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素先生願學齋億語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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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傳義而稍為改竄,恐來僭妄之譏。

    不審若何而可?幸教之。

     複顧泾陽論學書 春正走梁溪,拟即操舠過泾,饫領新得。

    緣賤體陡病遽回,此中怅如。

    曾以小齋億語漫呈景逸玄台,而于丈獨阙,異,圖面請耳。

    晦庵朱夫子全集,不佞巳摘抄一過,較之荊川公稍詳,若敬所公則未盡其精蘊也。

    嘗記吳草廬贊雲:義理密微,蠶絲牛毛。

    心胸恢廓,海闊天高。

    真善形容矣。

    陽明公不揣,故為晚年定論,間摘朱語之類巳者以自附,欲尊巳卑人,摭前飾後,謂知即行,謂博即約,謂明善即誠身,似是實非,強詞奪理。

    其中講論,不無醒人心目,而縱橫霸氣,每于筆底見之。

    其說雖盛行江右,而不佞迂疏淺劣,終未敢以為醇也。

    若白沙先生,又高陽明一等矣。

    吾輩學問要講明,不可立門戶;躬行要實踐,不在工文章。

    說儒便學儒,以禅而混儒,吾道之蟊也。

    說禅單說禅,扯禅以入儒,甚者尊禅以抑儒,而夷考其行,則貪名覓利之尤,何能障人耳目,揜巳肺肝乎?此須直用劊子手耳。

    不佞于道無窺,而立身行巳之方,稍知尺寸;于書不著,而片言隻字之述,謹守程朱。

    寫一句不若行一句也;看一部,随當摘一部也。

    此又在先詳而後略,由博而反約矣。

    躬行實踐之說,隻在家庭日用,上下親疏,恩常掩義之中,勿忘正巳正物之意;施不滿望之輩,時勤補助補給之仁,處置得宜,一家。

    平泰,此便是學問工夫,經綸手段,非從着實體貼來不能也。

    所索三書,附去者二,若宋朝狀元策,則架上無之,詩扇俱是警心要語,從此手不忍釋矣。

    家兄病體如昨,形神無傷,辱轸念,感切感切! 與顧泾陽論太極正蒙書 頃走谒,得領教移時,未能探吾丈學海之萬一,其所就正者,亦未識果有當于高明否?嘗聞晦庵先生雲:史書鬧熱,經書冷淡,後學多不免有外向之病。

    則知吾輩讀書,須以研窮道理為先,其詳于史而略于經者淺也。

    聞伊川先生雲:今之為學者,如登山麓,方其迤逦,莫不闊步,及到峻處,便逡巡。

    則又知此時讀書工夫比初學不同,須先其難者,細着心腸,如處女之穿針,令此心巳有安頓處,而後于人情物理,如迎刃,如破竹,恢乎其有餘地也。

    不佞向來自驗,但覺得編年紀事之書,便可一日數十葉,且能述其槩,而間或舉其辭一至太極、正蒙等篇,雖嘗童而習之,迄今未了了者尚十之九也。

    隻如濂溪雲: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兩句,如此下語,似動了而後生陽,靜了而後生陰,不無先後等級之可言。

    然則未生陽之前,以何為動,未生陰之前,以何為靜乎?又如橫渠雲:由氣化有道之名,則與率性之謂道者别矣。

    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則與天命之謂性者别矣。

    此等語,并自苦心力索中來,豈敢妄有非議?但自揣粗心,一時不能領略。

    惟丈沉心理窟,着意孔源,試再深思之,以豁我颛蒙,則不佞之請益左右者正亹亹也。

    向日勸丈于性理上加功,正為義理如繭絲牛毛,非可鹵莽。

    勦說剖析義理,如指掌計數,非可隔靴爬癢,朦胧以立訓者。

    故論理者能于平易淺近中得其精髓,辟之繪像者,能于毛發骨爪外得其情神,斯之謂卓見,斯之謂妙手也。

    聞丈内室有書舍三間,乃終日妙契疾書之所,是日喜升堂,而悔未入室也。

    别來又幾一月,念丈為道之心,則動我求道之心,幸便時警覺之,倦切倦切。

    茲緣令弟泾凡有文字之委,耑力持去,便中附此代躬。

    不一 與高景逸論易論學書 不聞問久矣。

    甚念弟自三月迄今,無日不與啟新相對,非對其人,對其像象管見之書也。

    夫一卦有一象,而聖人之立義最精。

    今每卦像其象,而啟新之用心為苦。

    這陰陽消長之理,原非脂粉色澤之可形容,亦非穿鑿附會之可拟議。

    即剝卦以六陰剝一陽,真是碩果不食之象,而今推廣之曰:留這君子在上,猶能覆蓋小人,君子終有用于小人,小人終無用于君子。

    夬卦以六陽決一陰,真是壯趾壯??之象,而今推廣之曰:壯于趾為輕率之咎;壯于??,有淺露之兇。

    又曰:剝上不食,喜君子之僅存,然終于剝廬;夬上無号,危小人之不去,然終于有兇。

    巳上數語,又程傳之所無,而啟新之獨得,其吃緊為人處不止此,而皆于象中會意,非節外生枝,真羽翼聖經之書也。

    吾侪有此兄,直是快心。

    然弟硈硈窮年,輸此一着,不免忽生妒心矣。

    丈閑中曾讀之乎?東林會約,燈下反複數過,中間知本一篇,提出性善兩字,最為得旨,且是絕妙文字,第嫌于組織太工耳。

    九益九損之說,叚叚着巳,句句醫人。

    隻手此編,燕居獨處,着實體驗,性善之外無他求,躬行之外無别路,便是腳踏平地,真正根基,便是依庸堂上之真品,便是道南祠中之後身。

    但恐會講之日,意見不同,徒為聚訟;會講之後,言行不顧,入為淫朋,無以步先哲之後塵,祗以增他日之談柄。

    此在泾陽吾丈執牛耳者之提撕警覺也。

    弟辱丈知愛,拳拳引進,不敢自外門牆苦逼衰年,安能頻頻入會?即入會,恐亦不能于道脈有所發明,于下問無所起益。

    欲講修身而巳之身未修,欲講齊家而巳之家未齊,徒勦襲紙上陳言,姑了杏壇故事,既欺巳,又欺人,豈不可恥甚乎!此後或乘秋氣之爽而特造精廬,或緣意外之逢而請證終日,似無不可者,吾丈以為然乎否也?我素處尚未吊慰,想安厝亦未定期,有便即來請教,即在此時矣。

    伻旋附謝,尚容嗣陳。

     複高景逸論心境理路書 頃以兒曹應試,驅暑陪京,匿迹南郊,槁居僧舍,喜玄台文石之在望,便談時問道之有憑。

    二十三日,家僮攜至手書,開椷三複,蓋扣我以心境理路之差,實啟我以觀心合理之學也。

    夫盈天下物,孰不有理,而管之隻一心;盈天下人身,孰不有心,而涵之隻一理。

    故心即理,理即心,人人能言之也。

    然一人之心,理多或出或入;一事之理,心多,時暗時明,欲其心即為體,理即為用,則聖人能之,而未可責之人人也。

    蓋理有萬殊,應時而用,非參之此,複參之彼,不能窮其變化之神;得其神而心境不徹者,無之矣。

    心無兩般,随事而應,若黏于前,又黏于後,不能相其時措之宜,失其宜而理境不透者因之矣。

    心通則理通,理徹則心越徹,析之雖有二名,合之則無二域也。

    愚人不識心,且不識理,而一念之發,一事之行,常得其真,适中其理者,未泊于欲也。

    吾人能不失愚人之心,又加以窮理克巳之功,積而久之,純而熟之,則心境便是理境,理境便是心境。

    愚人之心,便是大人之心,大人之心,便是保得愚人之心。

    來谕似不必以境屬心,以路屬理。

    心與理原不作兩樣看。

    故明理即所以明心,存心即所以存理,而其要則一敬統之也。

    敬者,此心之提醒處,即此理之拘管處。

    提醒則心不放逸,而曰用應酬,無非一理之運用,心在理亦在也;拘管則理不龐雜,而精一清靜,無非此心之斡旋。

    理定心亦定也。

    敬之于心,如舟之有柁,雖震撼波濤,吾自操之不失,由是東西南北,臨機應之,而各得其理矣。

    如馬之有銜,雖馳驟風塵,吾自按之有節,由是康衢峻坂,随地施之,而各得其理矣。

    彼理境精密,而于心境尚隔一膜者,終是察理之未精;心境圓通,而于理境尚差一針者,終是養心之未至。

    故達而在上,若堯、舜之兢業,而猶于修齊治平之用有乖乎?窮而在下,若孔、顔之克複,而猶于視聽言動之間有非乎?以此心而穿透理孔,乃敬之嚴毅也;以此理而涵養心源,乃敬之綿密也。

    優遊自得,則心上着不得一敬字,亦着不得一理字矣。

    何也?敬即心,即理也,心即理,即敬也。

    故曰敬者,徹上徹下之道;主敬者,徹上徹下之語也。

    世間有一等人,日用一心中常有二主,互相起滅。

    有時煉心體則忘物情,揣物情則忘心體,是岐心理而二之也。

    又有一等人,颟預世故,??侗性情,或強立意見而不恤是非,或妄生事端而不顧利害,此又不知心與理為何物,而悖謬之也。

    敬何有焉?其獘也,喪心滅理,靡不至矣,又何止一膜之隔,一針之差哉!此真吾儒分内一大事也。

    弟參之平日稍得其粗,再參之,臨時尚憶其槩,不能于來谕之外有所發明,亦僅于來谕之中卻反其病原雲耳。

    幸吾丈一一批駁之。

    學問不怕商量,議論不嫌往複,弟洗耳俟之。

    至于易理之妙,要時時心會,叚叚身體,方見精微,方得旨趣。

    因其取象,原不離人生日用間,故讀易有得者,亦不離人生日用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