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 雜 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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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字鼻音,猶其餘事耳。

     (三)年邁老丈染黃沙。

    吾友司子雲君言:老譚唱“陳宮一見咽喉啞,年邁老丈染黃沙”二句,自嘎調後,惟以悲涼嗚咽直吐出之。

    拟其簡老,而尺寸甚快,不用曲折行腔,以狀其哀痛之急。

    唱至“可歎你一家人”以後,方加個“啊”字,一個“哪”字,以纾其郁塞之感。

    以前聲調迫促,至此乃轉緩,少加波瀾,而一氣呵成,極酣暢淋漓之緻。

    俗伶“老丈染黃”等字唱得甚緩,且多用頓挫,而于“沙”字後即加“哪啊”一大串。

    殊無緊張情态,而有貧俗之嫌矣。

    司君哼此一段,非常好聽,蓋正統之傳也。

     (四)舊本《捉放曹》。

    陳宮唱至“勸誡于他”之後,尚有對曹操之說白一段。

    陳宮白完,曹操始接白“你的言多語詐”。

    蓋“聽他言”全段皆為背身唱,所以傳其行路時心中無窮悔恨之意。

    本非言語,曹操烏從聞之?今不待其勸誡之詞出口,即責以言多語詐,果何所指?殊屬不近劇情。

    大抵劇本最初扮演之時,原難盡善。

    經名手删潤,存精去蕪,始成今日佳構。

    然矯枉過正,亦或有之。

    如陳宮此段說白,必不可少。

    譚鑫培輩略之,不足為訓。

    民國十三四年間,邵飄萍主辦《京報》,其副刊載此劇老本,詞句與今大異。

    惜散佚不存,此其鱗爪之僅能憶及者耳。

     (五)安天會一劇,固楊小樓之佳作,而昆弋班在北平全盛之時,郝振基亦以此為人豔稱。

    小樓軀幹修偉。

    不似猢狲。

    振基則短小瘦削,天生猴狀。

    凡舉手投足,撥眦動唇,嬉笑怒罵,跳踯飛越,方之真猴,莫不惟妙惟肖,故有謂此劇小樓尚不如振基者。

    然小樓腰腿工力至深,矯捷精悍,不讓振基,而姿态動作,高雅絕倫,有不食人間煙火意。

    振基滿身俗骨,了無仙趣,何足相拟?演他劇時,雙手亦作猴态,則适愈增其醜。

    雖其狀猴之藝要亦一絕,但裡巷鑼鳴而俯仰獻技之凡猴,非若小樓所演,乃真齊天大聖孫悟空也。

    惟小樓美中亦微不足,偷丹一幕,奮躍轉身盤足坐案上之姿勢,應雙腿同時并舉,飄忽一轉間已坐案上。

    小樓限于身材,但能一腿先上,他腿後上。

    雖旋轉得法,迅疾若風而又美觀,究未脫盡迹象。

    聞此點票友世哲生最擅勝場,次則濤貝勒野雲,惜均無緣見之。

     (六)《失街亭》定場引子之末句,原為“保漢家兩代賢君”,所以示武侯盡忠昭烈父子之意,詞甚允洽。

    然吾國舊劇,極重音韻。

    “君”字屬陰平聲,宜于高拔而不宜于平放,宜于慷慨激昂而不宜于安重嚴肅。

    孔明為甯靜緻遠之人,軍帳乃氣象肅穆之地。

    而定場引之末端,又全劇聲調之重要關鍵,其字音與情景不合,即不可用。

    譚英秀改其詞為“保漢家兩代賢臣”。

    “臣”字屬陽平聲,饒沉着靜穆之味,而用于此處尤妙。

    此字之前部,發于舌颚之間,其聲疏而朗。

    中部擴于喉際,其勢健而雄。

    尾端收于鼻息,其氣沉以肅。

    又能頓之堅穩,音雖止而意無窮,有若蘊蓄餘響,綿綿不絕者。

    語雲“三日繞梁”,蓋謂此也。

    至如“君”字,音雖清越,而不腴厚。

    張而不翕,行而不留,縱善歌者,亦難嚼出汁漿。

    譚氏改“君”為“臣”。

    舍詞句之末,就音律之長,至為精當。

    顧近年票界諸君,病諸葛自诩賢臣,有違虛懷淡泊之旨。

    “君”字既不可複,遂有改念“元臣”者。

    “元”“賢”皆陽平聲,又同隸言前轍,宜無所患。

    然“元”字兩端合口,而腹部開口甚大,用于此處引子之腔,頓挫不免費力,不如“賢”字,中部合口較緊,易于喉間得勢。

    其蒼勁圓渾之音,能出以從容自然。

    下接“臣”字,乃精神百倍也。

    抑吾國舊劇最尚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