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素先生願學齋億語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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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有手舞足蹈之樂。

    總之,易固理也,心即易也,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一言盡之矣。

    許敬庵經學之正,王棠南心境之清,弟亦雲然。

    二老雖不出陽明蹊徑,而視之陽明心地更覺純妥乾淨也。

    何如何如? 高景逸來書附 比日兩得手教,警發甚多。

    老丈所見,确實正當,别無可言。

    所謂心之是處即天理,誠然,誠然。

    但心之是處則未易言,尋讨亦非易,不可隻以見解承當。

    弟觀自古聖賢尋讨之法有二:讨寂然不動之體,則于喜怒哀樂之未發;讨感而遂通之用,則于乍見呼蹴之著見。

    蓋皆于不識不知之時,當下認取,于此見得,方是頭腦。

    然戒慎工微,即喜怒哀樂未發,未必便是中體。

    故寂體易混,不若發見者為真。

    孟子隻從四端指點,良有。

    以也。

    向日未及請教。

    學庸大指,乾坤兩卦,若隻探索文義,則先儒之說至備矣。

    須從易有太極四字見得清楚,方不落文義口說耳。

    書院當于秋間落成,道駕至正,可就中朝夕請益。

    适同敝邑同袍郊外禱雨,草草擇所欲言之要奉答,殊不盡。

    子靜巳歸,尊東詩扇,即當覓便緻之,亦見老丈好善若渴之至意矣。

     複高景逸論敬與天理作何狀書 十四日辰刻适有書遣候,酉刻而手書至,開函展視,知丈近日工夫非淺淺者。

    學問自心體上究竟,方是真學問。

    舍心體言學問,雖博綜強識,貫穿百家,終是學問之末流,非學問之源頭也。

    程子論學,拈出一敬字,最是吃緊。

    至雲天理卻是自家體貼出來,這體貼處便是敬了。

    若分作兩樣,則敬者一心,體貼者又一心,非也。

    心與理原渾做一團,能循理便是敬,能敬便是循理。

    若分作兩樣,則理從何來,敬又從何來,亦非也。

    天理隻于吾心之是處讨,心之是處,即天理也,何形狀之可雲?循吾心之是處做将去,即敬也,亦何形狀之可雲?理本不堕有無,不落方體元分,不得巳以太極名之。

    敬本收斂精神,形聲寂若子思,不得巳以戒慎恐懼名之,若欲狀其所以為理,所以為敬,卒莫可得而言也。

    若弟之日所持循,則有可得而請正者。

    年來無日不對書,而不能?繹其精微,便是不敬。

    雖皓首窮經何益。

    亦無日不以仁孝為念,而事有甚難處者,無能挽回。

    此畢竟是弟之平時主敬未至,循天理未到也。

    此弟之知愧處也。

    做人必于人倫日用間。

    事事妥當,才是學問之征驗,心體之流行。

    觀人亦必于人倫日用間,定其學問之淺深,人品之優劣。

    若孔氏從心,顔氏心齋,弟非敢望。

    惟文公先生雲:随時随處提撕此心,勿令放逸,而于其中随事觀理,講求思索,則不敢不自勉耳。

    此弟之知畏處也。

    一愧一畏,可以盡弟之生平。

    正于愧,止于畏,可以見弟之淺劣,而心體亦可睹矣,何微妙之有乎?丈言過矣。

    如雲工夫有漏,望以苦言箴之。

    如雲前說未徹,亦望以緒言教之。

    年逾耳順,正是尋好結果時節。

    良友如丈,肯趁時以厚其終,才是知巳之愛也。

     高景逸來書附 别來老丈讀何書所得,幸一教之。

    弟觀聖賢立教多方,而拈一敬字則最約,蓋謂本體工夫一齊俱到也。

    而程子則曰: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貼出來。

    不知理之與敬,一乎二乎?若雲敬則天理自存,則當其敬時,天理作何形狀?若雲循天理則自無不敬,則當其循天理時,敬作何形狀?幸老丈勿用比拟思量。

    即據日用間所持循者言之,蓋欲少窺老丈心體微妙處也,而非言語解說之謂矣。

     與錢啟新論易書 别來兩月,無日不領丈之教,無日無妒丈之心,而又不能無請益之心。

    昔蔡邕讀王充論衡,而雄辯日新,驚心駭目;左思三都賦出,而人競傳寫,紙價湧騰。

    丈有韋編三絕之功,弟無窺豹一斑之見,今雖讀完,尤愧買椟而還珠,沿流而失委也。

    然于易象之設,稍得其皮膚,待叩之時,亦稍資其唇吻。

    奈既竊人之有以誇人,又因人之有而妒人,丈謂可乎?不可乎?靜中體認,閱後端。

    詳若屯之有馬而無乾,離之有牛而無坤,乾之六龍則或疑于震;坤之牝馬則當反為乾,真有不可解、不可曉者,丈謂然乎?不然乎?若丈之于暌、于剝、于離、于坎等,則極嚴君子小人之分,而垂戒之意切;于夬、于姤、于萃、于升、于大壯、于中孚等,則極明反對互發之義,而會通之見融。

    此宋儒所無,吾丈獨擅。

    弟之不能無妒心者以此。

    然比後受之以畜,蠱後受之以臨,複後受之以無妄,頤後受之以大過等處,似于義未連,意亦不貫。

    讀書須于無疑中看作有疑,有疑中看到無疑,丈即随序揣摸,更不從中辨駁,豈巳有疑看到無疑乎?此弟之不能無請益者以此。

    中間或詳或略,時晦時明,亦多有之。

    此非執經趨侍,面相授而心相印焉,未可也。

    然更有說,程朱于經兼傳義而首尾有之,楊誠齋亦然,若敬仲、東坡,則止六十四卦耳,說者病其非全書也。

    且上下系辭,尤聖人精微之筆,知崇禮卑,則示人實踐之功,而洗心藏密四字,又玄妙未易以形容者。

    說卦第十一章借象似涉支離,立文不無怪誕,決非聖人化工之筆,疑為後人牽附之言。

    以故程朱到此多不詳之。

    所謂類萬物之情者,恐不指此。

    丈于此等處,不知作何注釋,作何參詳也。

    倘有定本,胡不并付梓人,公諸同志,使天下皆知錢子之全書乎?弟日望之矣。

    原本馳上,中有訛字,數亦不多,可改正之,仍即發還,為囑。

     錢啟新回書附 來教屯有馬而無乾,離有牛而無坤雲雲。

    馬之取象,原不單指乎乾,屯之上坎下震,皆馬象也。

    又牛,順物也。

    但有巽順之德,即成牛象。

    無妄或系之牛,巽也。

    離之畜牝牛,巽也。

    乾馬坤牛,煞定取象,聖人無是也。

     來教比後受之以畜,蠱後受之以臨,複後受之以無妄,頤,後受之以大過等處,于義未連,意亦不貫雲雲,此在序卦傳中略備,而宋王申子甚不取,謂以一字相連屬,于卦義頗無交涉也。

    合六十四卦以立人,譬之合四肢百骸為一身。

    今謂目後受之以鼻,手後受之以足,皮後受之以毛,人其有不一團笑之乎?當時聖人指點人,不以百骸四肢全體備具為人身,隻以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物,相磨相蕩為人身。

    如俯察而見水之行地,則既指之曰:此人道之比也;仰觀而見風之行天,則又指之曰:此人道之履矣。

    睹山下之有風,則曰:此人道之蠱也;睹澤上之有地,則又曰:此人道之臨矣。

    天下無一處與我無相幹,天下無一處非我做學問處。

    直是做得一個天地之大,方始成得一個人道。

    肢肢節節原無不相連,止于逐肢逐節搜尋,而不見吾身全體之大,血脈原自無不貫通,又非所以為學也。

    來教洗心藏密,玄妙未易形容雲雲,心何洗,密何藏,世人皆籠統颟顸而泛以為言耳。

    聖人實指之之曰以此。

    此者何?蓍德也,卦德也,爻義也。

    人知百骸、四肢,人身無一可缺漏,不知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人身尤無一可缺漏。

    但有一缺漏則疏矣,但無一缺漏則密矣。

    日日易,默成象,語成爻,得此者也。

    心能洗者也,密能藏者也。

    有一日不易,默不成象,語不成爻,失此者也。

    心。

    不洗者也,密,不藏者也。

    此處著不得言語,著不得訓解,弟故後之耳。

    未審高明以為何如? 與錢啟新論太虛無我之旨書 頃辱來谕,謂弟能腳踏實地,以真男子名之。

    此吾丈誘掖之詞,恐弟隋落,故為是言耳,何敢當?然雅意良厚,敢不銘心而自砥?嘗記先儒有言:人生得為男子,尤幸得為官人,則何事不可做。

    平居三複,竊憾生長豢養之家,未經牢煉,寒苦之地,隻飽煖兩字,便盡其到老生平,醜矣。

    又惟忝從薦紳之列,豈容甘冒屍素之慚?然建言兩字,卻不是人道戶門,若以此自多,尤醜矣。

    幸鄙性無他,好讀書頗耐煩,未敢曰聞道,而或亦可與議道也。

    忽承太虛無我之教,竦然疑焉。

    又雲:我心稍有絲發未化,總不足以交還天地,旨益深矣。

    夫天之生人不齊,有人則有我,有我則有人。

    千萬其人,我則千萬其人。

    我之心也,無論四海九州之遠,即一家之内,骨肉之間,分形分色,便存我心,臨事臨财,便持我見,不能以無我齊其家也。

    即一身之感,百物之攻,利在則居之患不先,害在則避之,恐不後,又不能以無我修其身也。

    欲去一我心,将從何處下手?下手工夫,非可茫然無着,支東失西也。

    還當于日用行事間求之乎?還當于本原不昧處求之乎?于本原求之,則懼蹈禅家之空寂而失之偏枯;于日用求之,則懼蹈宋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