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朗歌》——法蘭西第一首愛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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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蘭西中世紀文學裡面,《羅朗歌》耗費近代學者最多和最高的心力。

    十九世紀初葉幾乎沒有幾個人認識它的面目,文尼(AlfreddeVigny)以軍人而詩人的心情,根據傳說,遠在它從破書爛紙之中掘發出來以前,燒了他的劇本《羅朗》(Roland),僅僅給我們留下一首憂郁的《号角》(LeCor),他在這裡慨然問道: 騎士的靈魂,你們還回來嗎? 是你們和号角的聲音一同在說話? 荊之谷!荊之谷!在你黑郁郁的山谷, 偉大的羅朗的影子真就沒有安慰! 一種說不出來的凄涼的情緒湧在詩人的回憶:一八一五年之後的法蘭西,頹敗而衰弱,不由勾起他對于古代執戈的英雄的緬懷。

    從滑鐵盧之役到巴黎之圍,中間不過五十五年,《羅朗歌》和其他中世紀的制作陸續投入祖國的懷抱,然而法蘭西受到第二次緻命的打擊。

    就在圍城之中,一八七〇年十二月八日,巴芮,中世紀文學的權威,當着一群愁顔苦臉的學子,不願意他們絕望,鼓舞他們的志氣,開講這樣一個新穎的題目:《羅朗歌與法蘭西國家》(LaChansondeRolandetlaNationalitéfrançaise)。

    如今,一九四一年,法蘭西已然第三度降服于他的強敵我們不曉得在什麼角落,将要出來一位詩人如文尼,重新詢問羅朗和他的戰士: 騎士的靈魂,你們還回來嗎? 當然要回來的。

    巴芮曾經預言,隻要波蘭民族沒有喪失國家的意識,就有希望複興。

    無論科學如何昌明,機構如何嚴密,一個民族的精神永在,就可以找回它國家的生命。

    國家的生命,如巴芮所指示,由愛表現。

    “國家必須愛,國家必須被愛,國民必須深深感到隻有他們的國家滿足他們相互的需要,必須以一種永遠新生的感謝,和它一同享受他們的存在。

    ”愛是一切,愛是第一義。

    有了這種近乎本能的共鳴,國家的生命才能夠長久維系。

    一個民族的文學的曆史,實際是它精神生活,特别是它國家意識的曆史。

    文學是國家的生命的表現:這裡的情緒、理想或者愛,本質是迷蒙的:藉着文學的力量集中在一起,正确而明顯化,象征一個民族的自愛和自尊。

    屈原開始我們愛國文學的記錄,《羅朗歌》是法蘭西民族第一次對于自己的戀歌。

     故事查理曼在西班牙和回教民族已經打了七年仗。

    除去馬席勒(Marsile)統治之下的薩辣高司(Saragosse),西班牙沒有一個地方沒有歸順。

    馬席勒非常恐惶,招集他的臣下問策。

    布朗剛旦(Blancandrin),一個勇武而有才智的将官,主張派遣使臣,攜帶重禮,勸誘查理班師,約好十月十六日聖米曬勒(SaintMichel)的節令,馬席勒親自到京都來請罪領洗。

    為了堅定他的信心,不妨以王公的子弟為質。

    隻要騙到查理回師,後話自然作廢。

    犧牲一二十個子弟,挽回國運,極其值得。

    馬席勒贊同他的建議,派他率領九位大臣,捧着桂枝去請和。

     來到法蘭西行營,正當皇帝攻下高爾得(Cordres),和全軍取樂。

    聽完布朗剛旦的陳說,查理低下頭思索,不肯貿然作答他決定第二天早晨舉行會議,聽取臣下的意見。

    羅朗是查理的外甥,功勳最高,第一個站起說話。

    他反對接受馬席勒的和議:後者往年已經這樣請降一次,結果是查理派去的兩位使臣,全叫馬席勒砍掉腦袋。

    “率領你的軍隊攻打薩辣高司,替死者雪仇,就是用你一生也要作戰到底。

    ”看見查理不置可否,奸賊喀勒隆(Ganelon),羅朗的繼父,贊成和議:“陛下應當以利害為前提,瘋子的話是信不得的。

    ”他的主張得到公爵乃穆(Naimes)和全體将官的附和。

    現在轉到派遣使臣的問題:乃穆、羅朗、奧李維耶(Olivier)和大主教杜班(Turpin)相繼薦舉自己,因為有性命之憂的可能,皇帝沒有允許。

    羅朗第二次提出喀勒隆,他的才智一定可以應付。

    全體将官贊成他的遴選。

    喀勒隆情急了,他摔下袍子,奔向羅朗道:“人人知道我是你的繼父,你可提議把我送到死地!隻要我能夠生還,我一定要叫你一輩子不得好過。

    ”羅朗說:“你的恐吓沒有用。

    假如國王允許我做使臣,我情願替你去。

    ”喀勒隆回道:“算了罷,還是我去。

    你不是我的臣下,我不是你的主上。

    查理派我去,我自然去。

    不過我要在薩辣高司鬧點兒亂子給你看,我的氣才會平下去。

    ”羅朗聽了,隻是笑。

    喀勒隆越發生氣,說:“我不愛你你故意把這壞差使擱到我頭上。

    ”然後轉向皇帝,他要求查理照料他的家小,接過象征和平的節杖和象征戰争的手套,會同布朗剛旦,向馬席勒答禮。

     路上和馬席勒的使臣閑談,喀勒隆把好戰喜功的罪過完全推在羅朗一個人身上。

    來到薩辣高司,他用話激怒馬席勒,說:假如他改奉基督教,查理分一半西班牙給他,另一半給羅朗,做他驕傲的鄰居。

    布朗剛旦把國王挽在一邊,請他不要生氣,再和喀勒隆談話:“他曾經對我宣誓幫我們的忙。

    ”馬席勒請回喀勒隆,向他道歉,送他一份厚禮,然後開始他的外交辭令:“查理曼已經二百歲了,年紀很大,經略了無數土地,何苦還要在外打仗?”喀勒隆回答:查理生性和平,問題全在羅朗和他的好友奧李維耶,還有率領兩萬騎士做先鋒的十二員虎将。

    喀勒隆給回教國王建議:送查理一份降儀,差遣二十子弟做質,查理回歸的時候,一定是羅朗和奧李維耶做後衛,手下隻有兩萬士兵,自然抵擋不住馬席勒十萬大軍的襲擊。

    回教軍隊可以分成兩次進攻,羅朗不死于第一次,一定死于第二次,去了查理的右手,天下就太平了。

    聽了喀勒隆的計謀,馬席勒過來抱住吻他。

    一個将官送他寶劍,一個将官送他戰盔,王後布辣米孟德(Bramimonde)送他夫人一對手镯,國王答應每年差遣十隻騾子送他金子。

     喀勒隆編了套謊話,向他的皇帝覆命:馬席勒不出一個月,就到法蘭西來領洗,回教教主不願意改教,帶了四十萬士兵奔向海邊,航行不到四哩,狂風暴雨起來,全在海底淹死了。

    查理曼當夜做了兩個噩夢,第二天不理會,遴選全軍的前後衛。

    喀勒隆建議羅朗做後衛,丹麥人奧吉耶(Ogier)做前衛查理曼雖說不願意羅朗去做後衛,羅朗并不畏縮,說他不會損失一隻牲口,皇帝盡可放心,他向皇帝要了兩萬人馬,和他在一起的有他的好友奧李維耶和愛戴他的十二員虎将。

     山是高的,谷是深的, 石是黑的,峽是險峻的, 就在當天,法蘭西的大軍跨過卑賴乃大山,望見他們的故鄉。

    查理曼預言喀勒隆要毀壞法蘭西,他放心不下他的外甥,十萬人馬陪着他一同難受。

     馬席勒在三天之内,給自己聚集了四十萬戰士。

    漫山遍野來追趕法蘭西的後衛。

    他侄子要求首先和羅朗交鋒的榮譽。

    馬席勒應允他,選了十二員虎将去和法蘭西的十二員虎将作戰。

    每個将官向馬席勒表示忠心,殺死羅朗,把法蘭西的土地獻給君上。

    他們率領十萬人馬,準備前去厮殺。

     晴的是天,美的是太陽, 沒有一件铠甲不在眩耀。

     為了美上加美,萬千軍号鳴着: 聲音是大的,法蘭西人聽見了。

     奧李維耶聽見敵人的号聲,告訴羅朗要和薩辣散人接觸。

    他上到一座山頭,望見數不清的人馬在後邊遙遙趕來。

    他勸羅朗吹号角,邀回已經過山的大軍。

     奧李維耶說:“邪教徒很強, 我們法蘭西人我看太少。

     羅朗同伴,吹你的号角 查理一聽見,軍隊就會回來。

    ” 羅朗回答:“瘋子才那樣做! 我的名聲會在甜蜜的法蘭西丢掉。

     馬上我就要揮動都朗達(Durendal)。

     刀刃染血一直要染到護手的金子。

     這些邪教徒反叛到山峽來讨死 我向你起誓,他們注定死掉。

    ” “羅朗同伴,吹呀号角, 查理一聽見,會叫軍隊回來的 他會和他所有的将官來救我們。

    ” 羅朗回答:“願上帝不要 讓我的親族為了我受人指責, 甜蜜的法蘭西受人奚落! 我要用都朗達拼命砍殺, 我挂在腰旁的好劍砍殺! 你要看見刀刃全是血。

     這些邪教徒反叛聚在一起來讨死。

     我向你起誓,他們準定是死。

    ” “羅朗同伴,吹你的号角, 查理正在過山,他會聽見, 我向你起誓,法蘭西人要回來的。

    ” 羅朗回答他道:“願上帝不要 讓一個活人講,為了 邪教徒我吹我的号角! 永遠不會有人這樣指責我的親族。

     到了大戰的時候,我要 砍它一千又七百次, 你會看見都朗達的鋼鋒全是血。

     法蘭西人是勇敢的,他們會拼命厮殺。

     西班牙人逃不掉死的。

    ” 奧李維耶并不膽小,他是謹慎。

    羅朗不肯吹号角,以為求救傷害他戰士的榮譽。

    他聚起他的士兵大主教杜班站在一座小山頭,以上帝和皇帝的神聖名義,鼓勵他們作戰。

    悔過罪,大主教賜福之後,騎士準備和敵人厮殺。

    羅朗起初不肯相信他繼父會出賣他,如今相信了奧李維耶說:“你沒有吹号角,現在吹也來不及了我們不能夠怪罪皇帝和他的戰士,我們如今隻有拼命。

    ”羅朗騎着他的戰馬外楊地夫(Veillantif),奧李維耶緊随在後面,和戰士一同喊着他們沖鋒時經常喊的口号:“蒙日瓦”(Monjoie),殺進敵人的軍隊。

     他們殺敗了領先的回教軍隊:羅朗一槍把馬席勒的侄子挑在馬底下,回教的十二員虎将僅僅漏掉一個,其餘全叫法蘭西将官殺掉。

    血染紅了戰場,斷槍破旗扔了一地。

    十萬敵軍沒有兩個逃生,法蘭西人也在這裡喪失了他們最好的将士。

    狂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