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與理智——讀許傑兄文章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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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拜讀許傑兄的文章,說到劇評者和劇作者的關系,尤其是指摘《女人與和平》的主題不夠明顯,所以引起了許多誤會,說得真是好極了,我非常感謝他的誠摯和他的熱愛。

    我現在必須說明我為什麼寫那篇《從劇評聽聲音》,因為我覺得朋友們在隻是東鱗西爪地引出我的意見——因為是意見,大家明白,見仁見智,自然會引起相反的意見,那我是絕對接受的。但是,有一點,我一直引為傷感情的,就是安尼先生的指摘态度,所以我那篇東西隻特别提出他來“回敬”,而且非常冒火。我相信這不是劇評者應有的态度,尤其不是攻擊敵人(祖光兄和我都在内。因為他那篇短評好像是“現下有些劇本”的字樣,當時《捉鬼傳》和《女人與和平》正在上演)應有的态度。第一,聲明自己沒有看戲,但是卻要謾罵一通,假如不是有“成見”,便是有“惡感”,那屬于“人事”,做為批評,可就太不應當。第二,即使看了戲,覺得有許多話要說,而且都是指斥的意見,例如王戎先生的劇評,我也全都接受,同意或者不同意,自己心中并非沒有數目,所以也不會動感情。但是像安尼先生,沒有看戲就說話已經犯了批評的大忌,再用上最毒的字樣:“挂羊頭賣狗肉”。好像祖光兄和我都是其“心”可誅,我是人,我有情感,我當然要生氣。我們兩個人寫不好戲,隻有慚愧,可是罵我們居心不良,隻為“騙騙上演稅而已”,許傑先生,你是批評家,你從來寫過這樣血口噴人的句子嗎?

    你說到劇作者應當虛心接受批評,安尼先生那樣的冷箭,不說我這個不足道也的人,祖光兄肯接受嗎?

    所以我說,假如建立劇評,或者批評,我們首先應當心平氣靜,從作品本身去分析,即使分析錯了,被批評的人也會悅服的。十年前,我解釋之琳兄的《圓寶盒》那首詩,自以為是,之琳兄回了我一篇文章,說我解釋錯了,我承認自己理智不夠,便征取他的同意,把他的文章收為附錄。兩個人,兩種影響,兩種世界,兩種看法,我們完全接受。因為,太簡單了,我可以拿理說服對方,絕對沒有辦法取消他的存在。就如适夷兄的文章,從我的理智立場來看,情感重,語病多,然而我不能否認他的誠懇,所以我也就不動感情。

    劉西渭不喜歡批評帶着惡意去攻擊别人,離開了作品本身去謾罵别人。《咀華集》和即将出版的《咀華二集》可以證明。情感應當配合理智,單放情感跑野馬,例如安尼先生,等于撲空。我在我那篇《從劇評聽聲音》的壞文章裡面放進去過量的情感,毛病就來了。許傑兄,讓我們清醒些。把理智和情感配合好,學你的樣子,但是拒絕安尼先生的全部感情用事。

    (載1947年3月12日《文彙報·筆會》第19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