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素先生願學齋億語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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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則曰陽氣潛藏,又曰陽在下也。

    則知聖學潛為要矣。

    草木之生,根荄在下,惟人亦然,息息下注,無令上浮,即有時而上乎,其在下者恒不離也。

    陽氣融結,浩乎如天,溫乎如日,不可測如淵,故稱龍焉。

    狀陽德也。

    陽德者,天德也。

     六龍說 乾,陽也。

    龍,純陽之物也。

    乾以陽而運行宇宙,龍以陽而飛騰雲霄。

    故有大人之德者,比之于龍。

    而龍之所處,則有潛、有見,有惕、有躍、有飛有亢,均之不離乎陽也。

    而六龍之中,予以惕為要焉。

    夫曰潛,非隐而在下者乎?此側微而姓名未著。

    時也。

    見則實大聲宏,世巳知其人矣。

    曰惕,非敬而無失者乎?此将用而砥砺不忘時也。

    躍則命位授事,朝巳用其人矣。

    至于飛,是居位為天子也。

    亢則得時之極,在位之久,國家有不可直遂之事,時勢有不可不居之嫌,上之如湯、武之放伐,下之如伊、周之處桐負扆日也。

    是六龍莫非君子變化之地,亦莫非君子所當敬畏之天。

    君子終身所經曆,則六龍盡之;君子六龍所管攝,則一惕盡之。

    潛而不惕,何以成其暗然之美?見而不惕,何以保其日章之盛?躍而不惕,則可大之業不彰;飛而不惕,則恭巳之治不著。

    亢則時危勢迫,而非惕以行之,将有潰敗決裂,不可收拾者。

    故六龍變矣,惕為要焉。

    君子常存是惕,則時潛而潛,時見而見,時躍而躍,而時飛時亢,焉往不宜哉?故曰時乘六龍,以禦天也。

    故曰群龍無首也。

    何也?惕之為義,本之念慮,而通乎天地,達乎民物,乃一團陽氣之作用,又非橫發而莫制者也。

    六龍以此為用,則無時不兢業,無地不憂勤,自不至于以剛為天下先而取兇矣,此之謂無首也,此其所以吉也。

    今之解六龍者多矣,予不能詳,其最惑世誣民,悖謬不經,敢于非聖,則金阊釋氏神龍而飛之說也。

     洗心藏密說 易曰:聖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

    夫聖人之心,一疵不存,何待于洗?而敬畏之心,無時無物,不用其力,檢點處惟恐毫厘之差,纖芥之累,則亦有似乎洗矣。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非洗之義乎?聖人之心,一理渾然,何嘗不密。

    而洗滌之念,雖不見不聞,亦不敢忽。

    妙用處惟恐機緘或露,意向易窺,若退而不欲前,藏而不欲洩,大學曰慎獨,中庸曰:淵淵其淵,非密之意乎?密自此心之寂然不動處而言,蓍卦爻之理皆含蓄于此矣。

    惟洗則不得不于密處加功,惟退藏于密,則其所以為洗者益瑩潔而無瑕,此盛德大業之繇來也,此其所以能通天下之故,而成天下之釁釁也。

    鄒爾瞻曰:退藏于密,密在何所?善哉問矣!鄒孚如曰:其攝之也,不可睹聞,故曰密。

    旨亦深乎!而其說似稍未暢,故足之以此。

     論乾道坤道 天下隻有乾坤兩道,其實一道也。

    人生禀受,隻有乾坤兩氣,其實一氣也。

    禀得乾底分數多者,其性自剛明果決,而聖人所以教,賢人所以學,亦因其性之所近而造就之、修為之也。

    禀得坤底分數多者,其姓自收斂謹密,而聖人所以教,賢人所以學,亦因其性之所近而造就之、修為之也。

    夫子知顔子是個剛明果決底人,而又心齋坐忘之久,因其問仁,而直以非禮勿視聽言動告之。

    蓋吾人日用無一日無視聽言動,無一刻無視聽言動,都是天人交戰之會,非有乾健之力足以勝之,未有不沈溺于攻取之塲者。

    這一點克巳底念頭,一息不肯放下,這一叚克巳底工夫,一息不肯罷休。

    顔子雖雲默識心通,而此心之隄防,恒如破屋之禦寇;雖雲深潛純粹,而用力之武毅,恒如逆流之撐篙。

    不猶乾之運行,無晝無夜,無始無終,行乎天之上,又包乎地之下也。

    信非顔子之學,不足以當乾,非夫子真知顔子,亦豈輕以乾健之功告之哉?至于仲弓則重厚有餘,而克治未必其果毅,簡默成性,而作用尚滞于融通。

    夫子因其問仁,而以主敬行恕告之。

    蓋敬則整齊嚴肅,步步不敢走作;恕則稱物平地,事事不至取争。

    視天下無可慢之地,而謹厚之意居多;視天下無可咈之人,而周旋之意常在,不猶坤之持載,一味卑,行一味柔,則收斂在重淵之中,而凝聚于安貞之吉者。

    夫子知仲弓之為仁,于此着力,庶可持循,而直欲以一刀劈下之功語之,則恐其力有所未逮。

    此乾道、坤道之所以别也。

    此處不要把仲弓看小了。

    仲弓能居敬行簡,巳是大有涵養底人,但不能如顔子斬釘截鐵耳。

    觀其請事之勇,無異于顔子,其自諒審矣,自任亦重矣。

    故天地間有乾道,不可無坤道;聖門有顔淵,亦不可無仲弓也。

    或曰:顔子之學,無人巳界限,惟一克巳,便與天地同德,故曰天下歸仁。

    仲弓之學,必緻審于人巳之問,敬恕之功盡,方能物我為一,故曰邦家無怨。

    顔子在全體上做,仲弓在實地上做,是以有乾道、坤道之别,及其成功則一也。

    得之矣。

     論勿忘勿助 集義工夫,一不着意即忘,一着意即助,天下無一時不流行底道義,故學者不可有忘心。

    天下有自然不能巳底生機,故學者不可有助心。

    助之心起于忘,緣工夫不能綿密,而欲假一事一節之善,以蓋其疏漏之因;忘之心恃有助,謂施為可以掩飾,而即有或作或辍之功,不妨其剛大之氣,總是欺人,适以自欺也。

    試看義之在事。

    開眼便是心之應事,亦開眼便是。

    一事不義,則即此一事便缺略了。

    故必一事不苟,推之凡事皆然。

    始事不苟,要之終事亦然。

    真如平地為山,篑篑充仞,如道家補衲,密密縫針,若孔子所謂無終食之違,造次颠沛必于是,乃為勿忘也。

    一勿忘,則此心無時不與義相浃洽,此義無時不與心相維持,滿腔是正大之心,則滿腔是正大之氣,一有感觸,而浩然之發生,自莫能禦矣,奚待助之後長哉?這工夫不可看作兩樣了。

    能勿忘者自不必助,不欲助者必能勿忘。

    人真能看得此身可與天地相參,則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如之何其能忘也?看得此氣原與天地相通,則志之所至,氣必至焉,又如之何其用助也?故勿忘便可該勿助矣。

    猶之養苗者,平日有深耕易耨之功,則日至之時未有不熟,又何待揠之後長哉?集義而不巳其功,就是勿忘,集義而不義襲,就是勿助。

    孟子隻雲勿忘勿助,便完了集義之事矣。

    顔子之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便是勿忘勿助底景象。

    這卓爾豈是助長得來?至從之末由,雖欲助,不可得矣。

    今之講學者雲:勿忘勿助是火候。

    愚竊謂不然。

    夫勿忘勿助,正是用功之時,火候則在養成之際。

    譬之銷镕金銀者,必待本質融化,查滓抽除,火性将過,而又徐徐取出,傾之槽中也。

    又譬之煅煉精氣者,必使坎離相濟,鉛汞均調,真丹巳成,而又悠悠培養,不攙和些子矯強作用也。

    集義之功,勿忘到至處,則道義自随處發生,正氣自随。

    處充滿,故謂勿忘勿助為吃緊工夫則可;謂勿忘勿助為養氣之火候,恐非。

    陽明先生雲: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時間斷,此便是忘了,即須勿忘;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時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

    即須勿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隻就其間提撕警覺而巳。

    此亦說得痛快,論學者宜參考之。

     與顧泾陽論易書 别丈巳二年,不得一握手請政。

    計齋居撰述富矣。

    自讀朱子二大辨序文,弟巳??首心降,不知此後更有他制否也。

    比來倦于博綜,再取學庸,潛心研究,曾間以巳意摹寫其大指計一十六章,未經就教,尚不敢示之人人,容異日親赍面訂可否。

    易經乾、坤兩卦,竊亦有志參詳,第意義精深,語多斷續,竟不得其要領。

    即乾坤文言、中庸言庸行、閑邪存誠,何以屬之九二?忠信、修辭、知幾存義,何以屬之九三?工夫大略相同,屬卦則有先後,此弟所未解者一也。

    伊川先生以龍德而隐巳下謂言乾之用,以潛龍勿用下也巳下謂言乾之時,以潛龍勿用,陽氣潛藏巳下謂言乾之義,此弟所未解者二也。

    晦庵先生謂天行巳下,先儒謂之大象,潛龍巳下,先儒謂之小象,此弟所未解者三也。

    文言雖申彖傳、象傳之意,而本義則分為六節,想因其語多重複,故析之為六,以示後人易曉乎。

    而學聚、問辨、寬居、仁行,似又涉于九二、九三文言中之說矣,此弟所未解者四也。

    數年來,丈韋編亦三絕矣,肯抉四聖之關鍵,啟不佞弟之颛蒙乎?考古之說易者無慮數百家,吾輩所宗,隻傳義耳,然亦有抵牾不相入者。

    茲欲舍傳義而别有揣摩,不無穿鑿之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