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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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旁而收掇之。

    此自前人道德、經濟、風期才華之力,默鼓動於其中,而雖一字片語,自不得而淪墜與? 中丞徐惟得先生,我之所自出也,宏才雅量,整儀高懷,為海內鸞凰者五十餘年,未嘗沾沾於詩文,而古今之詩文,若不外於是者,此何故也哉?公仲子乾之,嘗欲春序其遺稿。

    未幾,乾之歿,公之孫申前請焉,予淒然久之。

     嘗記公之言曰:「吾在儀曹時,居閑寡務,與王敬美、孫月峰諸公,切劘為古學,頗知古人之意。

    後屠長卿以才豔誨妒,而不腆君苗之硯,亦坐是而焚。

    人生在世,上則性命不易之理,次則民物有用之學,焉用是招尤之言為哉?」而又以春之嗜古也,壹似欲摧折其盛氣,如歐公之於徐無黨者。

    今公去春十餘年,而春猶耽戀楮墨,若蜣之喜思。

    又竊以為性命之理、民物之學,未有出於搜討之外者,恨當時未以是復公。

    而今日者,猶幸序公之集得一言之。

     因私語公之孫曰:「予既無以窺公,汝從旁收掇,使人想見公之道德、經濟、風期才華,而有能庶幾其一二者,此孝子慈孫之志事也。

    」予向者亦以此告乾之矣。

     《選語石居集》序 閩唐梅臣先生初至襄,延見屬吏師儒之屬。

    睹謁有羅學博,竟陵人也,因問竟陵譚子。

    譚子方匿跡遠墟,久不掛於壇坫,學博心竊訝之,曰:「安從知是人也?」已而投一集,曰:「為我示譚子,選而序之。

    勿多,多弗傳也;勿譽,譽弗益也。

    」學博傳斯語以至譚子,譚子笑曰:「唐先生如是,安得不問譚子乎!」予所以遠跡,不求掛文人齒牙者,凡以為談詩者量多而親讇,元春性翹劣,無以塞其望。

    且吾師友皆散逝,古道不可以望人,寧甘兀兀撅株枸耳。

    今使君乃若是,起而披其集。

     是月也,雪郊枯岸,手龜坼如淘河漁人。

    喜極兼忭,輒永夜獨坐,研朱凝水,親炙硯鼎鐺間,為下點不休。

    所逢豔驚目、秀可餐、風神肅肅、忠孝迸裂者,歌之聲出籬外,絕不知有寒夜,小婢送酒至手邊,亦不知取暖。

    而或有應付雜收、熟如無物、眼不驚怪、入手芒斷者,亦竟不能為使君踟躕。

    回顧卷帙上丹銘之痕,如古木槎枒可怪,則因而念之:夫詩文之道,上無所蒂,下無所根,必有良質美手,吟想鮮集,足以通神悟靈。

    而又有硯潔思深,惕惕於毫芒之內者,與之觀其恒,通其變,探心昭忒,庶幾一遇之而不敢散。

    然則今者使君令譚子職選,譚子欣然選之而不辭者,豈非所謂遇之而不散者乎?多也,諂也,斯散矣。

     予入冬閱《方秋崖集》,喜其《詠梅》有雲:「古心不為世情改,老氣了非流俗徒。

    三讀離騷多楚怨,一生知己是林逋。

    」是詩也,可以贈梅臣。

    而梅臣詩中,又有「拙吏津頭不嗜錢,浮囊布被恒夷然。

    論交結客清尋研,碩人逸叟中流連」,日在吾口中吟諷不去。

    遂覺秋崖、梅臣二老,來往雪天,手眼之間,不知何以遇?又不知何以不散?使君治襄多暇,為我祀杜二、孟六,招其詩魂,一問其故,恐亦無以舉似也。

     《河洛人文》序 吳興潘昭度學憲,家藏萬卷書,有森挺之才。

    其為古今文辭,皆簡潔深健,不喜為一切衰世苟且之言。

    故其視學中州也,亦務於才之疏以達、圜以閎、廉以深者求焉。

    若四時之氣,獨夏與冬有未宜於中州者。

    曰:「吾將以行救也。

    」予盡視其文,莫不有森挺之意,散於其中,而衰世苟且之習,似遙望其界而不敢入。

     公既觀察閩中,屬予友孟誕先寓書,俾序其牘。

    其中強半秋售,公甚快之,而尤谘嗟愛惜於未遽俊者,是其意用以師表一世有餘矣。

     予嘗歎古道之不可復也,莫甚乎師友之間,以一日偶然之升沉,而忽變其愛敬之初心。

    售則曰:「吾蔔之如是。

    」不售,咄咄曰:「敗矣哉,汝之負我也!」入而揖,禮貌衰。

    久之騑其文,不使與俊者齒。

    師倦友怠,冷燠侵人。

    嗚乎,衡文者固將為數十年得奇士偉人耳!非外身命、忘爵賞、齊得失,不足稱奇士偉人。

    而衡文者乃以一旦之逢不逢,冷燠素所望為奇人偉士者,驅而納於喪我徇物之途,所養非所用,君子憂焉。

    一切衰世苟且之言與事,俱從此生矣。

    昭度是刻所以雲救也。

     亡友鍾子伯敬,往閩督學,方公孟旋送之曰:「君此行須辦三十年精神,使此三十年間所用道德功業文章,皆出君門下,勿徒愛戀一榜中耀目也。

    」予最服其言。

    但有一言未質諸孟旋:「使得一奇士偉人,坎絺纏身,一生道德功業文章,無一見於世,鼎也不可以拄,識鼎者焉可悔哉!三十年中,亦不可無此一恨。

    」昭度性淵奇,無世味,予故附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