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窮途末路 風中豎琴
關燈
小
中
大
鋪客車上,還有三個相關的人物.
"餐車第一次叫吃晚飯,"車上的一個侍者穿着雪白的圍裙和短上衣,一邊喊一邊匆匆地穿過車廂的走道.
"我不想打下去了."三人中最年輕的那個黑發麗人說,她因為好運當頭而顯得十分傲慢,這時正把一手紙牌從面前推開.
"我們去吃飯好嗎?"她丈夫問,華麗的衣着能把人打扮得有多潇灑,他就有多潇灑.
"哦,還早,"她回答,"不過,我不想再打牌了."
"傑西卡,"她母親說,她的穿着也可以幫助人們研究漂亮的服裝能怎樣美化上了年紀的人."把領帶夾别牢快脫出來了."
傑西卡遵命别好領帶夾,順手摸了摸她那可愛的頭發,又看了一下寶石鑲面的小表.她的丈夫則仔細地打量着她,因為從某觀點來看,漂亮的女人即使冷淡也是迷人的.
"好啦,我們很快就不用再忍受這種天氣了,"他說,"隻要兩個星期就可以到達羅馬."
赫斯渥太太舒适地坐在角落裡,微笑着.做一個有錢的年輕人的丈母娘真是好福氣她親自調查過他的經濟狀況.
"你看船能準時開嗎?"傑西卡問."如果天氣老是這樣的話,行嗎?"
"哦,能準時開的,"她丈夫回答."天氣無關緊要."
沿着走道,走過來一個金發的銀行家之子.他也是芝加哥人,他對這個傲慢的美人已經注意很久了.就是現在,他還在毫不猶豫地不時看看她,她也覺察到了.于是,她特意擺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把美麗的臉龐完全轉開.這根本不是出于婦道人家的穩重,這樣做隻是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這時候,赫斯渥正站在離波威裡街很近的一條小街上一幢肮髒的四層樓房前.那最初的淡黃色的粉刷,已經被煙熏和雨淋弄得面目全非.他混在一群人中間早已是一大群,而且還在逐漸增多.
開始隻來了兩三個人,他們在關着的木門附近溜達,一邊跺着腳取暖.他們戴着皺巴巴褪了色的圓頂禮帽.不合身的上衣,被融雪濕透,變得沉甸甸的,衣領都朝上翻起.褲子簡直就像布袋子,褲腳已經磨破,在濕透的大鞋子上面甩來甩去.鞋幫已經穿壞,幾乎是破爛不堪了.他們并不想就進去,隻是懊喪地在旁邊轉悠,把兩手深深地插在口袋裡,斜眼看着人群和逐漸亮起的一盞盞路燈.随着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人數也在增加.其中既有胡子灰白.眼睛凹陷的老頭,也有年紀較輕但病得瘦巴巴的人,還有一些中年人.個個都是骨瘦如柴.在這厚厚的人堆裡,有一張臉蒼白得像是流幹了血的小牛肉.另一張臉紅得如同紅磚.有幾個曲背的,瘦削的肩膀彎成了圓形.有幾個裝着假腿.還有幾個身材單薄得衣服直在身上晃蕩.這裡看到的是大耳朵.腫鼻子.厚嘴唇,特别是充血的紅眼睛.在這整個人群中,就沒有一張正常.健康的面孔,沒有一個直立.挺拔的身軀,沒有一道坦率.堅定的目光.
風雪交加之下,他們相互擠在一起.那些露在上衣或衣袋外面的手腕都凍得發紅.那些被各種像是帽子一樣的東西半掩住的耳朵,看上去還是被凍僵和凍傷了.他們在雪中不停地換着腳支撐着身體的重量,一會兒這隻腳,一會兒那隻腳,幾乎是在一齊搖擺着.
随着門口人群的擴大,傳來一陣喃喃的話語聲.這不是談話,而是你一句我一句,泛泛地對任何人發表連續的評論.其中有咒罵,也有黑話.
"真見鬼,但願他們能快一些."
"看那個警察在望着這裡."
"也許天還不夠冷吧!"
"我真希望我現在是在新新監獄裡."
這時,刮起了一陣更刺骨的寒風,他們靠得更攏了.這是一個慢慢挨近.換腳站立.你推我擠的人群.沒有人發怒,沒有人哀求,也沒有人說恫吓的話.大家都沉悶地忍受着,沒有打趣的話或者友誼的交流來減輕這種苦難.
一輛馬車叮當駛過,車上斜倚着一個人.最靠近門口的人中有一個看見了.
"看那個坐車的家夥."
"他可不覺得這麼冷."
"唷,唷,唷!"另一個大聲喊着,馬車早已走遠,聽不見了.
夜色漸濃.人行道上出現了一些下班趕回家去的人.工人和女店員快步走過.橫穿市區的電車開始擁擠起來.煤氣路燈閃着光,每一扇窗戶都被燈光照得通紅.這一群人還在門口徘徊不散,毫不動搖.
"他們難道永遠都不開門了嗎?"一個嘶啞的聲音問,提醒了大家.
這一問似乎又引起了大家對那關着的門的注意,于是很多人朝門的方向望去.他們像不會說話的野獸般望着門,像狗那樣守在門口,發出哀鳴,緊盯着門上的把手.他們倒換着雙腳,眨着眼睛,嘀咕着,有時咒罵,有時議論.可是,他們還在等待,雪花還在飛舞,刺骨的雪片還在抽打着他們.雪花在他們的舊帽子和高聳的肩膀上堆積起來.積成小堆和弓形的條條,但誰都不把它拂去.擠在人群正中間的一些人,體溫和呼氣把雪融化了,雪水順着帽沿滴下來,落在鼻子上,也無法伸手去擦擦.站在外圍的人身上的積雪都不融化.赫斯渥擠不進中間去,就在雪中低頭站着,身子蜷成一團.
一束燈光從門頭上的氣窗裡透了出來.這使得觀望的人群一陣激動,覺得有了希望.随之而來的是一片喃喃的反應聲.終于裡面響起了吱吱的門闩聲,大家都豎起了耳朵.裡面還傳出了雜亂的腳步聲,大家又低語起來.有人喊了一聲:"喂,後面的慢一點,"接着門就打開了.人群一陣你推我攘,像野獸般的冷酷.沉默,這正表明他們就像野獸一樣.然後他們進到裡面,如同漂浮的木頭一樣分散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看見那些濕帽子和濕肩膀,一群冰冷.萎縮.不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