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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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

    送餘從嶺間還,不繇向路。

    忽循展旗峯後,過其隙中,峯方削而突,古竟離,為一處,非先所見皂纛相連者矣。

    稍進,復會於五龍來路之杉松下,較始見覺親。

    蓋虎耳,心目閑於無林故也。

     晨起,往觀巖。

    巖在殿後,大石百餘丈,詭秘峭刻,有骨有膚,有色有態,有力有巧,高者上躍,壑以下至不可測,使鬼為之勞矣。

    內察巖之高下思理,外察頂之起伏神情,不覺遂窮亭際。

    憑欄坐楯,遠望人客,佛號沸然。

    是日天風吹木,作瀑布聲,常以之自愚為巖中補遺。

    已而詳所過幾處,亭閣蜿蜿,天與人規,製若相吞。

     西去為元君殿,數十折,至舍身崖,大木隊而從。

    繇級以登,為飛升臺。

    臺孤高,亭其上,天柱峯聳然在五步內,不望亦見矣。

    臺旁有一樹,下窮壑,上出亭,挾千章萬株之氣,而葉未能即發,作枯木狀。

    臺上石後老松,有一株散作數枝,銜石而披,大風搖之,宜可折,偏以助此臺靈奇。

    臺旁又有露臺,露臺下有巢穴者,能休長,呼之,久不應,慨然舍去。

     行曬穀嶺,經黑虎巖下,精魂方為諸巖所奪,至此都不經意。

    過斜橋,問斜橋人,上頂有三徑:一為磴道,人所繇三天門是也;一為官道,繇歡喜坡往;一為樵人道,繇銅殿亞入。

    予樵人,當繇亞入。

    同行僧別去上三天門。

    獨與王子次萬丈峯,向背香爐諸峯,行枳棘中,數息數上下。

    道人家汲水者,負土築者,稍稍遇於路。

    乃至亞,石巖高危,嶺橫如界。

    同行僧先至,迎我太和,一見而笑:「繇磴道者近耶!」小憩道人室,室七層,有鴉數十頭,方向闆屋上飛。

     喘而登天柱絕頂,禮真武殿上,觀其範金之工。

    四顧平臺,萬山無氣,近而五老、爐燭,遠則南巖、五龍。

    在山下時了了能指其峯,今已迷失所在,惟知虛空入掌、河漢西流而已。

     出返銅殿,是元大德年物。

    坐觀天柱峯,草木童稀,石骨寒瘠。

    壑而上,石稍開,因築城銜開處。

    城而上,石復結,稍欹之以護頂。

    至於頂乃平焉,高削安隱,天人俱絕。

    因想山初生時,與人初上此峯時,皆荒荒不可緻思。

    私語王子曰:「水猶不滿人意。

    如此大名山,苟有千瀑萬泉流之,使動樹杪石罅,受響不得寧,吾何思廬、霍哉!」同行僧曰:「此而下蠟燭諸澗,純是水矣,且可了瓊臺。

    」但察僧意,以失三天門為恨。

    然予以避三天門,益力從瓊臺往,非避其險,避其雜也。

    他日譚山中事,獨不知三天門何在,亦奇矣。

    乃復自亞出,枳棘隨人衣裾,漸覺又有山石傲岸,與他石離而立於前者無數,皆默領其要。

    王子恐予未見,輒從後呼語之。

    至上瓊臺,瓊臺峯落落有天地間意。

     去投宿中觀,桃花開我立處,松古於門外,有數鳥拍拍飛而東入。

    登其樓,蠟燭兩峯正當窗,不知其名,而圍者同照眼。

    是時天欲暮,白雲起壑中,然氣甚暖,力不能上山。

    閑步靜室,有道人瞻視不凡。

    與之語,導以山下僻處,松石依依可坐。

    而即促予起曰:「鍾時虎過此。

    」因明日行澗上,夜夢即焉。

     逾一岡,為下瓊臺,兩燭峯已向後數裡,始入澗。

    山束為峽,水穿其腹:右伏者為底,豎者為堟,大者為激,最大者為分湍,石少者為衍,多者為甃,石不勝水者狹為溝、寬為塘,水石並勝則狹聲急、寬聲遠。

    長石為橋,方石為水中臺,圓石為座,植本之朽而倒於水中央者,亦賴之為橋。

    水趨左而傍右嶺行,水忽趨右,人從右穿左;水分為二道,則人踏水聲,相石之可過者托履焉。

    心在水聲者,常失足;視在水聲者,常失聽;心視聽俱在水聲者,常失山。

    恐其失也,常坐石兩崖望。

    王子常越數石,坐水中大石,予望其自石過石也,若蹈空,亦常徙數處。

    而兩崖山斷復合、開復收、削復平者,樹層層翠,水光中妙高夾立,畫雞驚飛自山半,亦思返。

    日非斷崖不得露,澗二十餘裡皆陰陰,而山香四發,不辨其自何來。

    惟左山一隙,有行人繇山路出,同行僧曰:「此自威烈觀來,前紫霄山後所丹垣者也。

    」 至此,一嶺橫於前,以為不復峽,而趨過之,又峽焉。

    澗聲直汩汩喧至玉虛巖下,九渡澗旁出與之合。

    巖兩收其響,以為幽,遂欲為諸巖冠。

    澗中觀巖,巖上望澗,上巖水聲若在空中,下巖水聲若在木末,而其間結構,天為之屋,人為之棧,無此一段,是山猶不可竟也。

    遂自此竟之,以為《武當山記》,其下十八盤與其出路不足論。

     遊南嶽記 丙辰三月,譚子自念其為楚人,忽與蔡先生言:「我且欲之嶽。

    」於是遂之嶽。

     湖南山水,舟戀其清。

    次江潭,盟周子以靜遊,周子許焉。

    譚子曰:「善遊嶽者先望,善望嶽者逐步所移而望之:雨望於淥口,月望於山門。

    」皆不見。

    譚子悵然都市,乃得見之,深於雲一紙耳。

     將抵衡,觸望莊栗,空中欲分天。

    又望於縣之郊庵,雲頂一二片綻者,的的見縹碧。

    又望於道中,萬嶺皆可數,然是前山,非郊庵所望縹碧者也。

    道中多古松楓,色綠其旁,聽睹如意。

    行三十裡,入嶽坊,雜木亂植,新葉洗人。

    步尋集賢院,蔭松息竹,一僧瘦淨,良久始啟扉,問周子何來,蓋周子少時讀書院中,扁尚有周楷姓字。

    是日意有餘,再往水簾洞,越陌踏澗。

    澗中亂石流影,閑花開之。

    舉頭見山岩間,忽忽搖白光者,水簾也,水傾如簾,霜雪同根下。

    坐衝退石,且臥焉,以仰察其所飛。

    返於廟,天乃雨。

     明日又雨,登峰者危之,驅車而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