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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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文如應鐘鼗鼓,笙簧錞磬,崇牙樹羽,考以宮縣,可以奉神明享宗廟。

    李北海之文如赤羽玄甲,延亘平野,如雲如風,有貙有虎,阗然鼓之,籲可畏也。

    賈常侍之文如高冠華簮,曳裾鳴玉,立于廊廟,非法不言,可以望為羽儀,資以道義。

    李員外之文則如金轝玉辇,雕龍彩鳳,外雖丹青可掬,内亦體骨不凡。

    獨孤常州之文如危峰絕壁,穿倚雲漢,長松怪石,傾倒溪壑,然而略無和暢,雅德者避之。

    楊崖州之文如長橋新構,鐵騎夜渡,雄震威厲,動心駭目,然而鼓作多容,君子所慎。

    權文公之文如朱門大第而氣勢宏敞,廊府廪廄戶牖悉周,然而不能有新規勝概,令人竦觀。

    韓吏部之文如長江秋注,千裡一道,沖飙激浪,汗流不滞,然而施于權激,或爽于用。

    李襄陽之文如燕山夜鴻,華亭曉鶴,嘹喨亦足驚聽,然而才力偕鮮,瞥然高遠。

    故友沈咨議之文則隼擊鷹揚,滅沒空碧,崇蘭繁榮,曜芳揚蕤,雖迅舉秀擢而能沛文絕景。

    其它握珠玑奮組繡者,不可一二而紀矣。

    ”以上皇甫湜評唐十一家之文,可與《法帖》所載梁武帝評三十四家書對觀。

     《出世篇》雲:“生當為大丈夫,斷羁羅,出泥塗。

    四散号呶,俶擾無隅。

    埋之深淵,飄然上浮。

    騎龍披青雲,泛覽遊八區。

    經太山,絕巨海,一長籲。

    西摩月鏡,東弄日珠。

    上始天之門,直指帝所居。

    群仙來迎塞天衢,鳳凰鸾鳥乘金輿。

    音聲嘈嘈滿太虛,旨飲珍食兮照庖廚。

    食之不饫飲不盡,使人不陋複不愚。

    旦旦狎玉皇,夜夜禦天姝。

    當禦者幾人,百千為翻,宛宛舒舒,忽不自知。

    支消體化膏露明,湛湛無色茵席濡。

    俄而散漫,斐然虛無。

    翕然複抟,抟久而蘇。

    精神如太陽,霍然照清都。

    四支為琅玕,五藏為璠玙。

    顔如芙蓉,頂如醍醐,與天地相終始。

    浩漫為娛,下顧人間,溷糞蠅蛆。

    ”湜以轲、雄自拟,然此篇放曠超轶,轲、雄不道也。

    文字亦未及《大人賦》,隋唐人言語耳! 阖廬之死,金玉其墓;黔婁之死,首足不覆。

    皇甫湜。

     吳融詩“阿對泉頭一布衣”,自注雲:“阿對是楊伯起家僮,常引泉灌蔬。

    ” 韓緻光、吳子華,皆唐末詞臣,位望通顯,雖國蹙主辱,而賦詠倡和不辍。

    存于集者不過流連光景之語,如感時傷事之作,絕未之見。

    當時公卿大臣往往皆如此。

     《蠍賦》雲:“夜風索索,緣隙憑壁。

    弗聲弗鳴,潛此毒螫。

    厥虎不翅,厥牛不齒,爾今何功,既角而尾。

    ” 《虎賦》雲:“西白而金,其獸唯虎。

    何彼列辰,自龍而鼠。

    善人瘠,讒人肥,汝不食讒,畏汝之饑。

    ” 《惡馬賦》雲:“彼騎而龁,孰為其主。

    彼刍而蹄,孰為其圉。

    五裡之堠,十裡之亭,癬燥饑渴,不擇重輕。

    亭有嚵吏,曝之為臘,又毒其吏,立死于枥。

    ”已上三賦見《玉溪集》。

     玉溪《與陶進士書》:“夫所謂博學宏詞者,豈容易哉!天地之災變盡解矣,人事之興廢盡究矣,皇王之道盡識矣,聖賢之文盡知矣。

    下及蟲豸草木鬼神精魅,一物以上,莫不開會,此其可以當博學宏詞者耶?恐猶未也。

    設他日或朝廷、或持權衡大臣問一事,诘一物,小如毛甲,而時脫有不能盡知者,則是博學宏詞者當其罪矣。

    私自恐懼,窘若囚械。

    後幸有中書長者曰:‘此人不堪,抹去之。

    ’大快樂,曰:‘此日後不能知得東西左右,亦不畏矣。

    ’”又雲:“常自祝願得時人曰,此物不識字,此物不知書,是我生獲忠肅之谥也。

    ”其論激矣。

     前人紀蔡京權重,喜閩漕鄭可簡饋茶,就封皮批“進修撰除運副”。

    遠相晚亦權重,病起見二雞吐绶,愛玩久之,問誰所緻,左右以宗少梁成大對。

    亦就劄子批“除刑部侍郎”,人以為戲筆也,已而命下。

    西山先生雲:“其權重于蔡氏耳!” 遠相當國久,從官多由徑而得。

    端平初,鶴山召對雲:“侍從之臣有獻納而無論思。

    ”亦雅谑也。

     鄭谷《送人下第》雲:“吾子雖雲命,鄉人懶讀書。

    ”七言雲:“愁破方知酒有權。

    ”皆有新意。

     薛能雲:“詩深不敢論。

    ”鄭谷雲:“暮年詩力在,新句更幽微。

    ”詩至于深微極玄,絕妙矣,然二子皆不能踐此言。

    唐人惟韋、柳,本朝惟崔德符、陳簡齋近之。

     溫飛卿《蘇武廟》雲:“回日樓台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

    ”“甲帳”是武帝事,“丁年”用李陵書“丁年奉使,皓首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