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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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

     《弔忠錄》序 中丞楊公大洪,以擊魏簹二十四罪逮繫詔獄,榜笞刺剟,一身無餘而死。

    當是時也,天下之人腹悲膽寒而不敢言。

    其後二年,今上深褒其忠,褫奸人以慰貞魂。

    郡伯胡公於毀巢卵翼之,又從而建祠祠之。

    海內知與不知,歌詠嘉樂,甚至稗官之家,編為小說傳奇之部,鐫成圖像。

    其於常山之血、侍中之發,若已成金鐵星鬥,不可朽壞。

    男子在世,此為大快,而國人哀之,猶為賦《黃鳥》。

     予以為百身之贖,不如一言之知。

    中丞所不惜府怨梯禍,奮身一擊,頭與玉俱碎者,祇是「顧命」二字盤梗於衷,死不擇音耳。

    光宗遺命:「輔皇太子要緊!」熹宗臨朝,亦問:「胡子官安在?」唐人有雲:「布衣一言相為死,何況聖主恩如天。

    」變負之臣,肥義以為死不容誅。

    死不容誅者,死不得所也。

    楊公勁氣一往,為風為霆;而不知痛癢之人,必坐之以沽名。

    且謂逆簹後來之禍,公激成之,真所謂好議論而不樂成人之美者也。

     予嘗言:士君子胸中不可無愚拙人事。

    如石工刻子瞻諸公為黨人,不願鐫「安民」二字;石孝忠感李之恩,傷其功不見於天下,推倒《平淮西碑》。

    一以好德之良,一以不平之氣。

    然兩人俱目不知書,無禍福生死、計較安危亂其胸中,故與聖賢豪傑無異。

    而世之黨逆簹以下石楊公者,其視此何如哉?不愚不拙,遂至於此,楊公必屍視而憫笑之矣。

     《弔忠錄》刻成,因為書此,以報辛、程二君焉。

     《楚才錄》序 督學師金壇虞公,來視楚士。

    科、歲二試既竣,脫穎之士萃焉,於是刻《卯辰穎秋賦》。

    撤棘,士以賓見,皆公嘗試嚌啜,知其才之可俊者,於是刻錄科卷。

    新天子禦極,士由裡選,公益勁於弩末,務為蒸變雲霞,以告成功,於是刻選士卷——而公是時已擢為冏卿矣。

    其將別楚也,猶日夜枕籍士子之文,徘徊摩娑不忍釋,復合而梓之,使人問序元春。

     憶元春首見賞於錢塘葛公;賴閩周公復疆起為諸生;其以恩貢上京也,為秣陵顧公;今復歸楚,出公門牆,公本以第一人見期。

    是其於四師也,俱不敢一日忘,而竊有以賀公之遭也。

    楚年來鐸司時分時合,江、湘之煙中斷,嵾、衡之雲不屬,即前三師亦有遺恨。

    而公之來楚,復合為一,始有以見楚才之全,而察其風氣精魄之所在。

    足之所歷,目之所到,與山川相吞吐,天與人俱若應之。

    而公以一年之中,盡收明經、孝廉之俊,復古鄉舉裡選之科,豈可不謂之奇也哉! 夫公之於士也,無舊譜,無常格,無我相,而後楚人之才,欲留為不盡;居之以豁達,竦之以精嚴,引之以高深,行之以變化,而後楚人之才,又樂為之盡。

    今其試牘具在:始甲之,既乙之,而終甲之者有矣;前學使者甲之,而今或甲之、或乙之者有矣;兩試自乙之,而後乃大甲之者有矣。

    士人面目忽易,若出於神,若出於鬼,觀聽者亦若雜行於星日風霆之中,而務勉為文章。

    非三楚才不足以發公心眼,而非公之神奇博大,不足以揉楚才而窮其際。

     嘗怪宋玉有言:「天下之美人莫如楚國,楚國莫如臣裡,臣裡莫如東家之子。

    」此言何其隘也!彼美無涯,良媒獨難。

    使有汲汲皇皇之懷,搜幽剔寒者,為之蹇修,吾知江臯之佩、湘靈之瑟,皆南國絕豔也,何矜一東家之子乎? 《長安古意社》序 予來京師,僦居城外寺。

    柏二株,鸞一隻,送聲遞影,常若空虛。

    暇則如退院僧,不常接城中人,書亦罕至。

    自以為雖非學問所得,然躁心名根退去四五,往往有不負師友處。

     一日,步至城東,值桐鄉錢仲遠、山陰張葆生、平湖馬遠之、武進惲道生、公安袁田祖、興化李小有、閬中徐公穆,飲正暢。

    予久不見奇士,怦怦心動,徙倚難去。

    小有、田祖者,舊社友也;公穆數年前邀予住峨眉未果,予甚感其意;庚申歲,予在西湖看兩山紅葉,葆生、遠之先後舟相尋,予適去,然猶躡予葉上履跡,皆可徑稱故人;而仲遠之交俠,道生之筆墨,與予久相聞,初得見。

    盡日六七人相勞苦。

    長安塵沙多,米貴,諸君皆來覓作官,人不能滿。

    持一觥酒遍讚客曰:「有貴交遊乎?」謝無有。

    曰:「時事何如?」皆曰:「無從聞也。

    」於是樂甚。

    酒半酣,問年齒少長,忽下拜,兄己而弟人。

     是日覺有古意,令譚子授筆記其事。

    記成無所附,附以他文字,人若幹首,刻焉,題為《長安古意社》。

    因想盧尉有《長安古意篇》,盛稱香車寶馬,挾彈探丸,徒與麗人冶客爭郊外巷中之豔者,視此孰為古意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