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的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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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福州到魁歧近在咫尺,随時可以來逛,說不定将來投考協大,我更需要在這兒住了相當時間。

    我很委婉而又堅決地向少陵兄告别。

    誰知這一别,以後就沒有機會逛魁歧。

    現在回想起來,心裡還有依依不舍的樣子。

    詩人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同樣的,有機會旅行或參觀的時候,便須旅行或參觀,因為眼前的機會一失掉,以後是一去不回頭了。

    姑定将來也許有機會,但是江山依舊,人事全非,要痛快逛一次也沒有那樣興趣了。

     至于福州城裡,我們應該數到三山。

    三山是烏石山、于山、閩山。

    一般說來,烏石山的名氣較大。

    這兒是省立師範學校的校址。

    該校的國文課程比較認真,所出的人才多分布于各縣,擔任教育行政的事情。

    其實,三山的高度很有限,至多隻能算是山坡,從山坡到平地的距離,遠不如名副其實的“山城”重慶那麼顯明。

    我想将來國家繁榮強盛後,福州的政府和人民應該切實合作,利用三山的地點來建築一間大學校,一間大醫院,一間大博物館,彼呼此應,鼎足而三,使三山的大名廣播遐迩;同時,使福州的市民及外來的旅客多得幾個地方來逛一逛。

     談到福州的享樂,我們不能光是數着幾個勝景,那些作為市民生活中心的戲院和酒樓也必須顧及。

    福州的戲劇,有的導源于舊劇,有的脫胎于文明戲。

    前者重唱工,後者重對白。

    他們對于幕景相當考究,對于武打也下過真實工夫。

    當時最流行的角色為鄭奕奏,王孫公子親來捧場的很多。

    可惜因言語的隔膜,福州戲像潮州戲廣州戲一樣,隻算是地方性的戲劇,無法普及全國,與京戲并駕齊驅。

     福州戲所用的樂器,除胡琴外,主要的是箫、笙、三弦、月琴。

    偶爾他們也演奏梆子腔,而梆子腔這東西,大概是一千年前山西陝西間的人民往南移時,順便流傳到福州。

     福州的市民愛看的戲是《火燒紅蓮寺》、《目蓮救母》等劇,這表明宗教的迷信色彩有多麼大的影響。

    雖然描寫人生的悲歡離合的重頭戲頗适合大人們的胃口,但那些流行小調更深入于民間。

    例如《蟠間祭》,我的同學們大多數都能哼兩下,它的普遍性,實不下于《毛毛雨》、《桃花江》。

     《蟠間祭》的原文分為很多段,我記得其中一段是這麼寫法: 紅樹亂莺啼, 綠柳拂長堤, 昨夜燈前,親繡踏青鞋。

     這一隊,女群钗, 整整齊齊; 花香襯馬蹄。

     内容那麼香豔而句子又那麼簡潔洗練,調子那麼動人而音節又那麼纏綿盡緻,難怪上自正人君子,下至販夫走卒,一聽這些小調後,永遠也不會忘記。

     像中國幾個産茶的大城市一樣,福州人對于品茶這一層也很究心。

    福州人所喝的茶,除武夷山岩的名茶外,還愛喝香片。

    香片所用的花,主要的為茉莉花,所以種植這種花卉的人也有利可圖。

    福州人喝茶,既不像潮州人或閩南人那樣,隻用比酒杯還小的細杯;又不像北方人那樣,拿一小包茶葉,泡了一大壺茶;而是利用不大不小的蓋碗或蓋杯。

    光是這一點,便可證明福州人的性格近乎不偏不倚的中庸,不大喜歡走極端了。

     福州的小食,物美價廉,尤其魚丸、燕丸、魚片、炒牛肉、缸糟雞一類的菜,可以說得上經濟菜,無論配酒或下飯都可以。

    至于福州的大酒樓的大菜,說來也慚愧,我在福州時隻嘗試過一兩次,直到後來在北京長住的時期,因為應酬較多,才有機會時常登臨忠信堂;在西貢的時期,又不斷被友人請到玉蘭亭。

    但是“橘逾淮為枳”,道地的故鄉菜,到了轉移陣地後,雖然廚子的手段一樣高明,但應有的原料和作料恐怕要打個七折八扣了。

     1951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