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華廈燈火:使者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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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了.她不至于蠢到看不出,他們住的隻是小小三間擺設中等的公寓房間.她沒有拿眼下的住處和她過去的住處相比,而是和她才看到的華廈美宅相比.她眼前仿佛還看見那些宮殿般的大門在閃光,耳朵裡似乎還聽到座墊華麗的馬車從身旁辚辚駛過.說到底,杜洛埃算哪号人物?她自己又算得什麼呢?她坐在窗前的搖椅裡,一邊搖着,一邊想着.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隔着華燈下的公園,凝視着公園後的華倫街和阿希蘭大道上燈火通明的樓房住宅.她沉浸在這些思緒裡,不想下樓去吃飯.憂愁傷感使她不想動彈,隻想坐在搖椅裡,搖着哼着小曲.一些老調子悄悄浮上心頭,當她唱着這些歌,她的心在往下沉.她企盼着,企盼着,企盼着.一會兒思念哥倫比亞老家的村舍,一會兒渴望着北湖濱路上的華廈美宅.一會兒豔羨某位小姐的漂亮服裝,一會兒又想起某個迷人的景色.綿綿的憂傷襲上心頭,夾雜着猶豫.希冀和幻想.到最後,她覺得她的處境似乎無限孤獨和凄涼,嘴唇禁不住顫抖起來.時光在流逝,她坐在窗旁的陰影裡,低低哼唱着,心裡開心起來,盡管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 嘉莉正沉湎在這種情緒中,公寓仆人上來說,赫斯渥先生在樓下客廳求見杜洛埃先生和太太. "我猜想他不知道查理出門了,"嘉莉想. 整個冬天她幾乎沒有見到這位經理先生,但是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主要是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她對他始終沒有忘懷.她一時有點不知所措,不知自己這樣子能不能見客.但是照了鏡子以後,她放下心來,于是走下樓梯. 赫斯渥像往常一樣打扮入時,風度翩翩.他沒有聽說杜洛埃出門了.不過這個消息沒有影響他的情緒,他開始聊起那些嘉莉會感興趣的一般話題.他聊天時的輕松自如真令人吃驚.他是那種閱曆豐富的人,知道自己的談吐讨人喜歡.他很清楚嘉莉愛聽他說話,所以毫不費勁地聊着.他的談吐把嘉莉迷住了.他把椅子挪近些,語調變得那麼輕柔,好像他在說什麼悄悄話似的.他的談話幾乎完全是關于男人和各種娛樂的.他到過許多地方,見多識廣.不知怎麼的,他使嘉莉盼望自己也能見識見識這些事物.與此同時,他把她的注意力引向自己.她無時無刻不在意識到他的個人魅力和存在.有時為了強調某一點,他微笑着慢慢擡起目光,于是她就像碰到磁鐵一樣,被他的眼神吸引住了.他沒費一點勁就使她對他的話表示贊許.有一次他碰了一下她的手來加強他的語氣,她隻報以一笑.他身上似乎散發出一種氛圍,滲透到她全身心.他沒有一刻讓人乏味,相反他似乎讓她也變得聰明起來.至少,在他的影響下她變得活躍起來,把自己身上的優點充分顯示出來.她覺得自己和他在一起時,似乎比和别人在一起時來得聰明.至少,他似乎在她身上發現那麼多的優點值得誇獎.他的舉止裡沒有一點兒屈尊俯就的意思,而杜洛埃總以恩人自居. 自相識以來,每次見面,不管杜洛埃是不是在場,他們倆人之間都有一種微妙的個人感情,一種嘉莉感到很難說清的感情.她天生不是個伶牙俐齒的人.她從來不善于把自己的意思嘩嘩往外倒.主宰着她的是一種強烈深沉的感情,可她卻說不出關鍵有份量的話來.至于眼色和感情,又有哪個女人肯暴露呢?她和杜洛埃之間從來沒有這種情感的交融,事實上也是不可能的.當她委身于他時,她既為自己的貧困所迫,也為杜洛埃表現的慷慨解困的義氣所感動.現在她為赫斯渥傳來的這股感情暗流而動心,這種情感是杜洛埃根本不懂的.赫斯渥的目光像情人的喁喁情話一樣動人,而且更加讓人動心.它不要你立刻作出決定,也無法回答. 人們往往把話語看得太重要.他們誤以為談話會産生巨大的效果.事實上,在一切雄辯中,語言往往是最淺薄的部分.它們隻是模糊地代表了語言背後所隐藏的洶湧澎湃的激情和願望.舌頭隻會讓人分心,隻有舌頭停止說話,心靈才能聽見另一顆心聲. 在這次談話中,她聽到的與其說是他的話,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