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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百星購取此片映演權,計值四千二百萬金,地點限長江一帶,期限為三年雲。

    觀畢,黎氏父女邀至樓下與宴,醉酒飽德之餘,歸而記此,夙願既償,喜心翻倒矣。

     (1927年10月12日 第282期) 虞山星輝記 大江以南,水軟山溫,名勝之區特多,虞山其一也。

    年來每值春秋佳日,辄招邀朋侶,嘯傲山水間,而遊蹤所及,多在吳阊梁溪,或西子湖畔,未嘗一至虞山,攬劍門之勝,滋以為憾。

    前歲張珍侯兄、嘗一度遊虞山,歸而力繩其美,謂于杭蘇之外,别具一格,不可不一遊其地。

    今歲春,頗思擔囊往遊,而以兵戈擾攘,廢然而止,惟有于好天良夜,高枕作卧遊而已。

     月之七日,吾友陸潔與萬籁天君,因為大中華百合公司攝制新月“意中人”,特作虞山之行,蓋将藉甘末拉之力,攝取其明山媚水,以作背景也。

    同行者有女主角黎明晖女士,與孫敏、裘逸葦、朱俊侯諸君。

    當此秋高氣爽之際,遊興鹹味勃發。

    是晨以八時五十分車行,至昆山,乃舍車而舟、首塗赴虞,及四時以後,彼美秀而文之虞山,遂以靓妝而與此銀幕衆星相見矣。

    明晖久居海上,鮮得出遊,此時見好景當前,樂極為之歡呼。

    是夕下榻虞山旅社,撲去征塵,翌日黎明,萬、裘諸君出面相地,得勝地一角,頗具水木明瑟之緻。

    因亟婦,導全體演員往攝小幕,一日而畢事,薄暮始歸,麕集旅社中,進餐互勞。

    夜半後,大雨傾盆,萬、陸諸君鹹為焦慮,幸天明即止,漸有晴意。

    于是以七時出發、雇得山輿三,一以坐明晖,二以畀道具雜物,經劍門及海藏三峯二寺,步行山道間,凡四十餘裡,沿途風景如畫,恍在黃山谷手卷中行,心目俱豁。

    陸潔平日恂恂,若不勝步,而是日虎虎有生氣,竟摳衣登劍門絕頂,效孫登作長嘯,四山為應,樂極,初不覺倦,比下山,始覺雙骽俱軟,如貫銅絲矣。

    山中人有賣綠毛龜者、毛色翠綠如凝苔,厚積背殼,厥狀絕美。

    其佳者,索值八元至十元。

    陸潔初欲購取其一,用為紀念,顧終以其為值過昂,不願解囊也。

     第三日九時出發,将攝大幕民衆戲,不意大雨驟集,雨大如拳,撲輿頂,竟至滲漏。

    明晖蜷縮輿中,狼狽如落湯雞。

    行數裡,天乃放晴,而酷熱如盛暑,殊不類重陽以後天氣也。

    入晚八時許,又作陣雨,諸君跋腳坐窗下,以聽雨為樂。

    未幾,雨止月現,月色甚明,天氣亦有涼意,知明日必不再雨,可攝大幕民衆戲矣。

    翌晨即為雙十佳節、得當地一查先生者助,代雇民衆百餘人,從事攝影,此為在虞最後之一日,人人奮發,某君謂今日雙十節,例得休假,惟我輩有如前敵将士,正在火線上作戰,不能與後方比也。

    衆皆深韪其言。

    是日竣事後,勞頓已極,明晖頗念其爸爸,歸心如箭。

    此一宵過後,遂不得不與此美秀而文之虞山道别矣。

     (1927年10月15日 第283期) 海外奇談 鬼之有無,為一不易解決之問題。

    吾國新派人物,群倡無鬼之論,辟之不遺餘力,而西方人士。

    則頗有研究之者。

    創造大偵探福爾摩斯之英國大小說家柯南道爾氏,嘗著為專書論列其事,是可見鬼之為物,确有研究之價值也。

     比者英國甘白惠城丹麥希爾站一巨廈中,忽爾鬧鬼,紛傳一時。

    居此巨廈中者,為二婦人與一六齡之幼女,佥矢言确見一鬼穿越廳事,而入于諸室,鬼影了了,赫然在眼。

    據一婦言,則一夕不特見此鬼,并覺其來親己額,時已登床就寝,而鬼乃立于床畔,俯身相就,厥狀若甚親昵者,其瘦靥之上,且輾然作微笑。

    親額之後,即飄然向門而隐,不知所之矣。

    婦又語人曰:“于雖見鬼,而中心一無所懼,因此鬼狀絕溫仁,初無惡意也。

    已而吾踴起于床,将從之出,顧見室門仍嚴扃,鑰仍安然在鑰孔中,與宵來就寝時同也。

    ” 二婦奇其事,即舉以報告當地靈魂學會會長史比亞氏,而由一善于招鬼之衛爾區牧師至此巨廈中,使法以見鬼。

    作衛牧師之向導者為一紅種人,厥名長虹。

    長虹生有異禀,目能見鬼。

    據雲鬼為老人,即此巨廈之故主,名喬治戴佛南,七十年前,主有此屋,今茲一靈不沫,徒為藏書室中一寫字台故。

    因此寫字台中有一秘密之屜,内藏重要文件,足以證明其一部份之産業,須歸其猶女承襲者。

    今因欲覓此文件,故幽靈常來耳。

     據二婦人言,彼等初得此屋時,屋中固有家具,而藏書室之門後,确有一寫字台在。

    今則藏書室已易為寝室,而寫字台亦久已斥售矣。

    維時衛牧師與長虹已召鬼至,據此以語鬼,鬼默然而去,後遂不複至雲。

    今靈魂學會中同人,方在檢查當時之戶口冊中,有無喬治戴佛南之戶名,并欲知其是否為此巨廈之故主。

    脫此事而确,則有鬼之說,又将轟動一時矣。

     (1927年10月18日 第284期) 蝶婚小志 雙十節後十日,陳栩園丈為其仲子次蝶授室,所娶為杭州劉衍甫先生之女公子,工書守禮,類極端莊。

    賀客大多為文藝界人,禮品以書畫翰軸為多,小鹣之雙蝶嬉春,瘦鐵、伯翔、雪泥之山水,俱為精品。

    結婚儀式,半從杭俗,但易跪拜為鞠躬,女引傳贊,其聲調乃如王瑤卿之念白,呖呖流啭,諸賓為之鼓掌,蓋滬上所罕聞也。

     越兩日,為星期六。

    同人公宴新娘于滄州旅館之跳舞廳。

    分曹射覆,隔座送鈎,備極歡笑。

    席散後,群赴新房谑笑,拈閹表演。

    如張光字之跳加官、愚之捉迷藏、江小鹣之矮步舞、丁慕琴之伏地牛飲、鄭曼陀之貴醉酒,俱引人大噱,而新娘亦為粲齒展笑,各得桂花糖與小玩具,盡歡而散,時已魚更三躍矣。

    栩園丈詩弟子甚多,而贈詩惟翠娜女士一人。

    小序雲:寶弟結婚、假座于新惠中。

    予以病,在舍不克往賀,為詩以促歸房。

    詩雲:“幾度催妝費隽才,妝成猶是傍妝台。

    天孫莫與姬娥似,不到黃昏不肯來。

    未容平視笑劉桢,霧觳冰绡掩映成。

    多恐衣香吹隔座,兩行環佩列銀屏。

    繞壇花海雜鳴琴,珍重柔情海樣深。

    夢裡愛神清似玉,挽弓來射美人心。

    畫舫記逢紅雨路,翠樓分占綠楊城。

    雙心近日知何似,百緣銀讴鑄小名。

    粉衣香繡滿華堂,立地銅奴膩燭黃。

    卻笑紅閨癡阿姊,強扶銀管替催妝。

    ”或謂“雙心近日”雲雲,翠娜不啻夫子自道。

    蓋其于歸之吉,即在乃弟蜜月滿時也。

    但栩園丈以屢屢勞動親友,至形歉娩,拟從杭俗,概不發柬,惟送催妝詩,則當裝裱成冊,用為嫁奁,其它禮品,均卻謝雲。

    為語同人,幸毋惜墨如金,而一字一珠,實為道韫所嗜,翰墨一奁,實為文藝界留一佳話矣。

     (1927年10月27日 第287期) 曼華小志 曼華者,謂名媛陸小曼女士與唐棣華(瑛)女士也。

    日前晤兩女士,得谂近況,有可記者,因并志之。

     二十五日午後,自卡爾登觀《美女如雲》新片出,将赴雪園參加雲裳公司董事會茶會。

    忽見一姝行于前,背影婀娜,似曾相識。

    而姝已瞥見愚,遽展笑相招呼,則赫然唐瑛女士也。

    問得毋往雪園,應曰然,因偕行。

    愚曰:“此次蜜月旅行,曾至北京否?”曰:“否,但小住大連與青島而已,兼旬未見,君相吾貌,亦較豐腴乎?”愚笑曰:“豐腴多矣,想見蜜月中于飛之樂。

    ”女士嫣然無語。

    愚又進而問旅中情形。

    曰:“此行以神戶丸往,以大連丸歸。

    兩舟并皆闳麗,而以大連丸為勝,坐之良适。

    遊迹所及,則于大連、青島外,有嘗一至旅順。

    于風景言,端推大連。

    所居逆旅,為日人所設,幽雅絕倫,門臨碧海,風帆沙鷗,皆可入畫焉。

    ”愚曰:“女士此遊,似皆作舟行,亦嘗以車否?”女士曰:“嘗一度登南滿鐵道之火車,路政之佳,得未曾有。

    為頭等車中,别無乘客,稍苦寂寞而。

    ”愚笑曰:“女士有侍從武官在,矽步不離,豈複有寂寞之苦哉?”女士笑而不答。

    是日與會者有談甘翠女士宋春舫、徐志摩、張禹九、江小鹣、張學文、陳小蝶諸子,相與調诙,女士不以為忤。

    已而讨論及于稱呼問題,多以稱呼太太為不便。

    女士笑顧愚曰:“頃在街中見君,曾兩呼周先生,而君不吾應,何也?”愚曰:“無他。

    徒以呼唐小姐則不稱,呼李太太則不慣耳。

    ”女士曰:“然則仍唐小姐呼吾可以。

    ”衆皆不謂然,大約兩稱将并用雲。

     是夕,與小鹣、小蝶飯于志摩家,肴核俱自制,腴美可口。

    久不見小曼女士矣,容姿似少清癯,蓋以體弱,當為二豎所侵也。

    女士不善飯,獨嗜米詞,和以菌油,食之而甘,愚與鹣、蝶,亦各盡一小瓯。

    坐有翁端午君,為昆劇中名旦,兼擅推拿之術。

    女士每病發,辄就治焉。

    餐罷,小鹣就壁間出以油畫巨幅相示,則女士畫像也,而目宛然,栩栩欲活,雖未完工,神形已頗逼肖。

    連日方在趕畫中,聞将作天馬展覽會出品雲。

    已而唐瑛女士來,蓋踐小曼之約,談天馬會表演劇藝事,拟于小曼、小鹣、梅生合串販馬記。

    小鹣請小蝶亦加入,或将一串劇中之縣官,于紅氍毹上,現宰官身焉。

    小曼意獨未餍,堅嬲棣華合串昆劇《遊園驚夢》,曼生而華旦,脫成事實,誠可謂珠聯璧合矣。

    居頃之,俞振飛君至,為小曼、小鹣說《販馬記》,唱白均婉轉動聽。

    二小得此名師,造詣可知。

    聞袁抱存、丁慕琴二兄,亦将表演京劇,同襄盛舉。

    他日天馬會開,人才荟萃,度必有以餍吾人之觀聽也。

     (1927年10月30日 第288期) 吃看并記 吾家樓窗外有廣場,淩晨即聞角聲鳴鳴作,而一二三之聲、即繼之以起,蓋有軍士在此作早操也。

    愚每聞此一二三之口号,辄連想及于四五六,四五六者,吾友楊清馨、顧蒼生二君與黨部諸君子合組之一食品公司也。

    其地在南京路抛球場與晝錦裡之間,正為吃喝衣着荟萃之所,四五六崛起其間,以維揚名點、川中佳肴為号召,大足使貪吃貪喝之上海人食指大動,而趨之者若鹜焉。

     月之二十有九日,為開幕之日。

    先一日折柬見邀,因欣然往,門首燃黃色花燈一串,淩風招展,似罄折以迎客者。

    兩玻窗中,陳果品數串,雙橘半綻、露其實、位置亦複不俗、彷佛名畫師之靜物寫生畫也。

    入門見玻案藤椅,潔無縷塵,與牆壁之紙,色澤相稱。

    中央有梯,以達樓心,梯之闌,亦有特别裝點,如嵌以絕巨之骰子,谛視之,則四五六也。

    樓頭有革制雅座,坐之滋适合。

    每一幾上,陳調味之器,與插花之瓶。

    瓶中黃菊一枝,姹娅欲笑。

    環顧四座,頗富美感,脫肆中司事與奔走伺應之侍者,亦一一易以女性者,則此四五六美具雜并,可謂美的食品店矣。

    清馨命侍者以點心來,已而熱氣蓬勃之甜鹹包子,已畢呈于前。

    時愚方飽食,淺嘗即止。

    其食品單中,羅列點心十餘類,都一百種。

    中如翡翠燒賣、蝴蝶棕子、蚌媪湯包、螺絲饅頭等,皆新穎可喜,殊足使老饕見之垂涎焉。

    據清馨言,其三層樓上,拟再自出心裁,加以布置,四壁繪壁畫,全用圖案。

    叢花之間,綴以金烏,烏喙銜一玉鈎,鈎上懸名畫一幀。

    四壁上懸十餘畫,皆精選者。

    所陳幾案,悉特制,極嬌小玲珑之緻。

    此室專供設宴宴客之用,度必為一般雅人所樂聞也。

    (惟何日始能布置就緒、則尚未定)。

    座有名畫師唐吉生君,傾談至樂,越一時許,始道謝興辭而出。

     近日海上影戲院中,有兩大名片,可令吾人過瘾者。

    一為卡爾登之《複活》,一則浩靈班之《茶花女》也。

    “複活”原著出俄國文豪托爾斯泰先生手,《茶花女》原著出法國文豪小仲馬先生手,實為小說界兩大名著,久已轟動世界。

    前此固已有人攝為影片,并嘗映于海上,愚嘗兩度見之。

    此次之兩片,則為一年來新攝之作。

    《複活》一片,得托爾斯泰公子伊爾亞伯爵指導一切,并任片中老哲學家一角,身價為之頓增。

    而伊爾亞托爾斯泰伯爵之狀貌,尤絕肖乃父,彌足令人景仰也。

    (按明星公司之《良心複活》一片、亦即根據托氏說部而編制者)《茶花女》一片,得善演悲劇之瑞曼泰美琪飾茶花女,以一新進之小生飾亞猛,表演之佳,與前次南捷穆淮、範倫鐵諾不相上下,而前後次序悉本原書,尤為難能可貴。

    惟茶花女臨死一幕,少嫌草率,迥不如南捷穆淮之哀感動人耳。

    愚于影戲有特嗜,而于三日之間,得睹此兩大名片,深自欣幸,是不可以不記。

     (1927年11月3日 第289期) 天馬會中的三位老友 天馬會的發起人中,多半是老友,而老友中的老友,要算是丁慕琴、江小鹣、楊清磬三位。

    這三位老友,又一個個十足的當得上俊人之稱。

    目前當著天馬會開展覽會的當兒,且把他們三人分别說一下子。

     丁慕琴是我初入文藝界認識最早的一位老友,到如今已有十四五個年頭了。

    他的大名是毛骨悚然的一個“悚”字,有人識不得,讀作“束”字,他還是胡亂答應着。

    他生性和藹,從沒有疾言厲色,和在下一樣算得是個好好先生。

    他年紀比我大四五歲,而嬌小玲珑,活似一個香扇墜兒,可和李香君配得對,對付女性的本領特别大,所以女性都樂意接近他。

    他的秘密,我知道十之八九,在八九年前,我還榮任過他的西文情書秘書官咧。

    那時我們和鈍根同在一起辦《遊戲雜志》、《禮拜六》,每天夕陽西下時,我們倆總一同去逛天馬路,凡是走至南京路的,往往瞧見我們的影兒。

    他生平抱樂天主義,善于行樂。

    近幾年來愛上了留聲機片,打得一片火熱,竟當做情人般看待。

    作畫樣樣來得,可是不肯多畫,朋友們的畫債欠了不少,老是不肯還。

    這一把懶骨頭,真使人奈何他不得。

     江小鹣是一個漂亮人物,大家都承認的了。

    十多年前,曾在春柳社露臉,串演過《巴黎茶花女》,這一張臉蛋子,可算得道地了。

    他單名一個新字,因此朋友們都喚他做“江新輪船”。

    前幾年這江新輪船開到了法蘭西去,大家都記挂得了不得。

    因為它的“面目可喜,語言有味”是值得使人記挂的。

    前年這輪船開回來,船頭上忽然挂了黃色的流蘇,倒也覺得有趣。

    新婚時許多人都勸他付之并剪,他卻好似遺老愛辮子一般,老是不肯犧牲。

    如今在雲裳公司中當藝術主任,外國人走過門前,在玻璃窗中看見他的羊鬚子,還當他是法蘭西人咧。

    他作畫最精油畫,善于畫像。

    最近給陸小曼女士所寫的一幅,是他的得意之作。

    平日作小幅畫,從前往往不署名,畫一個小小骷髅,近來常署“小三”二字,倒像是王小二的老弟呢。

    性愛貓,也喜歡畫貓,他所畫的貓,我曾會見過好幾幅,都躍然紙上像活的一樣。

     楊清磬的為人,真和磬子一般的清脆,也是一般女性所樂于親近的人物。

    他是湖州人,操着一口湖州白,說話時口若懸河,繪影繪聲,聽去一些而不讨厭。

    生性也爽直,肚子裡有什麼事,當這老朋友跟前,便傾筐倒箧而出,任是家庭中的不如意事,不足為外人道的,他也毫不隐瞞的訴說出來。

    他并不是狼虎會會員,而狼兄虎弟,沒一個不歡迎他參與大嚼的。

    他作畫也樣樣來得,圖案畫很有研究,在揚州時作品極多,足有一百餘點,不幸被丘八光顧,全部毀壞,隻剩了一幅,他至今很惋惜。

    精絲竹,能唱蘇灘好幾十種,有些還不是範少山他們唱得上口的,可惜此調不彈已久,大半忘懷了。

    最近和朋友們和開四五六食品公司,規畫一切,十分辛勞,他所愛吃的蛼飜湯包,總該多吃幾個罷。

    聽說開幕以來,生涯不惡,我便祝頌他才通四海,利達三江。

     (1927年11月6日 第290期) 天馬一瞥記 藝術為國民性之表現,亦即文化之中心集點,吾國藝術盛于唐宋,至清代而漸衰,近則國人習于争攘,已不知藝術為何物。

    以文物夙着之華國,而乃銷沉至此,可歎也。

    日者得天馬會第八屆畫展惠券,心花為發,蓋吾人不見天馬畫展已一年,而伏處滬渎,又不得自然美為生活上之調劑,感覺上已不無枯索。

    八日晨九時,特驅車往觀,以為時尚早,遂為觀客登門之第一人。

    所遇畫友,祗張辰伯君一人,歸而略記所見如下。

     此屆會場,在霞飛路尚賢堂,分洋畫、國畫、古畫、攝影、雕刻五部。

    雖有數室,而地位仍覺局促。

    洋畫作品,近年稍趨工緻,如常玉之素描,以線見長,工力不易。

    龐亦鵬之《殘菊》,色彩靜美、能得其真态。

    張道藩之《憩》與《邵洵美肖像》,沉着工穩。

    丁暮琴之《遲暮》,有美立秋風中,落葉打窗,纨扇在地,寫盡美人遲暮之悲。

    張辰伯出品,渾厚之氣,充滿畫幅。

    愚頗喜其《雪姿》、《世幻》之作。

    《世幻》系自畫像,白眼向天,寄慨深矣。

    楊清磬作品,色彩豔茂,粉畫《絢爛之春》最為上選。

    水彩四幅,亦饒有柔媚之感。

    汪亞塵作品頗夥,《金魚》一幀,栩栩欲活。

    王濟遠大幅《去世亭碑》,筆氣殊雄壯,與江小鹣作品同列一室,一似英雄,一似美人,相映鹹趣。

    小鹣所作畫像,極描寫之能事。

    全場畫品趨重自然、可雲走入正軌矣。

     國畫、古畫陳列樓上,計得一百五十餘點,愚尤愛吳昌碩之楊柳,襯以淡月,幽逸可喜。

    吳杏芬诩毛花卉,與其公子吉生所作花鳥,并皆佳妙。

    馮超然之《梅花仕女》,美人與好花,兼得一“美”字。

    王亭之《達摩像》,張小樓之《赤松子黃石公》,錢化佛之《魚樂圖》,皆所激賞。

    山水以吳湖帆、錢瘦鐵、陳小蝶為佳。

    吳之《夏山圖》、錢之《黃山松雲》、陳之丁卯作小幅、俱見工力。

     攝影都為前此所未有,初度羅緻,已斐然可觀。

    中如陳山山之《曉霧》、《飛鳥》,郎靜山之《方春播萌》、《心在水晶城》,張珍侯之《唱晚》、《夕陽蘆塘》,張光宇之《添薪》,黃梅生之《月下》,丁悚之《曉霧朝陽》,蔡仁抱之《鵝》,丁惠康之《怒号》,祁佛青之《夕晖》與陳萬裡風景諸作,豐富有畫意,不阿凡俗。

    之數子者,實攝影的好畫師也。

    聞清磬言,日本每年畫展,以全國計,至少當有二百起,入會參觀須納一元或半元之券資。

    雖一士兵一販夫,均以參觀畫展為有興趣之事、蓋舉國上下鹹視提倡藝術為急務,作家之勞力,報紙之鼓吹,資本家之擁護,出版物之豐富、多為吾人所未嘗夢見雲雲。

    返顧吾國,又何如耶?竊顧有志之士,群起而提倡之焉。

     (1927年11月20日 第292期) 車窘記 先前老友張枕綠君,曾在我《半月》雜志中做過一篇文章,叫做《一妻一妾一汽車主義》,大緻說上海人終年奔走、日夜忙着的,無非為的一妻一妾和一輛汽車,一朝得意,就實行這三大主義了。

    在下在三大主義中,隻做到了最普通的第一項,第二三項,卻都沒有份兒,第二項原不敢希冀,第三項希冀而未得,于是乎發生車窘的事了。

    閑話少說,聽我道來。

    一天早上,上牯嶺路大東書局編譯所去,由大世界搭十八路無軌電車到北泥城橋。

    上車之後,掏出十一個銅子給賣票人,賣票人收了錢,說一聲慢慢叫,就到三等車中賣票去了。

    同時另有一位客人,也受了同樣的待遇。

    我日常坐電車,原不時遇到這樣的事,倒也不以為意。

    到了北泥城橋我下了車去,那另一位客人也下車去。

    不道車門口來了一個查票人,攔住去路,我們當然說票在賣票人處,預備走了,查票人卻不依,高聲問賣票人,票子如何,賣票人在三等車中一疊連聲的答道:“沒有沒有,沒有收他們的錢。

    ”聽他的聲音,十分着實,竟派定了我們坐電車揩油的罪名,将他自己揩油的罪名,輕輕地移交過來了。

    那查票人竟相信賣票人是個不欺的君子,便放出一張十二分正經的面孔,硬要我們各出六個銅子補票。

    這時那客人怒了,我也怒了,料不到那賣票人可惡到這般地步,像這樣揩了油不承認,以後還能坐電車麼?當下那客人便說道:“出六個銅子不算什麼,便出六十個六百個也願意出,但那揩油的罪名卻不願意,這賣票的人可惡至極,非問問他不可。

    ”查票人見我們倆不可欺,忙說好好,你們向他交涉去。

    于是那客人跳到三等車中,我也跟着上去了,客人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那賣票人的領口,怒嚷道:“你到底收了我們的錢沒有,你揩油盡管揩油,為什麼如此不漂亮?”那賣票人是個麻子,一臉的麻粒,都漲紅了,期期艾艾地說道:“我記不得了,我記不得了。

    ”這時旁邊的客人見他情虛,都抱着不平,異口同聲地說:“拉他下去,拉他下去。

    ”這時查票人見事情要鬧大了,便嚴詞問賣票人道:“你到底收了錢沒有?我要放他們下去了。

    ”賣票人回不出話來,隻點了點頭。

    那客人才放了手,和我一同下車,彼此一笑而散。

    我自這回受窘以後,便得了一種教訓:揩油本是惡德,我們不要助人揩油,以緻自己吃虧。

     (1927年12月6日 第300期) 天馬劇藝會瑣記 海上諸名畫師所組織之天馬會,曩既各出其丹青妙作,供吾人之欣賞矣。

    茲複于月之六七日,表演劇藝于浩靈班大戲院,钲鼓镗鎝中,結束登場,居然如古人複生。

    愚與内子鳳君得該會請柬,因躬與共盛,盡一夕之歡,歸而記其瑣屑,藉資談助。

    愚于劇事為門外漢,故不敢評劇也。

     是夕無意間邂逅汪永康、吳連洲、吳天翁諸子,邀往大中樓,大嚼砂鍋馄饨,袁抱存兄稱之為西新樓畔第一家,絕非虛譽。

    飽饫後驅車赴會,而為時已略遲,憑柬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