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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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書談 從前有一個朋友說,世界上的好書,他已經讀盡,似乎再沒有什麼好書可看了。

    當時許多别的朋友不以為然,而較長一些的朋友就更以為狂妄。

    現在想想,卻也有些道理。

     世界上的好書本來不多,除非愛書成癖的人(那就像抽鴉片抽上瘾一樣的),真正心悅誠服地手不釋卷,實在有些稀奇。

    還有一件最令人氣短的事,就是許多最偉大的作家往往沒有什麼憑借,但卻做了後來二三流的人的精神上的财源了。

    柏拉圖、孔子、屈原,他們一點一滴,都是人類的至寶,可是要問他們從誰學來的,或者讀什麼人的書而成就如此,恐怕就是最善于說謊的考據家也束手無策。

    這事有點兒怪!難道真正偉大的作家,讀書不讀書沒有什麼關系麼?讀好書或讀壞書也沒有什麼影響麼? 叔本華曾經說好讀書的人就好像慣于坐車的人,久而久之,就不能在思想上邁步了。

    這真喚醒人的迷夢不小!小說家瓦塞曼竟又說過這樣的話,認為倘若為了要鼓起創作的勇氣,隻有讀二流的作品。

    因為在讀二流的作品的時候,他可以覺得隻要自己一動手就準強。

    倘讀第一流的作品卻往往叫人減卻了下筆的膽量。

    這話也不能說沒有部分的真理。

     也許世界上天生有種人是作家,有種人是讀者。

    這就像天生有種人是演員,有種人是觀衆;有種人是名廚,有種人卻是所謂老饕。

    演員是不是十分熱心看别人的戲,名廚是不是愛嘗别人的菜,我也許不能十分确切地肯定,但我見過一些作家,卻确乎不大愛看别人的作品。

    如果是同時代的人,更如果是和自己的名氣不相上下的人,大概尤其不願意寓目。

    我見過一個名小說家,他的桌上空空如也,架上僅有的幾本書是他自己的新著,以及自己所編過的期刊。

    我也曾見過一個名詩人(新詩人),他的唯一讀物是《唐詩三百首》,而且在他也盡有多餘之感了。

    這也不一定隻是由于高傲,如果分析起來,也許是比高傲還複雜的一種心理。

    照我想,也許是真像廚子(哪怕是名廚),天天看見油鍋油勺,就膩了。

    除非自己逼不得已而下廚房,大概再不願意去接觸這些家夥,甚而不願意見一些使他可以聯想到這些家夥的物事。

    職業的辛酸,也有時是外人不曉得的。

    唐代的閻立本不是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再做畫師麼?以教書為生活的人,也往往看見别人在聲嘶力竭地講授,就會想到自己,于是覺得“慘不忍聞”。

    做文章更是一樁嘔心血的事,成功失敗都要有一番産痛,大概因此之故不忍讀他人的作品了。

     撇開這些不說,站在一個純粹讀者而論,卻委實有好書不多的實感。

    分量多的書,糟粕也就多。

    讀讀杜甫的選集十分快意,雖然有些佳作也許漏過了選者的眼光。

    讀全集怎麼樣?叫人頭痛的作品依然不少。

    據說有把全集背誦一字不遺的人,我想這種人不是缺乏美感,就隻是為了訓練記憶。

    頂讨厭的集子更無過于陸放翁,分量那麼大,而佳作卻真寥若晨星。

    反過來,《古詩十九首》,郭璞遊仙詩十四首卻不能不叫人公認為人類的珍珠寶石。

    錢鐘書的小說裡曾說到一個産量大的作家,在房屋恐慌中,忽然得到一個新居,滿心高興,誰知一打聽,才知道是由于自己的著作汗牛充棟的結果,把自己原來的房子壓塌,而一直落在地獄裡了。

    這話誠然有點兒刻薄,但也許對于像陸放翁那樣不知趣的笨伯有一點點兒益處。

     古今來的好書,假若讓我挑選,我舉不出十部。

    而且因為年齡環境的不同,也不免随時有些更易。

    單就目前論,我想是:《柏拉圖對話錄》、《論語》、《史記》、《世說新語》、《水浒傳》、《莊子》、《韓非子》,如此而已。

    其他的書名,我就有些躊躇了。

    或者有人間:你自己的著作可以不可以列上?我很悲哀,我隻有毫不躊躇地放棄附骥之想了。

    一個人有勇氣(無論是糊塗或欺騙)是可愛的,可惜我不能像上海某名畫家,出了一套世界名畫選集,卻隻有第一本,那就是他自己的“傑作”! 書 從前的人喜歡誇耀門第,縱不必家世貴顯,至少也要是書香人家才能算是相當的門望。

    書而日香,蓋亦有說。

    從前的書,所用紙張不外毛邊連史之類,加上松煙油墨,天長日久密不通風自然生出一股氣味,似沉檀非沉檀,更不是桂馥蘭熏,并不沁人脾胃,亦不特别觸鼻,無以名之,名之曰書香。

    書齋門窗緊閉,乍一進去,書香特别濃,以後也就不大覺得。

    現代的西裝書,紙墨不同,好像有股煤油味,不好說是書香了。

     不管香不香,開卷總是有益。

    所以世界上有那麼多有書癖的人,讀書種子是不會斷絕的。

    買書就是一樂,舊日北平琉璃廠、隆福寺街的書肆最是誘人,你邁進門去向櫃台上的夥計點點頭便直趨後堂,掌櫃的出門迎客,分賓主落座,慢慢地談生意。

    不要小觑那位書賈,關于目錄版本之學他可能比你精。

    搜訪圖書的任務,他代你負擔,隻要他摸清楚了你的路數,一有所獲立刻專人把樣函送到府上,合意留下翻看,不合意他拿走,和和氣氣。

    書價麼,過節再說。

    在這樣情形之下,一個讀書人很難不染上“書淫”的毛病,等到四面卷軸盈滿,連坐的地方都不容易勻讓出來,那時候便可以顧盼自雄,酸溜溜地自歎:“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現代我們買書比較方便,但是搜訪的樂趣,搜訪而偶有所獲的快感,都相當地減少了。

    擠在書肆裡浏覽圖書,本來應該是像牛吃嫩草,不慌不忙的,可是若有店夥眼睛緊盯着你,生怕你是一名雅賊,你也就不會怎樣地從容,還是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好些。

    更有些書不裁毛邊,幹脆拒絕翻閱。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問其故,曰:‘我曬書。

    ’”(見《世說新語》)郝先生滿腹詩書,曬書和日光浴不妨同時舉行。

    恐怕那時候的書在數量上也比較少,可以裝進肚裡去。

    司馬溫公也是很愛惜書的,他告誡兒子說:“吾每歲以上伏及重陽間視天氣晴明日,即淨幾案于當日所,側群書其上以曬其腦。

    所以年月雖深,從不損動。

    ”書腦即是書的裝訂之處,翻葉之處則曰書口。

    司馬溫公看書也有考究,他說:“至于啟卷,必先幾案潔淨,藉以茵褥,然後端坐看之。

    或欲行看,即承以方版,未曾敢空手捧之,非惟手污漬及,亦慮觸動其腦。

    每至看竟一版,即側右手大指面襯其沿,随覆以次指面,撚而夾過,故得不至揉熟其紙。

    每見汝輩多以指爪撮起,甚非吾意。

    ”(見《宋稗類鈔》)我們如今的圖書不這樣名貴,并且裝訂技術進步,不像宋朝的“蝴蝶裝”那樣的嬌嫩,但是讀書人通常還是愛惜他的書,新書到手先裹上一個包皮,要曬,要揩,要保管。

    我也看見過名副其實的收藏家,愛書愛到根本不去讀它的程度,中國書則錦函牙簽,外國書則皮面金字,庋置櫃櫥,滿室琳琅,真好像是嫏嬛福地,書變成了陳設,古董。

     有人說“借書一癡,還書一癡”。

    有人分得更細:“借書一癡,惜書二癡,索書三癡,還書四癡。

    ”大概都是有感于書之有借無還。

    書也應該深藏若虛,不可慢藏誨盜。

    最可惱的是全書一套借去一本,久假不歸,全書成了殘本。

    明人謝肇淛編《五雜俎》,記載一位:“虞參政藏書數萬卷,貯之一樓,在池中央,小木為徇,夜則去之。

    榜其門曰:‘樓不延客,書不借人。

    ’”這倒是好辦法,可惜一般人難得有此設備。

     讀書樂,所以有人一卷在手往往廢寝忘食。

    但是也有人一看見書就哈欠連連,以看書為最好的治療失眠的方法。

    黃庭堅說:“人不讀書,則塵俗生其間,照鏡則面目可憎,對人則語言無味。

    ”這也要看所讀的是些什麼書。

    如果讀的盡是一些猥屑的東西,其人如何能有書卷氣之可言?宋真宗皇帝的勸學文,實在令人難以入耳:“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随,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顔如玉,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不過是把書當做敲門磚以遂平生之志,勤讀六經,考場求售而已。

    十載寒窗,其中隻是苦,而且吃盡苦中苦,未必就能進入佳境。

    倒是英國十九世紀的羅斯金,在他的《芝麻與白百合》第一講裡,勸人讀書尚友古人,那一番道理不失雅人深緻。

    古聖先賢,成群的名世的作家,一年四季地排起隊來立在書架上面等候你來點喚,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行吟澤畔的屈大夫,一邀就到;飯顆山頭的李白、杜甫也會連袂而來;想看外國戲,環球劇院的拿手好戲都随時承接堂會;亞裡士多德可以把他逍遙廊下的講詞對你重述一遍。

    這真是讀書樂。

     我們國内某一處的人最好賭博,所以諱言書,因為書與輸同音,讀書曰讀勝。

    基于同一理由,許多地方的賭桌旁邊忌人在身後讀書。

    人生如博弈,全副精神去應付,還未必能操勝算。

    如果沾染書癖,勢必呆頭呆腦,變成書呆,這樣的人在人生的戰場之上怎能不大敗虧輸?所以我們要鑽書窟,也還要從書窟鑽出來。

    朱晦庵有句:“書冊埋頭何日了,不如抛卻去尋春。

    ”是見道語,也是老實話。

     曬書記 《世說新語》:“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問其故,曰:‘我曬書。

    ’” 我曾想,這位郝先生直挺挺地躺在七月的驕陽之下,曬得渾身滾燙,兩眼冒金星,所為何來?他當然不是在作日光浴,書上沒有說他脫光了身子。

    他本不是劉伶那樣的裸體主義者。

    我想他是故做驚人之狀,好引起“人問其故”,他好說出他的那一句驚人之語“我曬書”。

    如果旁人視若無睹,見怪不怪,這位郝先生也隻好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而去。

    郝先生的意思隻是要向侪輩誇示他的肚裡全是書。

    書既裝在肚裡,其實就不必曬。

     不過我還是很羨慕郝先生之能把書藏在肚裡。

    至少沒有曬書的麻煩。

    我很愛書,但不一定是愛讀書。

    數十年來,書也收藏了一點,可是并沒有能盡量地收藏到肚裡去。

    到如今,腹笥還是很儉。

    所以讀到《世說新語》這一則,便有一點慚愧。

     先嚴在世的時候,每次出門回來必定買回一包包的書籍。

    他喜歡研究的主要是小學,旁及于金石之學,積年累月,收集漸多。

    我少時無形中亦感染了這個嗜好,見有合意的書即欲購來而後快。

    限于資力學力,當然談不到什麼藏書的規模。

    不過汗牛充棟的情形卻是體會到了,搬書要爬梯子,曬一次書要出許多汗,隻是出汗的是人,不是牛。

    每曬一次書,全家老小都累得氣咻咻然,真是天翻地覆的一件大事。

    見有衣魚蛀蝕,先嚴必定蹙額太息,感慨地說:“有書不讀,叫蠹魚去吃也罷。

    ”刻了一顆小印,曰“飽蠹樓”,藏書所以飽蠹而已。

    我心裡很難過,家有藏書而用以飽蠹,子女不肖,贻先人羞。

     喪亂以來,所有的藏書都棄置在家鄉,起先還叮囑家人要按時曬書,後來音信斷絕也就無法顧到了。

    倉皇南下之日,我隻帶了一箱書籍,輾轉播遷,曆盡艱苦。

    曾窮三年之力搜購杜詩六十餘種版本,因體積過大亦留在大陸。

    從此不敢再作藏書之想。

    此間炎熱,好像蠹魚繁殖特快,随身帶來的一些書籍竟被蛀蝕得體無完膚,情況之烈前所未有。

    日前放晴,運到階前展曬,不禁想起從前在家鄉曬書,往事曆曆,如在目前。

    南渡諸賢,新亭對泣,聯想當時确有不得不然的道理在。

    我正在佝偻着背,一冊冊地拂拭,有客施施然來,看見階上階下五色缤紛的群籍雜陳,再看到書上蛀蝕透背的慘狀,對我發出輕微的嘲笑道:“讀書人竟放任蠹蟲猖狂乃爾!”我回答說:“書有未曾經我讀,還需拿出曝曬,正有愧于郝隆;但是造物小兒對于人的身心之蛀蝕,年複一年,日益加深,使人意氣消沉,使人形銷骨毀,其慘烈恐有甚于蠹魚之蛀書本者。

    人生貴适意,蠹魚求一飽,兩俱相忘,何必戚戚?”客嘿然退。

    乃收拾殘卷,抱入室内。

    而内心激動,久久不平,想起飽蠹樓前趨庭之日,自慚老大,深愧未學,憂思百結,不得了脫,夜深人靜,爰濡筆為之記。

     紐約的舊書鋪 我所看見的在中國号稱“大”的圖書館,有的還不如紐約下城十四街的舊書鋪。

    紐約的舊書鋪是極引誘人的一種去處,假如我現在想再到紐約去,舊書鋪是我所要首先去流連的地方。

     有錢的人大半不買書,買書的人大半沒有多少錢。

    舊書鋪裡可以用最低的價錢買到最好的書。

    我用三塊五角錢買到一部Jewett譯的《柏拉圖全集》,用一塊錢買到第三版的《亞裡士多德之詩與藝術的學說》就是最著名的那個Butcher的譯本——這是我買便宜書之最高的紀錄。

     羅斯丹的戲劇全集,英文譯本,有兩大厚本,定價想來是不便宜,有一次我陪着一位朋友去逛舊書鋪,在一家看到全集的第一冊,在另一家又看到全集的第二冊,我們便不動聲色地用五角錢買了第一冊,又用五角錢買了第二冊。

    用同樣的方法我們在三家書鋪又拼湊起一部《品内羅戲劇全集》。

    後來我們又想如法炮制拼湊一部《易蔔生全集》,無奈工作太偉大了,沒有能成功。

     别以為買舊書是容易事。

    第一,你這兩條腿就受不了,串過十幾家書鋪以後,至少也要三四個鐘頭,則兩腿謀革命矣。

    餓了的時候,十四街有的是賣“熱狗”的,臘腸似的鮮紅的一條腸子夾在兩片面包裡,再塗上一些芥末,頗有異味。

    再看看你兩隻手,可不得了,至少有一分多厚的灰塵。

    然後你左手挾着一包,右手提着一包,在地底電車裡東沖西撞地踉跄而歸。

     書鋪老闆比買書的人精明。

    什麼樣的書有什麼樣的行市,你不用想騙他。

    并且買書的時候還要仔細,有時候買到家來便可發現版次的不對,或竟脫落了幾十頁。

    遇到合意的書不能立刻就買,因為頂痛心的事無過于買妥之後走到别家價錢還要便宜;也不能不立刻就買,因為才一回頭的工夫,手長的就許先搶去了。

    這裡面頗有一番心機。

     在中國買英文書,價錢太貴還在其次,簡直的就買不到。

    因此我時常的憶起紐約的舊書鋪。

     寫字 在從前,寫字是一件大事,在“念背打”教育體系當中占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從描紅模子的橫平豎直,到寫墨卷的黑大圓光,中間不知有多大艱苦。

    記得小時候寫字,老師冷不防地從你腦後把你的毛筆抽走,弄得你一手掌的墨,這證明你執筆不堅,是要受懲罰的。

    這樣惡作劇還不夠,有的在筆管上套大銅錢,一個,兩個,乃至三四個,搖動筆管隻覺頭重腳輕,這原理是和國術家腿上綁沙袋差不多,一旦解開重負便會身輕似燕極盡飛檐走壁之能事,如果練字的時候筆管上馱着好幾兩重的金屬,一旦握起不加附件的竹管,當然會龍飛蛇舞,得心應手了。

    寫一寸徑的大字,也有人主張用懸腕法,甚至懸肘法,寫字如站樁,挺起腰闆,咬緊牙關,正襟危坐,道貌岸然,在這種姿态中寫出來的字,據說是能力透紙背。

    現代的人無須受這種折磨。

    “科舉”已經廢除了,隻會寫幾個“行”、“閱”、“如拟”“照辦”,便可為官。

    自來水筆代替了毛筆,橫行左行也可以應酬問世,寫字一道,漸漸地要變成“國粹”了。

     當做一種藝術看,中國書法是很獨特的。

    因為字是藝術,所以什麼“永字八法”之類的說教,其效用也就和“新詩作法”、“小說作法”相差不多。

    繩墨當然是可以教的,而巧妙各有不同,關鍵在于個人。

    寫字最容易洩露一個人的個性,所謂“字如其人”大抵不誣。

    如果每個字都方方正正,其人大概拘謹;如果伸胳臂拉腿的都逸出格外,其人必定豪放;字瘦如柴,其人必如排骨;字如墨豬,其人必近于“五百斤油”。

    所以鄭闆橋的字,就應該是那樣的傾斜古怪,才和他那吃狗肉傲公卿的氣概相稱,顔魯公的字就應該是那樣的端莊凝重,才和他的臨難不苟的品格相合,其間無絲毫勉強。

     在“文字國”裡,需要寫字的地方特别多。

    擘窠大字至蠅頭小楷,都有用途。

    可惜的是,寫字的人往往不能用其所長,且常用錯了地方。

    譬如,鑿石摹壁的大字,如果不能使山川生色,就不如給當鋪醬園寫寫招牌,至不濟也可以給煤棧寫“南山高煤”。

    有些人的字不宜在壁上題詩,改寫春聯或“擡頭見喜”就合适得多。

    有的人寫字技術非常娴熟,在茶壺蓋上寫“一片冰心”是可以勝任的,卻偏愛給人題跋字畫。

    中堂條幅對聯,其實是人人都可以寫的,不過懸挂的地點應該有個分别,有的宜于挂在書齋客堂,有的宜于挂在飯鋪理發館,求其環境配合,氣味相投,如是而已。

     “善書者不擇筆”,此說未必盡然,秃筆寫鐵線篆,未嘗不可,臨趙孟“心經”就有困難。

    字寫得堅挺俊俏,所用大概是尖毫。

    筆墨紙硯,對于字的影響是不可限量的。

    有時候寫字的人除了工具之外還講究一點特殊的技巧,最妙者無過于某公之一筆虎,八尺的宣紙,布滿了一個虎字,氣勢磅礴,一氣呵成,尤其是那一直豎,頂天立地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