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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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天’,‘靈聚洞中天’,‘荷影亂湖天’,‘星搖海底天’,‘千江各貯天’,‘道在混茫天’,‘帆影落江天’,‘雲蘿隐洞天’,‘神龍穴海天’,‘雕橫朔漠天’,‘明河半在天’,‘心空定裡天’,‘氣慘戰場天’,‘波明日本天’,‘江清魚在天’,‘山锺落半天’,‘湖清鏡裡天’,‘鶴夢不離天’,‘江波不定天’,‘百越瘴浮天’,‘帆盡五湖天’,‘人老醉鄉天’,‘丹氣夜薰天’,‘微茫畫裡天’,‘登嶽上扪天’,‘隴樹插秦天’,‘地展日南天’,此乃句由韻成也。

    ‘天馬行無迹’,‘天覆空青色’,‘天冷饒邊氣’,‘天陰鬼火亂’,‘天寒鷹力健’,‘天聚峨嵋雪’,‘天勢海相吞’,‘天閑收駿馬’,‘天羁曠達才’,‘天許百年狂’,‘井天開地鏡’,‘仰天心貯月’,‘倚天雲護劍’,‘木天通夜鼠’,‘楚天三峽斷’,‘海天無際色’,‘諸天空色界’,‘通天鳥道寒’,‘江天月兩分’,‘霜天紅樹老’,‘井平天影出’,‘虎鬥天風合’,‘隐見天河影’,‘峽開天一線’,‘漠北天常雪’,‘籠鳥天相隔’,‘日高天更青’,‘霞明天姥峰’,‘禅林天雨花’,‘長河截天影’,‘風響參天樹’,‘混沌是天胚’,‘萬物各天機’,‘一法通天竺’,‘龍鬥海天翻’,‘雨暗江天色’,‘雁得楚天春’,‘蹄涔縮天影’,‘王氣浮天阙’,此乃因字得句也。

    夫人妙悟有因,自能作古。

    然文字起於鳥迹,草書精於舞劍,爾獨不能因人之悟,以開己之悟邪?”客謝而去,顧予笑曰:“子何太洩天機也?” 作詩得之多寡遲速,統系於心,因分内外二說,俾人易曉。

    此作近體之法,然古體亦有異同處,學者權宜用之。

     或曰:“子謂作古體、近體概同一法,甯不有誤後學邪?”四溟子曰:“古體起語比少而賦興多,貴乎平直,不可立意涵蓄。

    若一句道盡,馀複何言?或兀坐冥搜,求聲於寂寥,寫真於無象,忽生一意,則句法萌於心,含毫轉思,而色愈慘澹,猶恐入於律調,則太費點檢鬥削而後古。

    或中有主意,則辭意相稱,而發言得體,與夫工於鍊句者何異。

    漢魏詩純正,然未有六朝唐宋諸體萦心故爾。

    若論體制,則大異而小同,及論作手,則大同小異也。

    未必篇篇從頭叙去,如寫家書然,畢竟有何警拔?或以一句發端,則随筆意生,順流直下,渾成無迹,此出於偶然,不多得也。

    凡作近體,但命意措詞一苦心,則成章可逼盛唐矣。

    作古體不可兼律,非兩倍其工,則氣格不純。

    今之作者,譬諸宮女,雖善學古妝,亦不免微有時态。

    ” 詩乃模寫情景之具,情融乎内而深且長,景耀乎外而遠且大。

    當知神龍變化之妙,小則入乎微罅,大則騰乎天宇。

    此惟李杜二老知之。

    古人論詩,舉其大要,未嘗喋喋以洩真機,但恐人小其道爾。

    詩固有定體,人各有悟性。

    夫有一字之悟,一篇之悟,或由小以擴乎大,因著以入乎微,雖小大不同,至於渾化則一也。

    或學力未全,而驟欲大之,若登高台而摘星,則廓然無着手處。

    若能用小而大之之法,當如行深洞中,扪壁盡處,豁然見天,則心有所主,而奪盛唐律髓,追建安古調,殊不難矣。

    予著詩說猶如孫武子作《兵法》,雖不自用神奇,以平列國,能使習之者,戡亂策熏,不無補於世也。

     詩貴乎遠而近。

    然思不可偏,偏則不能無弊。

    陸士衡《文賦》曰:“其始也收視反聽,思傍訊,精骛八極,心遊萬仞。

    ”此但寫冥搜之狀爾。

    唐劉昭禹詩雲:“句向夜深得,心從天外歸。

    ”此作祖於士衡,尤知遠近相應之法。

    凡靜室索詩,心神渺然,西遊天竺國,仍歸上黨昭覺寺,此所謂“遠而近”之法也。

    若經天竺,又向扶桑,此遠而又遠,終何歸宿?或造語艱深奇澀,殊不可解,抑樊宗師之類欤? “若妙識所難,其易也将至;忽之為易,其難也方來。

    ”此劉勰明詩至要,非老於作者不能發。

    凡構思當於難處用工,艱澀一通,新奇疊出,此所以難而易也。

    若求之容易中,雖十脫稿而無一警策,此所以易而難也。

    獨谪仙思無難易,而語自超絕,此朱考亭所謂“聖於詩者”是也。

     上黨李之茂,工舉子業,亦能詩。

    元日過柏堠僧舍,因憶予有作雲:“索居無歲事,騎馬入禅林。

    勝地堪逃俗,名香可淨心。

    偶思靈運句,暫與惠休吟。

    庭樹來山鳥,當春多好音。

    ”《雪中再過僧舍少憩》雲:“俗累便幽寂,禅房喜再臨。

    午齋經罷熟,積雪夢回深。

    四野偏同色,纖塵不染心。

    沖寒有馀興,猶勝訪山陰。

    ”此二作宛有劉随州風緻,而細潤過之。

     孫軒子曰:“凡作詩貴識鋒犯,而最忌偏執。

    偏執不惟有焦勞之患,且失詩人優柔之旨。

    如賈島‘獨行潭底影’,其詞意閑雅,必偶然得之,而難以句匹。

    當入五言古體,或入仄韻絕句,方見作手。

    而島積思三年,局於聲律,卒以‘數息樹邊身’為對,不知反為前句之累。

    其所為‘一句三年得,吟成雙淚流’,雖曰自惜,實自許也。

    不識鋒犯,偏執不回至於如此。

    唐人中識鋒犯者,莫如子美,其‘落日在簾鈎’之作,亦難以句匹者也,故置之首句,俊麗可愛;使束於聯中,未必若首句之妙。

    學者觀其全篇起結雄健,頸颔微弱可見矣。

    因拟阆仟,勉成一絕,附之末簡:‘雜樹已秋風,空山又斜景。

    杖策不逢人,獨行潭底影。

    ’” 遜軒子博學嗜詩,志在古雅,且得論詩之法。

    及拟阆仙一絕,不下唐調。

    其頓悟也如此。

     凡鍊句妙在渾然。

    一字不工,乃造物之不完,愚論已詳首卷。

    許渾《原上居》詩:“山春南去棹,楚夜北歸鴻。

    ”此亦上一字欠工,因易為“江春南去棹,關夜北歸鴻”。

    劉長卿《别張南史》詩:“流水朝還暮,行人東複西。

    ”此上二字欠工,因易為“旅思朝還暮,生涯東複西”。

    周樸《塞上行》詩:“巷有千家月,人無萬裡心。

    ”此中二字欠工,因易為“巷冷幾家月,人孤千裡心”。

    諸作完其造物,以俟後之賞鑒者。

     九佳韻窄而險,雖五言造句亦難,況七言近體。

    押韻穩,措詞工,而兩不易得。

    自唐以來,罕有賦者。

    皮日休陸龜蒙《館娃宮》之作,雖吊古得體,而無渾然氣格,窘於難韻故爾。

    容軒子《送鄒逸人歸洞庭山》得“淮”字,亦用此韻,其平妥勻淨,因難以見工,緻能追古人於太華萬仞之颠,翩翩然了無難色。

    使遇寬韻而愈加思索,則他日造詣,示見其止也。

    其詩雲:“離筵太促愧茅柴,羨爾吳歌壯旅懷。

    幾賦縱橫千氣象,半生飄泊老形骸。

    草青驅馬春辭晉,月白揚帆夜渡淮。

    三徑已荒逢舊侶,一樽風雨共山齋。

    ”附日休詩雲:“豔骨已成繭麝土,宮牆依舊壓層崖。

    弩台雨壞逢金镞,香徑泥消露玉钗。

    硯沼留溪鳥浴,さ廊空信野花埋。

    姑蘇麋鹿真閑事,須為當時一怆懷。

    ”附龜蒙次韻:“镂楣悄落濯春雨,蒼翠無言空斷崖。

    草碧未能忘帝女,燕輕猶自識宮钗。

    江山隻有愁容在,劍應和醜氣埋。

    賴有伍員騷思少,吳王才免似荊懷。

    ” 夫情景相觸而成詩,此作家之常也。

    或有時不拘形勝,面西言東,但假山川以發豪興爾。

    譬若倚太行而詠峨嵋,見衡漳而賦滄海,即近以徹遠,猶夫兵法之出奇也。

    予客晉陽,《對西山》詩雲:“好山俱在目,樓上坐移時。

    碧樹亦佳侶,白雲非遠期心閑聊對景,興轉别成詩。

    操筆有常變,兵家韓信知。

    ”馮少洲評曰:“老子每每自負。

    ” 凡五七言造句,以情會景,可長者工而健,可短者簡而妙,若良匠選材,長短各适其用爾。

     七言近體,起自初唐應制,句法嚴整。

    或實字疊用,虛字單使,自無敷演之病。

    如沈雲卿《興慶池侍宴》:“漢家城關疑天上,秦地山川似鏡中。

    ”杜必簡《守歲侍宴》:“彈弦春天節梅風入,對局探鈎柏酒傳。

    ”宋延清《奉和幸太平公主南莊》:“文移北鬥成天象,酒近南山獻壽杯。

    ”觀此三聯,底蘊自見。

    暨少陵《懷古》:“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

    ”此上二字雖虛,而措辭穩帖。

    《九日藍田崔氏莊》:“藍水遠從千澗落,玉山高并兩峰寒。

    ”此中二字亦虛,工而有力。

    中唐詩虛字愈多,則異乎少陵氣象。

    劉文房七言律,《品彙》所取十九首,上四字虛者亦強半。

    如“不知鳳沼霖初霁,但覺堯天日轉明”,“鴛衾久别難為夢,鳳管遙聞更起愁”之類。

    凡多用虛字便是講,講則宋調之根,豈獨始於元白!高秉所選,以正宗大家為主,兼之羽翼接武,亦不免三二濫觞者。

     雪夜過恕庵主人,諸子列坐,因評錢劉七言近體兩聯多用虛字,聲口雖好,而格調漸下,此文随世變故爾。

    敏軒子曰:“予觀錢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