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關燈
副刊,多少都可以令人開胃醒脾,耳目一新。

    抛下報紙便可心安理得地去做一個人一天該做的事去了。

    有些人肝火旺,看了報上少不了的一些不公道的事、颟顸糊塗的事、洩氣的事、腌臜的事,不免吹胡瞪眼,破口大罵。

    這也好,讓他發洩一下免得積郁成疾。

    也有些人專門識小,何處失火、何人跳樓、何家遭竊、何人被綁,乃至于哪家的豬有五條腿、哪家的孩子有兩個頭,都覺得趣味橫生,可資談助。

    報紙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怎可一日無此君? 我看報也有瘾。

    每天四五份報紙,幸虧大部分雷同,獨家報道并不多,隻有副刊争奇競秀各有千秋,然而浏覽一過擇要細看,差不多也要個把鐘頭。

    有時候某一報紙缺席,心裡辄為之不快,但是想想送報的人長年的栉風沐雨,也許有個頭痛腦熱,偶爾歇工,也就罷了。

    過陰曆年最難堪,報館休假好幾天,一張半張的湊和,乏味之至。

    直到我自己也在報館做一點事,才體會到報人也需要逢年輕松幾天,這才能設身處地不忍深責。

     報紙以每日三張為限,廣告至少占去一半以上,這也有好處,記者先生省卻不少編撰之勞,廣告客戶大收招徕生意之效,讀者亦可節省一點寶貴時間。

    就是廣告有時也很有趣。

    近年來結婚啟事好像少了,大概是因為紅色炸彈直接投寄收效較宏。

    可是訃聞還是相當多,尤其是死者若是身兼若幹董監事,則一排訃聞分别并列,蔚為壯觀。

    不知是誰曾經說過:“你要知道誰是走方郎中江湖庸醫麼,打開報紙一索便得。

    ”可是醫師的廣告漸漸少了,藥物廣告也不若以前之多了。

    密密麻麻的分類廣告,其中藏龍卧虎,有時頗有妙文,常于無意中得之。

     報紙以三張為限,也很好。

    看完報紙如何打發,是一個問題,沿街叫喊“酒乾唐貝波”的人好像現已不常見。

    外國的報紙動辄一百多頁,星期天的報紙多到五百頁不算稀奇。

    報童送報無論是背負還是小車拉曳,都有不勝負荷之狀。

    看完報紙之後通常是積有成數往垃圾桶裡一丢,也有人不肯暴殄天物,一大批一大批地駕車送到指定地點做打紙漿之用。

    我們報紙張數少,也夠麻煩,一個月積攢下來也夠一大堆,小小幾坪的房間如何裝得下?不知有人想到過沒有,舊報紙可以拿去做紙漿,收物資循環之效。

     從前老一輩的人,大概是敬惜字紙,也許是愛惜物資,看完報紙細心折疊,一天一沓,一月一捆,結果是拿去賣給小販,小販拿去賣給某些店鋪,作為包裝商品之用。

    舊報紙如何打發固是問題,我較更關心的是,看報似乎也有看報的道德,無論在什麼場合,看完報紙應該想到還有别人要看,所以應該稍加整理、稍加折疊。

    我不期望任誰看過報紙還能折疊得見棱見角,如軍事管理之疊床被要疊得像一塊豆腐幹,那是陳義過高近于奢望,但是我也看不得報紙淩亂地抛在桌上、椅上、地上,像才經過一場洗劫。

     有一陣電視上映出兩句标語:飯前洗手,飯後漱口。

    實在很好,功德無量。

    我發現看完報紙之後也要洗手。

    看完報紙之後十根手指像是剛搓完煤球。

    外國報紙好像污染得好一些,我不知道他們用的油墨是什麼牌子的。

     看報也常誤事。

    我一年之内有過因為看報,而燒黑了三個煮菜鍋的紀錄。

    這是我對于報紙的功能之最高的稱頌。

    報紙能令人忘記鍋裡煮着東西! 廚房 從前有教養的人家子弟,永遠不走進下房或是廚房,下房是仆人起居之地,廚房是庖人治理膳羞之所,湫隘卑污,故不宜廁身其間。

    廚房多半是在什麼小跨院裡,或是什麼不顯眼的角落(旮旯兒),而且常常是鄰近溷廁。

    孟子有“君子遠庖廚”之說,也是基于“眼不見為淨”的道理。

    在沒有屠宰場的時候,殺牛宰羊均須在廚中舉行,否則遠庖廚做甚?盡管席上的重珍兼味美不勝收,而那調和鼎鼐的廚房卻是龌龊髒亂,見不得人。

    試想,煎炒烹炸,油煙彌漾而無法宣洩,煙熏火燎,煤渣炭屬經常的月累日積,再加上老鼠橫行,蚊蠅亂舞,螞蟻蟑螂之無孔不入,廚房焉得不髒?當然廚房也有幹淨的,想郇公廚香味錯雜,一定不會令人望而卻步,不過我們的傳統廚房多少年來留下的形象,大家心裡有數。

     埃及廢王法魯克,當年在位時,曾經遊曆美國,看到美國的物質文明,光怪陸離,目不暇給,對于美國家庭的廚房之種種設備,尤其歡喜贊歎。

    臨歸去時,他便訂購了最豪華的廚房設備全套,運回國去。

    他的眼光是很可佩服的,他選購的确是美國文化菁萃的一部分。

    雖然那一套設備運回去之後,曾否利用,是否适用,因為沒有情報追蹤,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我們知道埃王陛下一頓早點要吃二十個油煎荷包蛋,想來禦膳的規模必不在小,美國式家庭廚房的設備是否能勝負荷,就很難說。

     美式廚房是以主婦為中心而設計的。

    所占空間不大,剛好容主持中饋的人站在中間有回旋的餘地。

    爐竈用電,不冒煙,無氣味,下面的空箱放置大大小小煮鍋和平底煎鍋,俯拾即是。

    擡頭有電烤箱或是微波烤箱,烤雞烤鴨烤盆菜,烘糕烘點烘面包,自動控制,不虞燒焦。

    左手有沿牆一般長的料理台,上下都是儲櫃抽屜,用以收藏盤碗餐具,牆上有電插頭,供電鍋、烤面包器、絞肉機、打蛋器之類使用。

    台面不怕刀切不怕燙。

    右邊是電冰箱,一個不夠可以有兩個。

    轉過身來是洗滌槽,洗菜洗鍋洗碗,渣渣末末的東西(除了金屬之外)全都順着冷熱水往下沖,開動電鈕就可以聽見呼噜呼噜的響,底下一具絞碎機(disposal)發動了,把一刀的渣滓棄物絞成了碎泥沖進下水道裡。

    下水道因此無阻塞之虞。

    左手有個洗碗機,沖幹淨了的碟碗插列其間,裝上肥皂粉,關上機門開動電鈕,盤碗便自動洗淨而且吹幹。

    在廚做飯的人真是有左右逢源進退自如之感。

     美式廚房也非盡善盡美。

    至少寓居美國而堅持不忘唐餐的人就覺得不大方便。

    唐餐講究炒菜,這個“炒”字是美國人所不能領略的。

    炒菜要用鍋,尖底的鐵鍋(英文為wok大概是粵語譯音),西式平底鍋隻宜烙餅煎蛋,要想吃蔥爆牛肉片、榨菜炒肉絲什麼的,非尖底鍋不辦,否則翻翻攪攪掂掂那幾下子無從施展。

    而尖底鍋放在平平的爐竈上,搖搖晃晃,又非有類似“支鍋碗”的東西不可,炒菜有時需要旺油大火,不如此炒出來的東西不嫩。

    過去有些中國餐館大師傅,嫌火不夠大,不惜舀起大勺豬油往竈口裡倒,使得火苗驟旺,電竈火力較差,中國人用電竈容易把電盤燒壞,也就是因為燒得太旺太久之故。

    火大油旺,則油煙必多。

    竈上的抽煙機所發作用有限,一頓飯做下來,滿屋子是油煙,寝室客廳都不能免。

    還有外國式的廚房不備蒸籠,所謂雙層鍋,具體而微,可以蒸一碗蛋羹而已。

    若想做小籠包,非從國内購運柳木制的蒸籠不可,一層屜不夠要兩三層,擺在電竈上格格不入。

    鋁制的蒸鍋,有幹淨相,但是不對勁。

     人在國外而頓頓唐餐,則其廚房必定走樣。

    我有一位朋友,高尚士也,旅居美國多年,賢伉俪均善烹調,熱愛我們的固有文化,蒸、炒、烹、煎,無一不佳。

    我曾叨擾郇廚,坐在客廳裡,但見廚房門楣之上懸一木牌寫着兩行文字,初以為是什麼格言之類,趨前視之,則是一句英文,曰:“我們保留把我們自己的廚房弄得亂七八糟的權利。

    ”當然這是給洋人看的。

    我推門而入,所謂亂七八糟是謙詞,隻是東西多些,大小鐵鍋蒸籠,油缽醋瓶,各式各樣的作料器皿,紛然雜陳,随時待用。

    做中國菜就不能不有做中國菜的架勢。

    現代化的中國廚房應該是怎個樣子,尚有待專家設計。

     我國自古以來,主中饋的是女人,雖然解牛的庖丁一定是男人。

    《易·家人》:“無攸遂,在中饋,貞吉。

    ”疏曰:“婦人之道,巽順為常,無所必遂,其所職主在于家中饋食供祭而已。

    ”所以新婦三日便要入廚洗手做羹湯,多半是在那黑黝黝又髒又亂的廚房裡打轉一直到老。

    我知道一位纏足的婦人,在竈台前面一站就是幾個鐘頭,數十年如一日,到了老年兩足幾告報廢,寸步難移。

    誰說的男子可以不入廚房?假如他有時間、有體力、有健康的觀念,應該沒有阻止他進入廚房的理由。

    有一次我在廚房擀餃子皮,系着圍裙,滿手的面粉,一頭大汗,這時候有客來訪,看見我的這副樣子大為吃驚,他說:“我是從來不進廚房的,那是女人去的地方。

    ”我聽了報以微笑。

    不過他說的話不是沒有事實根據,絕大多數的女人是被禁锢在廚房裡,而男人不與焉。

    今天之某些職業婦女常得意忘形地諷主持中饋的人為“在廚房上班”。

    其實在廚房上班亦非可恥之事,我們的母親祖母曾祖母有幾個不在廚房上班?在婦女運動如火如荼的美國,婦女依然不能完全從廚房裡“解放”出來。

    記得某處婦女遊行,有人高舉木牌,上面寫着“停止燒飯,餓死那些老鼠!”老鼠餓不死的,真餓急了他會乖乖地自己去燒飯。

     飯前祈禱 讀過查爾斯·蘭姆那篇《飯前祈禱》小品文的人,一定會有許多感觸。

    六十年前我在美國科羅拉多泉念書的時候,和聞一多在瓦薩赤街一個美國人家各賃一間房屋。

    房東太太密契爾夫人是典型的美國主婦,肥胖、笑容滿面、一團和氣,大約有六十歲,但是很硬朗,整天操作家務,主要的是主中饋,好像身上永遠系着一條圍裙,頭戴一頂荷葉邊的紗帽。

    房東先生是報館排字工人,晝伏夜出,我在聖誕節才得和他首次晤面。

    他們有三個女兒,大女兒陶樂賽已進大學,二女兒葛楚德念高中,小女兒卡賽尚在小學,他們一家五口加上我們兩個房客,七個嘴巴都要由密契爾夫人負責喂飽,而且一日三餐,一頓也少不得。

    房東先生因為作息時間和我們不同,永不在飯桌上和我們同時出現。

    每頓飯由三個女孩擺桌上菜,房東太太在廚房掌勺,看看大家都已就位,她就急忙由廚房溜出來,抓下那頂紗帽,坐在主婦位上,低下頭做飯前祈禱。

     我起初對這種祈禱不大習慣。

    心想我每月付你四五十元房租,包括膳食在内,我每月公費八十元,多半付給你了,吃飯的時候還要做什麼祈禱?感恩麼?感誰的恩?感上帝賜面包的恩麼?誰說面包是他所賜?……後來我想想,入鄉随俗,好在那祈禱很短,嘟嘟嚷嚷地說幾句話,也聽不清楚說什麼。

    有時候好像是背誦那滾瓜爛熟的“主禱文”,但是其中隻有一句與吃有關:“賜給我們每天所需的面包。

    ”如果這“每天”是指今天,則今天的吃食已經擺在桌上了,還祈禱什麼?如果“每天”是指明天,則吃了這頓想那頓,未免想得遠了些。

    若是表示感恩,則其中又沒有感激的話語。

    尤其是,這飯前祈禱沒有多少宗教氣息,好像具文。

    我偷眼看去,房東太太閉着眼低着頭,口中念念有詞,大女兒陶樂賽也還能聚精會神,卡賽則常扮鬼臉逗葛楚德,葛楚德用肘撞卡賽。

    我和一多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蘭姆說得不錯。

    珍馐羅列案上,令人流涎三尺,食欲大振,隻想一番饕餮,全無宗教情緒,此時最不宜祈禱。

    倒是維持生存的簡單食物,得來不易,于慶幸之餘不由得要感謝上蒼。

    我另有一種想法,尤其是在密契爾夫人家吃飯的那一陣子,我們的胃習慣于大碗飯、大碗面,對于那輕描淡寫的西餐隻能感到六七分飽。

    家常便飯沒有又厚又大的煎牛排。

    早餐是以半個橫剖的橘柑或葡萄柚開始,用茶匙挖食其果肉,再不就是薄薄一片西瓜,然後是一面焦的煎蛋一枚。

    外國人吃煎蛋不像我們吸溜一聲一口吞下那個嫩蛋黃,而是用刀叉在盤裡切,切得蛋黃亂流,又不好用舌去舔。

    兩片烤面包,抹一點牛油。

    一杯咖啡灌下去,完了。

    午飯是簡易便餐,兩片冷面包,一點點肉菜之類。

    晚飯比較豐盛,可能有一盂熱湯,然後不是愛爾蘭炖肉,就是肉末炒番薯泥,再加上一道點心如西米布丁之類,咖啡管夠。

    倒不是菜色不好,密契爾夫人的手藝不弱,隻是數量不多,不夠果腹。

    星期日午飯有烤雞一隻,當場切割,每人分得一兩片,大匙大匙的番薯泥澆上雞油醬汁。

    晚飯就隻有雞骨架剝下來的碎肉燴成稠糊糊的醬,放在一片烤面包上,名曰雞派。

    其他一概全免。

    若是到了感恩節或是聖誕節,則卡賽出出進進地報喜:“今天有火雞大餐!”所謂火雞,肉粗味淡,火雞肚子裡面塞的一坨一坨黏糊糊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一多和我時常踱到街上補充一個漢堡肉餅或熱狗之類。

    在這種情形下,飯前祈禱對于我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就是飯後祈禱恐也不免帶有怨聲,而不可能完全是謝主的恩典。

     我小時候,母親告訴我,碗裡不可留剩飯粒,飯粒也不可落在桌上地上,否則将來會娶麻臉媳婦。

    這個威吓很能生效,真怕将來床頭人是麻子。

    稍長,父親教我們讀李紳《憫農》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因此更不敢糟蹋糧食。

    對于農民老早地就起了感激之意。

    養豬養雞的、捕魚捕蝦的,也同樣地為我服務,我憑什麼白白地受人供養?吃得越好,越惶恐,如果我在舉箸之前要做祈禱,我要為那些胼手胝足為大家生産食糧、供應食物的人祈福。

     如今我每逢有美味的飲食可以享受的時候,首先令我懷想的是我的雙親。

    我父親對于飲膳非常注意,尤嗜冷飲,酸梅湯要冰鎮得透心涼,山裡紅湯微帶冰碴兒,酸棗湯、櫻桃水等都要冰得入口打哆嗦。

    可惜我沒來得及置備電冰箱,先君就棄養了。

    我母親愛吃火腿、香蕈、蚶子、蛏幹、筍尖、山核桃之類的所謂南貨,我好後悔沒有盡力供養。

    美食當前,辄興風木之思,也許這些感受可以代替所謂飯前祈禱了吧? 圓桌與筷子 我聽人說起一個笑話,一個中國人向外國人誇說中國的偉大,圓餐桌的直徑可以大到幾乎一丈開外。

    外國人說:“那麼你們的筷子有多長呢?”“六七尺長。

    ”“那樣長的筷子,如何能夾起菜來送到自己嘴裡呢?”“我們最重禮讓,是用筷子夾菜給坐在對面的人吃。

    ” 大圓桌我是看見過的,不是加蓋上去的圓桌面,是訂制的大型圓餐桌,周遭至少可以坐二十四個人,寬寬綽綽的一點也不擠,絕無“菜碗常需頭上過,酒壺頻向耳邊灑”的現象。

    桌面上有個大轉盤(英語名為“懶蘇珊”),轉盤有自動旋轉的裝置,主人按鈕就會不急不徐地轉。

    轉盤上每菜兩大盤,客人不需等待旋轉一周即可伸手取食。

    這樣大的圓桌有一個缺點,除了左右鄰座之外,彼此相隔甚遠,不便攀談,但是這缺點也許正是優點,不必沒話找話,大可埋頭猛吃,做食不語狀。

     我們的傳統餐桌本是方的,所謂八仙桌,往日喜慶宴都是用方桌,通常一席六個座位,有時下手添個長凳打橫,隻有在特殊情形下才加上一個圓桌面。

    炕上餐桌也是方的。

    方桌折角打開變成圓桌(英語所謂“信封桌”),好像是比較晚近的事了。

     許多人團聚在一起吃飯,尤其是講究吃的東西要燙嘴熱,當然以圓桌為宜,把食物放在桌中央,由中央到圓周的半徑是一樣長,各人伸箸取食,有如輻辏于毂。

    因為圓桌可能嫌大,現在幾乎凡是圓桌必有轉盤,可惱的是直眉瞪眼的餐廳侍者多半是把菜盤往轉盤中央一丢,并不放在轉盤的邊緣上,然後掉頭而去,轉盤等于虛設。

     西方也不是沒有圓桌。

    亞瑟王的圓桌騎士是赫赫有名的,那圓桌據說當初可以容一百五十名騎士就坐,真不懂那樣大的圓桌能放在什麼地方,也許是裡三層外三層圍繞着吧?近代外交壇坫之上常有所謂圓桌會議,也許是微帶橢圓之形,其用意在于賓主座位不分上下。

    這都不能和我們中國的圓桌相提并論,我們的圓桌是普遍應用的,家庭聚餐時,祖孫三代團團坐,有說有笑,融融洩洩;友朋宴飲時,敬酒、豁拳、打通關都方便。

    吃火鍋,更非圓桌不可。

     筷子是我們的一大發明。

    原始人吃東西用手抓,比不會用手抓的禽獸已經進步很多,而兩根筷子則等于是手指的伸展,比猿猴使用樹枝撥東西又進一步。

    筷子運用起來可以靈活無比,能夾、能戳、能撮、能挑、能扒、能掰、能剝,凡是手指能做的動作,筷子都能。

    沒人知道筷子是何時何人發明的。

    如果《史記》所載不虛,“纣為象箸而箕子唏”,纣王使用象牙筷子而箕子忍氣吞聲地歎氣,象牙筷子的曆史可說是很久遠了。

    箸原是策,竹子做的筷子;又作莢,木頭做的筷子。

    象牙筷子并沒有什麼好,怕燙,容易變色。

    假象牙筷子顔色不對,沒有紋理,更容易變色,而且在吃香酥鴨的時候,拉扯用力稍猛就會咔嚓一聲斷為兩截。

    倒是竹筷子最好,湘妃竹固然好,普通竹也不錯,髹油漆固然好,本色尤佳。

    做祖父母的往往喜歡使用銀箸,通常是短短細細的,怕分量過重,這隻為了表示其地位之尊崇。

    金箸我尚未見過,恐怕未必中用。

    箸之長短不等,湖南的筷子特長,盤子也特大,但是沒有長到烤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