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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為水仙,容歸覓此塗鴉之作,以實貴刊。

    況水仙為歲朝清供之一,亦大可作春節号點綴品也。

    ”笑雄、二公佥謂畫端應加題語,無論新體之詩、長短之句,皆無不可。

    愚興辭歸,發箧得舊作,色澤未退,因援筆漫題上雲:“歲朝清供、沒了梅花太凄冷。

    何處梅花,嫁與孤山林和靖。

    你看那水仙郎君,影隻行單,隻低頭悲哽。

    ”并名之曰“失戀之水仙”。

    題語非詩非詞,不知所雲,聊以博讀者之一噱而已。

     戊辰歲次屬龍,龍為神物,昂首天表,出沒無定,因有神龍之稱。

    十二生肖中,以龍為最足矜貴,家慈屬龍,愚一家十餘人,及遠近戚黨中,其他生肖侭有雷同,而獨無第二龍,是家慈之龍,難能可貴,宜其為一家之長也。

     龍以不能常見與不可捉摸故,談者遂幾目之為神話中物。

    西方人士向不信有龍,惟神話中有之,如疊在海上映演之德國電影名作《斬龍遇仙記》,即根據神話而作。

    其描寫英雄斬龍時之壯概,殆與《水浒傳》寫武松打虎景陽岡,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龍聞系機械所制,内藏壯士數十人,節節生動,而吐氣努目,亦一一如生,幾絕無破綻可尋,誠妙制也。

     年年參節,每與朋好作鄧尉探梅之約,疏影暗香,似在心目間,顧恐為宵人所乘,迄未買舟,此約遂成虛話。

    惟憶某歲春遊較早,無意中得一賞孤山寒梅,聊慰渴想而已。

    太倉詞人王涵碧氏,孤山觀梅懷林趙士,集句鹹《西江月》雲:“玉骨那愁瘴霧,畫堂别是風光。

    寒花隻作去年香,曾伴先生蕙帳。

    一片孤山細雨,十分冷淡心腸。

    幽姿不入少年場,自是白衣卿相。

    ”寥寥數十字,擡高梅花身價不少,真梅花知己也。

     (1928年1月23日 第316期) 财誕日記财奴 今日俗傳為财神誕日,兒子铮,誕于十年前之今日,家人佥以為吉,顧十年來年年筆耕,無财可發,攬鏡自照,故我依然,而筆耕所得,差堪溫飽,不必作送窮文、乞米帖,則不可謂非幸事耳。

    《上畫》索應時文字,一時無可著筆,偶憶西方财奴秘藏事,因筆而出之,以供吾國之财奴借鑒焉。

     當數年前,英國畢志堡,有一貧人忽痫發,啼笑雜糅,歌哭無端,見人辄揮拳欲毆,人皆卻避,卒為警吏所執,納之宮中,不令出。

    其家穢陋若乞人居,搜之,則窖藏累累,始知其人蓋一守财奴也。

    四周壁紙之内,均糊銀票無數,廚下一銅鍋中,則實以支銀單數千紙,壁爐之底,亦滿陳金銀圓,不可勝數。

    其餘瓶甕中俱藏便士,則皆平日于街頭乞得者。

    或計其所藏,計二萬五千金鎊,銀行中亦存五千金鎊,合墨銀可三十萬元雲。

     美國紐白格城中,有老叟吝甚,善居積,日減其食,而以現金藏之秘處。

    其屋中四壁,均藏銀票,屋隅一碗櫥中,藏金尤夥。

    迨逝世,均為他人潛竊以去。

    宮中人微有所聞,立往搜其屋,則于一鼠穴中得銀票多紙,直四百金鎊。

    蓋為群鼠所竊,用以襯巢穴者。

    是足見老人之多金,顧他人作牛馬,可笑亦可憐矣。

     愛爾蘭某村中有一老婦,一日為街車所壓,被重創死。

    婦鹑衣百結,窮态畢露。

    警吏舁屍婦其家,則見屋梁中柴薪叢積,高與門齊。

    藏有二巨桶,并錫箱一,皆滿實銅币,為市中所通用者。

    外此有大木箱一,及泥甕十餘事,亦實币滿之,權其重量殆數百斤雲。

     (1928年1月27日 第317期) 新春瑣屑談 習慣上的新年,給我這草草勞人,閑了幾天,也糊裡糊塗的度過去了。

    在去年一年中,真是過了個倒黴年,常常碰到晦氣星,滿望今年否極泰來,交進好運了。

    誰知劈頭三天,預兆就不利,大年初一上奧延安去看《玉堂春夢》,做夢似的不知在哪裡丢掉一根紮腳的絲帶。

    這帶還是大除夕買的,紮上腳不到二十四小時,再要買一副,叵耐那些店鋪都關門大吉,沒處可買,隻索提着褲腳管回去。

    第二天上人家去賀年,又在黃包車上掉了個錢袋,為數雖不多,卻不能不算一個小小損失。

    回家去時,連車錢都沒有了。

    一口氣輸了十三元,不多不少,偏偏是這十三不祥之數,真是氣數。

     我國女子開汽車,踏自由車,我們在街上常可瞧見的。

    這兩樣我都頑不來,已不得不佩服女健兒身手強了。

    不道初四那天早上,卻又在愛多亞路上瞧見一個姑娘踏摩托自由車。

    這姑娘要是碧眼金發的西方美人,那不算希罕(其實也從沒見過),而偏偏是我們大中華民國的女同胞。

    估量伊的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左右,截發長袍,打扮得樸而不華,模樣兒雖非絕美,卻也很過得去。

    在上車的當兒,那機枱有些不靈,伊很從容的校試了一會,便登車疾駛而去。

    那時滿街的人都站住了瞧,咄咄稱怪。

    許多頑童,都在車後亂拗金錢炮,作為歡送。

    我和張珍侯兄也不由得看呆了。

    據路人說,這姑娘是大中國影片公司的一顆女明星,不知是也不是。

    (炯按:這位姑娘我在日升樓也看過一次) 初四後,應蔣釐兄巴黎飯店晚餐之約。

    該飯店英名“TheBlackCat”,鄙意不如迳稱“黑貓飯店”,實在比“巴黎”二字為妙。

    他們的商标,便是探用西方有名的滑稽畫和影片中那頭名貓“飛力克斯”Felix,使人一望而知。

    場中有中國舞女,專伴舞客同舞。

    每元三券,可舞三次。

    據他們的老闆之一,出名陳天亮的陳士亮君說,舞女共有二十多人,大半是中國女子,小半是俄國女子。

    伊們各有每月規定的薪水,以舞技的優劣,定薪水之多少。

    此外如舞券與煙酒等項,均有優厚的拆帳。

    每天一拆,總計每人一月所入,總在一二百元左右。

    飯店中附設跳舞學校一所,聘有名師傳授各種舞蹈,外界亦可加入,每學一種,隻需五元雲。

    天亮十多年來,始終名副其實,每夜非天亮不睡。

    以前常跑戲院旅館,消此長夜,近來便專在跳舞場中及時行樂。

    據說夜間不睡,有血管發熱之弊,多吃水果,即可解除。

    所以他曆年雖每夜不睡,于身體的健康上并沒有何等影響呢。

    天亮也會跳舞,這晚連和三四個舞女同舞,樂此不疲。

    他非到天亮,那是一定不回去的。

     (1928年1月30日 第318期) 革面 西方科學昌明,人才輩出,一切奇能異術,代有發明,以是人力每足與天工相抗衡,百怪千奇,有令人不可思議者。

    吾國向有革面洗心之說,喻人之改過也,而西方之人,則洗心革面,均可實行。

    洗心之舉,外科醫生每優為之,操刀剖腹,恬不為怪。

    今吾國名醫如臧伯庸、牛惠霖諸君,亦此中聖手也。

    至革面之舉,則可于歐美之所謂美容院(BeautyParlor)中見之。

    舉凡曲鼻、缺唇、歪嘴等,無不可恃人力加以改良,曲者直之,缺者彌之,歪者正之,竟可不露破綻,完好如常人。

     據吾友蔣保釐兄言,美國美容院醫士,每能為人治曲鼻偏鼻,去其原有之鼻梁,而代以特制之躐梁,即額際皺紋亦可治,一般半老徐娘,欲力保其青春之美者,鹹趨之若鹜。

    此等工作,非革面而何?當一閱月前,凡曾于卡爾登及上海大戲院中觀名片《戰地鵲聲》者,當見片中有一平鼻之人,面目兇獰而舉動滑稽者,此主角路易·華爾希(LouisWolheim)也。

    華而希在學生時代,作足球之戲,球猛擊其鼻,鼻梁立折,遂弗隆而平。

    其狀貌本極魁偉,因鼻平故,乃益顯其兇獰,兒童見之每驚逸,即壯男子對之,亦有不期而顫者。

    嘗在康乃爾大學主教數學有年,後投身入電影界,每為片中惡漢,無藉藉名,及任《佛拉克大佐》與《戰地鵲聲》二片主角後,其名始彰。

    而華氏居恒亦頗自惡其貌,見夫約翰白蘭摩與約翰吉爾白二巨星之美,心竊羨之,因奮然而起,謀革其面,決出重金聘名醫,先治其鼻,然後細治面部其他疵點,務令其盡美盡善而已。

    而電影公司之與訂長年合同者,起而反對,謂其所以能在電影界嶄露頭角,而在影片中吸引觀衆者,即在此平鼻。

    一旦改觀,則吸引之力全失。

    公司中又奚必糜巨金于一尋常演員之身?勢非解約不可,華氏聞此恫吓,頗為躊躇,革面之舉、或将因之暫擱雲。

     (1928年2月3日 第319期) 改業 西方文化發達,讀書者多,文藝上之需求甚廣,故文藝家之收獲亦富。

    脫一書之成,而獲同文之稱譽,藉甚人口者,則歐美兩大陸之銷數,已可達百萬冊以上,版稅之收入不資,外此則改編為劇本,或演之梨園、或攝為電影,無不食報甚隆。

    等而上之,則英國之爵位也,諾貝爾之獎金也,均可以筆尖易取而得,而名且益彰。

    故西方文藝家每成一得意之作,即不啻開一金礦矣。

    他業中人,鑒于文藝家之名利雙收也,鹹紛紛改業。

    如英國大小說家哈代氏,以建築家改業;科南道爾氏,以醫士改業;美國名著作家馬克都溫氏,以領港人改業,其他名流不勝枚舉。

     而吾國之文藝界,則荊棘遍地,非如西方之為一玫瑰花林也,故一般文藝家,鹹望望然去之,反投身以入他業,與西方适成一反比例,故十年以還,如葉小鳳、姚鴛雛投身以入政治界,天虞我生改業為牙粉與化妝品之制造家,恽鐵樵改業為醫士(可與科南道爾氏之以醫士而改業為小說家相對照),王鈍根改業為廣告家,張枕綠改業為信封信箋之制造者,張舍我改業為人壽保險人,嚴芙孫改無可改,遽去而賣蔔,恃一悶葫蘆,以糊其口。

    而最近又得一消息,則英文學專家沈問梅,亦逃出文藝界,去而為汽車公司老闆矣。

    日前往訪之,知已設兩公司,一曰亞洲,在長浜路,一曰金星,在楊樹浦,業事良不惡。

    談汽車事業,利弊了然,宛然老斫輪手。

    自顧藐躬,筆耕年年,嘔心瀝血,終不能決然舍去,可歎也。

     (1928年2月6日 第320期) 歌宴雙記 元宵前四夕,步林屋先生設宴新利查,介見北來名女優新豔秋,度其年事,可十六七,蛾眉曼晾,苗條如春日柳,面頰痕眼波,固有妙俏程玉霜處,不知者将疑為兄妹行也。

    豔秋見座上客,作九十度磬折,執禮甚恭,笑靥展處,金齒燦然。

    繼出名剌相贻,始知芳名曰王玉華,偕來者為其母氏,魁偉如健男子,頗令人興何物老姬生此甯馨之感。

    以是夕演雙劇,故挾女先行。

    座人目逆而送之,覺豔秋背影亭亭,又宛然一玉霜副本也。

     是夕,座中皆稔友,而初霞五娘、雪豔六娘,亦以賓客資格與宴。

    所征名花,凡十數枝,花枝照眼,大可供周昉畫屏風焉。

    翌夕,複踐林屋先生之約,往觀豔秋名作《金鎖記》,愚于《六月雪》故實略有所知,因欣然往,不期而遇漱六山房主人,晤言甚歡。

    炯炯、吉誠亦先吾在坐,獨鶴後至,攜餘空我君所錄唱詞兩節,且觀且聽,倍增興味。

    豔秋藝事精粹,唱演兩妙,正不在程玉霜下。

    《探監》、《法場》兩折,一唱三歎,淚堕聲下,四座恻然靜聽,幾如巫峽聞猿啼,天津橋聽鵑叫也。

     越兩夕,而徐朗西先生複折柬見邀,飲于呂班路一八六号寓所,介見北來名女優雪豔琴、孟麗君二姝。

    坐客有名伶,如言菊朋、朱琴心、金少山、王芸芳諸君,名票如王頌臣、王泊生、蘇少卿、卓卣齋諸君,文藝界則有步林屋、錢炯炯、劉海粟、嚴獨鶴、丁慕琴、舒舍予、徐慕雲、鄭子褒、黃梅生諸君。

    宴飲之外,益以清歌,一座盡歡。

    名琴師孫叟老元為之操弦,彌複動聽,令人如坐江城梅花引中也。

    所歌如言菊朋之《烏盆記行路》、朱琴心之《采桑》、卓卣齋之《二進宮》、王頌臣之《坐宮》、王泊生之《見娘》、蘇少卿之《狀元譜》、王芸芳之《臨江驿》、金少山之《刺王僚》,抑揚抗墜,各極其妙,四座為之擊節。

    愚以遲至,已不見孟麗君,仍得一見雪豔琴,亭亭玉立,有北方美人之美,而京語宛轉,呖呖如莺簧,正不讓吳侬軟語也。

     酒半酣,泊生複起而高歌,初歌《探母》,繼歌《大面丁甲山》,愚曰:“曷再來一小嗓子。

    ”因複娓娓歌《回龍閣》,亦宛妙可聽。

    泊生多才,小大由之,洵難能也。

    海粟善為人耳照,因先後為雪豔琴、孫老元速寫,後複為愚及子褒、梅生各寫一幀,面目神态均逼肖。

    及十時許,餘興未闌,愚先興辭出,所獨戀戀不能忘者,其客座之次,有紅梅一樹,植一古瓷大膽瓶中,頗有疏影橫斜之緻,而暗香浮動,時時襲人衣袂間,正不啻鄧尉探梅時也。

     (1928年2月9日 第321期) 雪園之一夕 獻歲以來,口腹大忙,疲于奔命。

    元宵後一夕,既赴大東郭權君之約,複赴麥根路吾性栽君之約,皆未入席而行。

    匆促赴雪園,已将九時,而大西洋姚豫元君之約,已不及踐。

    自顧奔走栗六,正不啻枇把門巷中人,流轉出堂差也,思之可笑。

    先是學友張德輿君寓書于愚,謂雪園舉行元宵贈彩,以酬謝顧客,于元宵後一夕舉行開彩,請為監察人之一。

    是夕八時,祈偕夫人惠臨便酌雲雲。

    并屬沈吉誠君,以電話先容,愚鑒其誠,因欣諾,顧以宴約過忙,緻不能準時而至,良歉然也。

     席間舍張德輿君伉俪外,有華安公司總理呂嶽泉君、計核科周大綸君、唐棣華女士與李祖法君因參與族弟壽延缺席,黎明晖女士因大中華百合攝《柳暗花明》影月,故亦遲至。

    九時後,由沈吉誠君往接,始姗姗來。

    席次談笑甚歡,呂君因讨論雪園茶點,而述及故袁項城總統在世時,喜啖蛋糕。

    每日由天津某國某名師名承辦,日需銀二十兩,所制絕精,無美不備,排日專人呈府。

    總統自啖若幹,餘即賜之家人。

    總統平昔屏絕煙酒,無他癖好,所嗜者惟蛋糕雲。

    愚過從抱存兄許久,未聞談及,故記之。

    張德輿君嘗遊美,專研計核之學。

    其夫人粵産,生于美國之紐傑賽州,自适張君,始返國。

    居恒操英語,宛然一美國女子,學為吳侬軟語亦尚神似,惟略帶外國音耳。

    明晖因連日主演《柳暗花明》,目光刺激太烈,一目微赤,遂出墨晶叆叇障之。

     及十時許,舉行開獎。

    先由呂嶽泉君緻辭,張德輿君以三紙書頭獎二獎三獎字樣,令愚與明晖及張夫人各拈其一,繼由愚開匦,而展視所拈之阄,則明晖得頭獎字樣。

    因引手入匦,拈一号碼,為三四〇号,即為頭獎。

    愚與張夫人得二獎三獎字樣,拈得二九一号、〇八二号,即為二獎三獎。

    愚等先由周大綸君各贈一号碼,明晖意在得洋囡囡,而愚則頗有意于一手囊,顧展視号碼皆舛。

    有康元罐頭廠交際主任阮君者,挾号碼三十餘來對,亦不中。

    正不知此三懋獎,歸之若個幸運兒也。

    酒闌席散,已将午夜,逐與明晖、吉誠興辭而出。

     (1928年2月12日 第322期) 花間小駐記 初霞五娘,曲中好女子也。

    曩以“桂姮”名為麥邊老二附庸,蹙蹙靡聘,如轅下駒,獻歲以還,遂宣告獨立。

    自張一軍于福裕裡,壁壘為之一新,仿佛當年美利堅,依然脫離英吉利版圖也。

    五娘幽娴靜好,無青樓中狐媚習,抱存兄劇賞之,每日辄促坐密語,娓娓不倦。

    此次五娘獨立之役,聞亦參與密勿,為之擘畫一切,蓋亦猶美利堅之獨立,得力于法蘭西奇士賴斐德氏者不少焉。

    疇昔之夕,抱存兄張宴初霞家,邀諸友好小叙,愚以花筵紛華,久未涉足,茲以主人情重,不得不一為破例。

    會值獨鶴兄于悅賓樓梅花館主席上,因與偕往。

    香巢中布置楚楚,雅而不俗。

    壁間張抱兄所繪小圖四幅,筆緻高逸,而以松梅兩圖為尤美。

    之光兄所作初霞畫像,眉目妙肖,呼之欲出,背景襯以玫瑰一叢與圓月一輪,寓花好月圓之意,頗有思緻。

    是夕之光亦在座,曲中人争呼之為十三點,十三點是謂“壽頭”之壽也。

    實則之光伉爽而健談,心有所蓄,發之于吻,而輔之以突梯滑稽,不知者遂目之為“壽頭”耳。

    座有西賓二,亦征局,其一如碩人之颀颀,禦淡白色旗袍。

    聞嘗肄業某女校,能操英吉利語,其一則為曩以憶懷張榜三馬路之陳圓圓。

    圓圓禦西服,染發作微绛,宛然一西方美人。

    不知此新式陳圓圓者,亦有一新式吳三桂拜倒石榴裙下否也。

    一笑。

    鶴兄自雪兒撤幟後久未征花。

    愚強為征與雪兒同院之紫瓊,乃紫瓊未來。

    而先來雪兒之小影三幀,屬鶴兄遴擇其一,蓋先是雪兒曾以次許之者,三影皆娟好,而以禦鬥篷者為尤,因存之,從此風晨月夕,可作真真畫裡之喚矣。

    未幾紫瓊來,而之光所征高雅雲五娘與莺嬌亦先後至。

    之光尤賞莺嬌,謂其眼波第一,龔定公“甘隸妝台伺眼波”之句,大可移贈之光焉。

    李耀亮君喜成人之美,初見獨鶴之無局也,為之介紹妙雲,面目尚娟媚,繼又為愚介一姝,則平庸無所稱者。

    之光自告奮勇,欲為愚介,相嬲不已。

    愚曰:“我之事我為政,不敢勞君”。

    因飛符召寄塵小阿媛,蓋先一夕嘗見之大加利席上,厥名同于吾友胡寄塵,而嬌小可愛,則逈異于老胡之清癯如仙人也。

    ”居傾之,寄塵姗姗來,獨鶴、之光佥稱善。

    清談有間,重申後約,唯諾之而已。

    林屋先生向不征局,是夕亦破格征賽春樓,攜一雛,視寄塵尤嬌小,陳子巨來則堅抱不局主義,始終如一,殊難能也。

    夜将午,眼倦欲合,因謝主人而歸。

     (1928年2月21日 第325期) 《美人關》之回憶(上) 方愚十七歲時,讀于民立中學,家貧,慈母以針黹瞻一家,時虞不足,因惄焉憂之。

    時寓城内縣西街之洽升弄中,以一千六百錢稅三小室以居,愚所宿室外,有隙地一弓,野花偶開,姹娅欲笑,麻雀三兩,恒往來飛鳴其間。

    愚夙興夜寐,辄憑窗獨坐,目注天際,沉沉作深思,思所以纾母氏憂者。

    時小說潮流,已見其端,商務印書館之《小說月報》已出版,由王蓴農先生主其事。

    愚每積慈母所賜點心錢,購一二冊讀之,醰醰若有至味。

    平日則複喜讀《時報》中所刊冷、笑二公小說,日剪存之,目為珍寶,課餘之暇,亦居然有述作之志。

    會暑假,偶于邑廟冷攤上得《浙江潮》雜志一冊,中有筆記一篇,記法蘭西神聖軍中将法羅子爵之夫人曼茵與少将柯比子爵之戀愛事,頗哀豔動人心魄,思取其事衍為小說,繼念小說不易作,未敢輕試。

    見《小說月報》中刊有劇本,似較小說為易辦,于是葫蘆依樣,從事于劇本之作。

    晨鈔暝寫,孜孜不倦,積二十日而成八幕,曰《綠陰絮語》,曰《死美人複活》,曰《夜半無人私語時》,曰《春光洩漏》,曰《千種相思向誰說》,曰《可憐無定河邊骨》,曰《情人之心肝》,曰《這一番花殘月缺》,題以名曰《愛之花》,自署“泣紅”,蓋當時尚未以“瘦鵑”為名也。

    殺青之日,私心竊喜,亟郵呈《小說月報》王蓴農先生,媵以一函,複署赝名曰“汪崇臣”。

    居旬日,日日如大旱之望雲霓。

    一日慈母方澣衣,忽有急足齎銀函至,雲自商務印書館來,交汪崇臣先生者,母殊錯愕,以此處無汪對。

    時愚方在内室中作冥想,聞聲亟躍起,趨受銀函。

    發之,則鈔洋十六元,愚自有生以來,此為第一次辛勞易錢。

    為數雖微,而樂乃無極,繼以颠末白慈母。

     分十四元作家用,而自留二元為購書之用。

    由是愚遂東塗西抹,以迄于今,十餘年來,竟以文字為生涯矣。

    此劇本為愚處女之作,情節雖有所本,亦殊平凡,文字更不足道,其言情處,濃豔而熱烈,蓋當年風尚使然,今日讀之不期為之膚粟矣。

     (1928年2月24日 第326期) 《美人關》之回憶(下) 已而鄭子正秋、朱子雙雲等,創新民新劇社于海上,摭取遺聞轶事及稗官家言編為新劇,愚與天笑先生暇辄過從其間,因于鄭、朱等稔。

    一日,鄭子語愚,謂在漢口時,汪子優遊、王子無恐等,曾取君所編《愛之花》劇本演之紅氍毹上,易名曰《兒女英雄》,頗得鄂中人歡迎。

    愚聞之大悅,嬲之一演,鄭子慨允,會汪、王諸子均在新民,遂以王飾中将,汪飾少将,王惠聲君飾曼茵,哀豔熱烈,一如愚之劇本,而聲容并茂,則逈非吾之死文字所能企及也。

    如是多年,新劇衰落,而此劇傳布已廣,時複于遊戲場之新劇班中一見之。

    每念當年處女之作,碌碌無足稱者,乃因汪、王諸子之介,得以流傳久遠,未嘗不自慚于中也。

     去歲秋,楊耐梅女士以師事歐陽予倩君宴客明星公司,愚亦被邀,席間晤鄭子正秋,抵掌談舊事,以為笑樂。

    鄭子因語愚:“《愛之花》已改變編電影劇本,将有蔔子萬蒼導演、耐梅女士主演,而易其名為《美人關》”。

    愚初以此劇情節平易,未易讨好為慮,顧念比來電影界表演工夫,日有進步,不必賴情節之曲折取悅觀衆,故亦樂觀厥成焉。

    去臘《美人關》攝制告成,愚以事冗,未獲往觀其試映之成績。

    疇昔之夕,中央大戲院揭橥《美人關》開映消息,因偕鳳君往觀之。

    片中姓名均已改易,以耐梅女士飾中将夫人胡媚梨,蕭英君飾中将高人傑,客串李時敏君飾少将尚劍帆,表演之鞭辟入裡,得未曾有。

    吾之劇本可摧燒,而此片固有永久存在之價值也。

    劇本中少将負創前敵,剜心以贻所歡一節,已由鄭子删去,而結尾令三人同歸于盡,雖予觀衆以不快之感想,未能一睹團圓之樂,顧當恬管嘔啞之後,正不妨以哀弦調劑之耳。

    美國電影界之善為悲劇者,有殷谷蘭氏,聲聞遐迩,竊願以此為蔔子勉也。

     (1928年2月24日 1928年2月27日 第326—32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