兩人,沒有曾被派往庫拉西島的形迹,然而在兵籍簿裡卻又有記載——他們是昭和十九年二月從庫拉西島撤退。

    曾被派往該島是确鑿無疑的。

     熱帶傳染病研究所—— 餘下的問題就在這裡。

    作為軍醫大佐被遣往傳染病研究所,這是一般常識。

    但是,研究所的曆史卻隐匿在冥冥黑暗之中。

    在同一小島上,卻與守備部隊毫無交往,甚至在什麼時候彼全部毀滅也無人知瞌。

    而且,在厚生省的記錄,防衛廳的戰史記載中都沒有。

    是何地的什麼人在那裡服役呢?簡直無從得知。

     ——怎麼辦好呢? 麻煩就在這兒。

    曾作為報社記者的尾形沒有調查清楚的事情,原田當然也不可能調查清楚。

    僅聽說是從各地抽出來而彙集到一起的工作人員。

     望見的目标又失去了,原田感到焦躁不安。

     這是可以想象的。

     島中和中岡是軍醫。

    熱帶傳染病研究所極有可能是研究秘密武器——細菌。

    細菌武器是國際條約規定禁止的,所以不能公開,就隻能借研究熱帶傳染病之名,極其秘密地進行研究。

     因為極其秘密,配屬人員便可能沒有記錄,就象尾形說的那樣,把所有被毀滅了的人員都說成是在戰場上陣亡了。

    要嚴守秘密,就必須禁止與守備部隊交往。

     研究人員會被消滅了 可隻有島中和中岡回國了。

     假設如今的事件就是從研究所那裡發端的,那除了島中和中岡之外,在全部被消滅的研究人員當中,一定包括了父親等四名士兵。

    但是不知他們由于發生了什麼事件而幸免一死。

     ——俘虜了? 突然,原田收住了腳步,尾形沒有當過戰時俘虜,而是從庫拉西島直接回米的,與盟軍的接觸僅僅是空襲。

    這自然不會成為俘虜。

     父親等四人到過科羅拉多州的收容所,成為戰時俘虜。

    駐紮在庫拉西島的殘存部隊,是在戰敗那年的九月,由日本政府的特設醫院的船接回國的,僅僅是解除了武裝,作為複員兵而不是作為俘虜。

    八百人在别府着陸,直接送往醫院。

    這些都在尾形的書中明确記載着。

     父親他們在庫拉西的研究所,并且成為戰時俘虜——從這裡能得出什麼結論呢? ——逃亡嗎? 倘若是逃亡,成為俘虜,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從昭和一十九年至昭和二十年,内南洋群島已處于盟軍的控制之下。

    四人若是逃出庫拉西島,大概是乘坐橡皮船之類的。

    在西加羅林群島周圍有衆多的島嶼和環礁。

     想從本島逃往其它的什麼地方而被盟軍俘虜的可能性極大。

     “是這樣的嗎?……” 原田繼續走着。

     父親等四個士兵,為什麼要逃亡呢?又沒有被餓死?而且,是迫不得已地從研究所逃出,在此之前是否存在有排擠四人的紛争呢? 歸國的島中和中岡,在三十餘年後的今天,偶然地發現了四個逃亡士兵。

    兩人如今雖然已成為日本醫學界巨頭和左右日本政局的幹事長,卻仍然冒着可能喪失其地位的風險,铤而走險,殺了四人。

    必須要用地位、人生進行賭博的過去,就是在那熱帶傳染病研究所。

     ——那裡,有什麼呢? 不可能僅僅是因為内部紛争吧?關于這點,可以從四人殊死逃亡中大體可知,也可以從四人作了美軍的俘虜,至現在中央情報局還在繼續尋找什麼這一事中得到證實。

     ——是細菌武器嗎? 想象力在這裡又擱淺了。

     要是細菌武器,而且四人掌握了這一秘密,那三十餘年後這血腥殺人案件的出現,是可以想象的。

     原田進入了車站。

     這堵牆依然擋在面前,想象終歸是想象,連隻鱗半爪的證據也沒有。

    姑且認為上述的推理都是事實,也不可能翻越這堵牆。

    倘若找不到研究所的殘生者,那就毫無辦法将想象變為事實。

    活着的人隻有島中和中岡,但誰也無法從他們口中掏出證詞。

     知道實情的四人,已不在人間了。

     原田乘坐上地鐵。

     返回新宿的,不到四點。

     出了車站,原田向旅館走去。

     突然,注意到了誰的視線。

    原田轉頭一看,在後面的人群中,就有上午見到的那個男子。

    任憑那男子身體如何變化,卻不能變相,在他的周圍浮泛着孤寂感。

     全身的肌肉都縮緊了,那男子如同高效粘液一樣貼在皮膚上,讓人難受。

    他宛如毒蛇那樣潛藏着,紋絲不動地等待着原田從資料室出來。

     ——是殺氣? 是這樣的,那男子毫不隐諱自己的存在,當原田注意到他時,已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又站在自己的背後了。

    這就是作為行兇者的異樣行為。

    可以看出,在這異樣中,包含着自信和冷酷的殺意。

     “好,要是這樣……” 原田嘴裡嘟哝着。

     一定要決一雌雄! 原田見到的是繁茂的推理枝葉,繁茂得遮掩了枝幹,核心的枝幹則不能見到。

    而且也無法能再見到,已緊緊地封閉了。

    如果說現在能做什麼,那就是襲擊這個行兇者。

    倘若他招供了指使者,那就有證據了。

     有了證據——仍然同以前一樣,要複仇。

    殺人兇手自不待言,還有主謀,要用自己的手殺死他們。

     ——幹、幹! 他強烈意識到要采用非常手段。

    不用非常手段,是不能對付對手的。

    最好是作出一副調查擱淺的模樣,這樣反而可省去麻煩。

    倘若能得到他的自白,便可一舉成功。

     原田走向旅館。

     峰岸五郎在旅館的走廊上。

    原田默默地進了房間,峰岸也往來了。

     “到新宿暑去,所以順便來看看。

    ” 峰岸惦念着原田的事。

     “那個女人,就是芝村葉子的事,知道了嗎?” 原田問。

     “那個女人以前叫川田宏,是根來組内一個成員的妻子。

    那個川田宏今年二月六日去向不明,二月二十日重新在東京出現。

    芝村是本姓①。

    上京之後,随即就住在那裡。

    ” ①本姓就是女子在結婚前所使用的姓。

    在日本,女子結婚後都要改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