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自暴自棄:滿面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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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家酒類批發公司談過了,"他說,"我可能出去搞推銷." "那不是很好嘛!"嘉莉說. "還不算太壞,"他回答. 最近他總是向拐角上的那個人買兩份報紙《世界晚報》和《太陽晚報》.所以,他現在走過那裡時,直接拿起報紙就走,不必停留了. 他把椅子挪近取暖爐,點燃了煤氣.于是,一切又像頭天晚上一樣.他的煩惱消失在那些他特别愛看的新聞裡.第二天甚至比前一天更糟,因為這時他想不出該去哪裡.他研究報紙研究到上午10點鐘,還是沒有看中一件他願意做的事情.他覺得自己該出去了,可是一想到這個就感到惡心.到哪裡去,到哪裡去呢? "你别忘了給我這星期要用的錢,"嘉莉平靜地說. 他們約定,每星期他交到她手上12塊錢,用作日常開支.她說這話時,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拿出了錢包.他再次感到了這事的可怕.他就這樣把錢往外拿,往外拿,沒有分文往裡進的. "老天爺!"他心裡想着,"可不能這樣下去啊." 對嘉莉他卻什麼也沒說.她能夠感覺到她的要求令他不安了.要他給錢很快就會成為一件難受的事情了. "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呢?"她想,"唉,為什麼要讓我為此煩惱呢?" 赫斯渥出了門,朝百老彙大街走去.他想找一個什麼可去的地方.沒有多久,他就來到了座落在三十一街的宏大旅館.他知道這家旅館有個舒适的門廳.走過了二十條橫馬路,他感到冷了. "我去他們的理發間修個面吧,"他想. 享受了理發師的服務後,他就覺得自己有權利在那裡坐下了. 他又覺得時間難捱了,便早早回了家.連續幾天都是這樣,每天他都為要出去找事做而痛苦不堪,每天他都要為厭惡.沮喪.害羞所迫,去門廳裡閑坐. 最後是三天的風雪天,他幹脆沒有出門.雪是從一天傍晚開始下的.雪不停地下着,雪片又大又軟又白.第二天早晨還是風雪交加,報上說将有一場暴風雪.從前窗向外看得見一層厚厚的.軟軟的雪. "我想我今天就不出去了,"早飯時,他對嘉莉說."天氣将會很糟,報紙上這麼說的." "我叫的煤也還沒有人給送來,"嘉莉說,她的煤是論蒲式耳叫的. "我過去問問看,"赫斯渥說.主動提出要做點家務事,這在他還是第一次,然而不知怎麼地,他想坐在家裡的願望促使他這樣說,作為享受坐在家裡的權利的某種補償. 雪整天整夜地下着.城裡到處都開始發生交通堵塞.報紙大量報道暴風雪的詳情,用大号鉛字渲染窮人的疾苦. 赫斯渥在屋角的取暖爐邊坐着看報.他不再考慮需要找工作的事.這場可怕的暴風雪,使一切都陷于癱瘓,他也無需去找工作了.他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的,烤着他的兩隻腳. 看到他這樣悠閑自得,嘉莉不免有些疑惑.她表示懷疑,不管風雪多麼狂暴,他也不應該顯得這般舒服.他對自己的處境看得也太達觀了. 然而,赫斯渥還是繼續看呀,看呀.他不大留意嘉莉.她忙着做家務,很少說話打攪他.第二天還在下雪,第三天嚴寒刺骨.赫斯渥聽了報紙的警告,坐在家裡不動.現在他自願去做一些其它的小事.一次是去肉鋪,另一次是去雜貨店.他做這些小事時,其實根本沒有去想這些事本身有什麼真正的意義.他隻是覺得自己還不是毫無用處.的确,在這樣惡劣的天氣,待在家裡還是很有用的. 可是,第四天,天放晴了,他從報上知道暴風雪過去了.而他這時還在閑散度日,想着街上該有多麼泥濘. 直到中午時分,他才終于放下報紙,動身出門.由于氣溫稍有回升,街上泥濘難行.他乘有軌電車穿過十四街,在百老彙大街轉車朝南.他帶着有關珍珠街一家酒店的一則小廣告.可是,到了百老彙中央旅館,他卻改變了主意. "這有什麼用呢?"他想,看着車外的泥漿和積雪."我不能投資入股.十有八九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我還是下車吧."于是他就下了車.他又在旅館的門廳裡坐了下來,等着時間消逝,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麼. 能呆在室内,他感到挺滿足.正當他閑坐在那裡遐想時,一個衣冠楚楚的人從門廳裡走過,停了下來,像是拿不準是否記得清楚,盯着看了看,然後走上前來.赫斯渥認出他是卡吉爾,芝加哥一家也叫做卡吉爾的大馬廄的主人.他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阿佛萊會堂,那天晚上嘉莉在那裡演出.他還立刻想起了這個人那次帶太太過來和他握手的情形. 赫斯渥大為窘迫.他的眼神表明他感到很難堪. "喔,是赫斯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