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宮詞百章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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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則指契丹、女真等人,而南人為江南人,始為今日所謂之漢人也。

    團衫為命婦之禮服,可與鳳冠露帔相當。

    元曲中每言及之,如關漢卿《詐妮子調風月》中雲:「許下我包髻團衫紬手巾,專等你世襲千戶小夫人。

    」又雲:「哎!蛾兒!俺兩個有比喻,見一個要蛾兒來往,向烈焰上飛騰,正撞着銀燈,攔頭送了性命,咱兩個堪為比并,我為那包髻白身,你為這燈火清。

    」故此種裝束,惟當貴人得服,一般女真女子渴望得之,又其《望江亭中秋切鲙》中,衙内雲:「李稍,我央及你,你替我做個落花媒人。

    你和張二嫂說:大夫人不許他,許他做第二個夫人,包髻團衫繡手巾都是他受用的。

    」又《錢大尹智寵謝天香》中錢大尹雲:『「張千!你近前來!你作個落花媒人,你對謝天香說:「大夫人不與你,與你作個小夫人。

    咱則今日樂籍裡,除了(他)名字,與他包髻團衫袖手巾。

    」』總之,包髻團衫為金代命婦服裝,老百姓之妻不得服之,惜不知何物為袖手巾,或即繡衣羅帕也。

    楊維桢詩「羅帕垂彎女直妝」,今天主教婦女用羅包髻,以行禮拜,不知與女直之「繡手巾」類似否? 交州:漢時之交州即今越南地,元時為屬國,數征其地。

     百和香:海外貢來之名貴香料,《武帝内傳》雲:「七月七日燔百和之香。

    」 ○五十八 十五胡姬玉雪姿,深冬校獵出郊時。

    海青帽暖無風冷,鬒發偏宜打練椎。

     案:胡姬,當系色目人,或波斯人,或阿剌伯人,或俄羅斯人,要之白種人,故玉雪姿也。

     海青帽:當為皮帽之一種,元人以罟罟為命婦之冠,不得诰命者則冠皮帽。

    海青帽可能制成海青形狀,或采海青羽為之。

     鬒發:發黑之謂,古時以鬒發皓齒為美,漢武帝之皇後衛子夫,即鬒發美人也。

     練椎:即發辮也。

    《元史》卷四十三《順帝紀》:「又宮女一十一人,練槌髻,勒帕,常服。

    」已見前引。

    《元秘史》卷九「失必勒格兒」譯為「練椎」,又卷一「失不勒格裡顔」譯作「練椎自的行。

    」 ○五十九 夜深燒罷鬥前香,旋整雲鬟拂禦床。

    遇着上班三鼓盡,内筵猶自未擡羊。

     [錢注]來複《燕京雜詠》:「秋滿龍沙草已霜,射雕風急朔雲長。

    内官連日無宣喚,獵取黃羊進尚方。

    」 案:内筵,楊允孚《灤京雜詠》詩:「内人調膳侍君王,玉仗平明出建章,宰輔乍臨阊阖表,小臣傳旨賜湯羊。

    」注雲:「禦前常膳有曰大廚房、小廚房。

    小廚房則内人八珍之奉是也。

    (八珍已見前注。

    )大廚房則宣徽所掌湯羊是也。

    每湯羊一膳,具十六餐,餘必賜左右大臣。

    予常職賜,故悉其詳。

    」是故内筵以湯羊為主,非黃羊也。

    羊肉為内筵必備之物,《辍耕錄減禦膳》條:「國朝日進禦膳,例用五羊,而上自即位以來,日減一羊,以歲計之,為數多矣。

    」《元史》卷一六九《劉哈剌八都魯》傳:「帝見其瘠甚,辍禦膳羊戴以賜。

    」總之,元宮大概不甚吃豬肉,亦不甚食牛馬,以羊為主。

    金亦是,見《金史世宗紀》。

    但楊允孚曾服務于禦膳房,則有可讨論之處。

    元初漢人不得預其職,虞集《曹南王勳德碑》雲:「博兒赤者,親烹饪以奉上飲食者也,蓋非笃慎強敏見知而親信任使者不得預。

    」但在元季,此制壞矣。

     ○六十 彩繩高挂綠楊煙,人在虛空半是仙。

    忽見駕來頻奉旨,含羞不肯上秋千。

     [錢注]張昱《宮中詞》:「頻把香羅拭汗腮,綠雲背绾未曾開。

    相扶相曳還宮去,笑說秋千架下來。

    」 案:秋千,本名千秋,漢武帝時後庭宮女之戲,曆代因之。

    天寶時,時皇稱之為「半仙之戲」,于寒食節競豎秋千。

    不僅宮中,民間亦風行。

    此戲或由山戎傳來,蒙古本俗無之,入宮後,從漢人學得。

     ○六十一 承寵嬌行寶殿前,新裁羅扇合歡圓。

    進來不為涼風好,欲諷君心莫棄捐。

     案:此詩引用班倢伃《怨歌行》。

    午日賜宮扇,似為元制,明仍之。

    此則進扇,不一定午日。

     ○六十二 大都三月柳初黃,内苑羣花漸有香。

    小閣日長人倦繡,隔簾呼伴去尋芳。

     案:大都,即今日之北京,元時漢名大都,蒙古名「汗八裡克」是也。

    今日英文中Khanbalik猶沿元稱。

    《元史》卷五十八《地理志》「大都路:唐幽州範陽郡。

    遼改燕京。

    金遷都,為大興府。

    元太祖十年克燕,初為燕京路,總管大興府。

    太宗七年,置版籍。

    世祖至元元年,中書省臣言:『開平府阙庭所在,加号上都,燕京分立省部,亦乞正名。

    』遂改中都,其大興府仍舊。

    四年,始于中都之東北置今城而遷都焉。

    九年,改大都。

    」故公曆一二七二年方有大都之名,至于中都之名,則金朝有之。

    金朝五京,燕京為其一也。

     ○六十三 腰肢瘦弱不勝裙,病裡恹恹過一春。

    因識玉顔多寵幸,殿前催得太醫頻。

     案:此詩或老妪為道。

     ○六十四 安息熏壇遣衆魔,聽傳秘密許宮娥。

    自從受得毘盧咒,日日持珠念那摩。

     [錢注]張昱《辇下曲》:「似将慧日破愚昏,白日如常下釣軒。

    男女傾城求受戒,法中秘密不能言。

    」 案:此詩仍詠宮人之受秘密戒者。

     安息:國名也,即Parthia,然此地之安息乃香名。

    據本草,安息香有神秘性質,焚之可去鬼來神。

    《晉書佛圖澄傳》言其能燒安息香,讀咒,召龍随水而來,隍塹皆滿。

    據《通典》,北周與隋朝時安息曾以此香入貢,故得安息香之名,後則從三佛齊輸入中國。

    《酉陽雜俎》雲:安息香産于安息(波斯),安息香樹亦稱辟邪樹。

    此神秘香,據F.Hirth與W.W.Rockhill之《諸蕃志注》,乃是Benzoin.安息香乃Benzoin樹膠也。

     毘盧:或為毘盧舍那佛,亦作毘盧遮那佛。

    據雲,毘盧乃佛之真身,為密教教主,但為隐身者,此種佛有五種灌頂法,以開愚者之智慧。

    灌頂之秘密有各種咒語,毘盧乃起于金元之際的許多佛教别派之一。

    《金史》卷九《章宗紀》言毘盧于明昌元年十一月被禁止。

     那摩:或即梵語皈依之意,為南那之對音。

    又元初佛教初勝道教時,由海雲掌教,繼而由那摩掌教。

    那摩,河西人也。

     ○六十五 鼃聚喧阗苦不禁,不魯罕後喻言深。

    東安州裡池塘靜,鼓吹無聞直到今。

     案:不魯罕後,成宗皇後也。

    《元史》卷一一四《後妃傳》:「蔔魯罕皇後,伯嶽吾氏,驸馬脫裡思之女。

    元貞初,立為皇後。

    大德三年十月,授冊寶。

    成宗多疾,後居中用事,信任相臣哈剌哈孫,大德之政,人稱平允,皆後處決……成宗崩時,武宗在北邊,恐其歸,必報前怨。

    後乃命取安西王阿難答失裡來京師,謀立之。

    仁宗自懷州入清宮禁,既誅安西王,并構後以私通事,出居東安州。

    」 東安州:《元史地理志》:「東安州,唐以前為安次縣。

    遼、金因之。

    元初隸大興府。

    太宗七年,隸霸州。

    中統四年,升為東安州,隸大都路。

    」有元一代,皇後妃嫔有罪者,皆谪居東安州,自成宗蔔魯罕後始,次為泰定帝八不罕皇後弘吉剌氏及泰定帝妃二人,一曰必罕,一曰速哥,文宗天曆初,俱安置東安州。

    又次為文宗蔔答失裡皇後,弘吉剌氏,後至元六年六月,诏去太皇太後尊号,安置東安州。

    總之,東安州約與倫敦塔LondonTower類似,凡一黨失勢,則其後妃安置東安州,有罪雲者,失勢也。

     鼃聚喧阗:謂蛙鳴不已也。

    王逢《梧溪集》卷五《聞蛙書事詩序》曰:「先朝不魯罕皇後出居東安州日,其地多蛙,既遣人谕旨,蛙遂屏息,至今不鳴。

    」其詩曰:「翠幰文茵紫罽車,東安有旨禁鳴蛙,如何信及豚魚類,青草開門度月華。

    」此說與本詩合。

    案不魯罕後有賢名,按元制,弟承兄嫂,成宗應收其兄寡嫂答吉入宮,但不魯罕與答吉母子不和,不容成宗收寡嫂,放其母子于懷孟,故與武宗仁宗兄弟有隙。

    不魯罕後本有子,不幸太子夭亡。

    故成宗崩,仁宗自懷孟入,奪得政權。

    安西王未能繼位,不魯罕後遂有罪,若安西王成功,必尊為太後矣。

    此故事有兩種說法,他一說則謂地非東安州,為懷孟,人非不魯罕,為答吉。

    《辍耕錄懷孟蛙》條:「大德間,仁宗在潛邸日,奉答吉太後駐辇懷孟,苦羣蛙亂喧,終夕無寐。

    翼旦,太後命近侍傳旨谕之曰:『吾母子方愦愦,蛙忍惱人邪?自後其毋再鳴!』故至今此地雖有鼃,而不作聲。

    後仁宗入京,誅安西王阿難答等,迎武宗即位,時大德十一年也。

    越四年,而仁宗繼登大寶,則知元後者,天命攸歸,豈行在之所,雖未踐祚,而山川鬼神已陰來相之,不然,則蟲魚微物耳,又能聽令者乎?但迄今不鳴,尤可異矣!」此或為偶然之事,與天命無關,見《菽園雜記》卷十一。

     ○六十六 暑風催雨滴檐楹,深院吳姬睡不成。

    夢入西湖蕩蓮槳,起來彈淚到天明。

     案:吳姬,江南女子也。

    此地指浙江杭州宮人之思鄉。

     ○六十七 白酒新蒭進玉壺,水亭深處暑全無。

    君王笑向奇妃問,何似西涼打剌蘇。

     案:奇妃即奇後,見前注。

     打剌蘇:酒也。

    《元朝秘史》卷九,答剌蘇譯文為酒。

    又《元史》卷八十《輿服志殿上執事》條:「酒人,凡六十人:主酒(國語曰答剌赤)二十人,主湩(國語曰合剌赤)二十人,主膳(國語曰博兒赤)二十人。

    」主酒者名答剌赤,因酒名打剌蘇也。

     ○六十八 海晏河清罷虎符,閑觀翰墨足歡娛。

    内中獨召王淵畫,搨得黃筌孔雀圖。

     案:虎符,元代軍官所佩者,如今之獎章焉。

    《元史兵志》:「萬戶佩金虎符。

    符趺為伏虎形,首為明珠,而有三珠、二珠、一珠之别。

    千戶金符,百戶銀符。

    」故以金虎符為最貴。

    金虎符中又以三珠為尊。

    大概與清時三眼花翎相當也。

    又虎符約與護照與令箭相似。

    邱處機被召時,元太祖之侍臣劉仲祿懸虎頭牌來請,其牌上文字曰:「如朕親行,便宜行事。

    」見李志常《長春真人西遊記》。

    元時文學頗有講到虎頭牌子者,文天祥ò呂文煥詩曰:「虎頭牌子織金裳,北面三年蟻夢長。

    借問一門朱與紫,江南幾世謝君王?」以「虎頭牌子」為授虜爵之象征也。

    汪元量《湖州歌》:「四川昝帥尚粗豪,萬馬來燕貢一遭,奏授虎符三百面,内家更賜織錦袍。

    」以虎符與「委任狀」相等,有凡在昝帥麾下之軍官,皆得元朝任用,照常供職之意。

    換言之,皆成新貴矣。

    李直夫《便宜行事虎頭牌》雜劇即叙述金代虎頭牌之故事也。

    元之牌符制度乃因襲金制,金則因襲遼制。

    日人箭内亘有《元代牌符考》,詳論之。

    《馬可波羅行記》亦曾言及之。

     王淵:元代畫家也。

    夏文彥《圖繪寶鑒》曰:「王淵,字若水,号澹軒,杭人,幼習丹青,趙文敏公(孟俯)多指教之,故所畫皆師古人,無一筆院體。

    山水師郭熙,花鳥師黃筌,人物師唐人。

    尤精水墨花鳥竹石,當代絕藝也。

    」并未提及王淵是元代供奉,此條可補充之。

    《辍耕錄畫鬼》條:「王淵字若水……善山水人物,尤長于花竹翎毛,幼時護侍趙魏公,故多得公指教,所以傅色特妙。

    天曆中,畫集慶龍翔寺兩庑壁。

    時都下劉總管者總其事,劉命若水于門首壁上作一鬼,其壁高三丈餘,難于着筆,因取紙連黏粉本以呈。

    劉曰:『好則好矣,其如手足長短何?』若水不得其理,因具酒禮再拜求教于劉。

    劉曰:『子能不恥下問,吾當告焉。

    若先配定尺寸,畫為裸體,然後加以衣冠,則不差矣。

    』若水受教而退,依法為之,果善。

    」此故事可說明古時中國有懂西洋畫法者,即畫家先研究解剖學,能畫裸體畫,然後加以衣冠,則尺寸長短得當。

    大約戈雅(Goya)之名畫有衣與無衣美人Maja,即按此辦法而畫者。

    王淵為趙孟俯弟子,相傳趙氏夫婦像,即王所畫。

     黃筌:五代時名畫家也。

    《圖繪寶鑒》曰:「黃筌字要叔,成都人……十七歲時,事蜀王衍為待诏,至孟昶(後蜀主)加檢校少府監,累遷為京副使。

    花竹師膝昌佑,鳥雀師刁光胤,山水師李升,人物龍(師?)孫位,資諸家之善,兼而有之,無不臻妙。

    ……」 翰墨:案:元代在世祖前,對藝術毫不欣賞。

    世祖以來,漸有興趣。

    趙孟俯能曆事數朝,聖眷不衰者,即因其能書善畫也。

    至文宗,則大事提倡,建奎章閣,中有羣玉司,即專門搜羅法書名畫之署也。

    柯九思《宮詞》:「四海升平一事無,常參已散集諸儒,傳宣羣玉看名畫,先進開元納谏圖。

    」注雲:「凡禦覽法書名畫,羣玉内史掌之。

    」文宗本人能點染,其姑(又為嶽母)魯國大長公主甚風雅,收集名畫頗多,有良好藝術修養。

    《元史》卷一四三《巎巎傳》:「帝(順帝)暇日欲觀古名畫,巎巎即取郭忠恕比幹圖以進,因言商王受不聽忠臣之谏,遂亡其國。

    帝一日覽宋徽宗畫稱善,巎巎進言:『徽宗多能,惟一事不能。

    』帝問何謂一事,對曰:『獨不能為君爾。

    身辱國破,皆由不能為君所緻!』」巎巎為許衡弟子,洵屬君子正人。

    元順帝酷似宋徽宗,其人多才,而不能治天下,不免國亡身辱。

     ○六十九 禦溝秋水碧如天,偶憶當時事惘然。

    紅葉縱教能寄恨,不知流到阿誰邊。

     案:紅葉,指韓翠蘋故事。

    《青瑣高議》記唐僖宗時,于佑于禦溝拾一紅葉,上有詩雲:「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閑,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

    」佑亦題詩雲:「曾聞葉上題紅怨,葉上題詩寄阿誰?」置溝上流,為宮女韓翠蘋所拾。

    後帝放宮女,佑托韓詠門館,詠以韓氏同姓,遂作伐嫁妝。

    及成禮,各于笥中出紅葉相示,韓氏笑吟曰:「一聯佳句随流水,十載幽思萦素懷,今日卻成鸾鳳侶,方知紅葉是良媒。

    」此類故事頗多,僅取其一,以注此詩。

     阿剌吉:酒也。

    如今日之Liguor相當。

    《草木子》卷三曰哈剌基酒、葡萄酒「皆元朝法酒」。

    忽思慧《飲膳正要》卷三雲:「阿剌吉酒味甘辣。

    大熱,有大毒,主消冷堅積,去寒氣。

    用好酒蒸熬,取露成阿剌吉。

    」故阿剌吉乃酒精也。

    《草木子》亦言其制法:「用器燒酒之精液取之,名曰哈剌基酒,極濃烈,其清如水,蓋酒露也。

    」此種「阿剌吉」蓋酒精與果露之混合液,系自波斯傳入蒙古者,約與今日之Brandy相當。

    按阿拉伯字Araq有生命的水之意,一九○六年之《通報》,曾有專文讨論之。

     ○七十 獨木涼亭錫宴時,年年巡幸孟秋歸。

    紅妝小伎頻催酌,醉倒胡兒阿剌吉。

     [錢注]張昱《塞上謠》:「胡姬二人貌如花,留宿不問東西家。

    醉來拍手趁人舞,口中合唱阿剌剌。

    」 案:獨木涼亭,當指上都附近之東西涼亭。

    周伯琦《立秋日書事詩》:「涼亭千裡外,相望列東西。

    秋狝聲容備,時巡典禮稽……」注雲:「上京之東五十裡有東涼亭,西百五十裡有西涼亭,其地皆饒水草,有禽魚山獸,置離宮,巡守至此,歲必獵較焉。

    」《元史百官志》雲:「尚供總官府,秩正三品,掌守護東涼亭行宮,及遊獵供需之事。

    」《清一統志》:「涼亭廢驿,在舊開平城南,有東西涼亭,為元時巡幸駐跸之處,明洪武置驿于東涼亭。

    」案涼亭之能為巡幸之地者,因其地有水,廣可行舟,元帝至此可蕩舟嬉戲。

    《元史》卷一一七《秃剌傳》:「至大元年秋,武宗幸涼亭,将禦舟。

    」不但皇帝在此水嬉,侍臣亦然。

    楊允孚《灤京雜詠》詩:「東涼亭下水溶溶,敕賜遊船兩兩紅。

    回纥舞時杯在手,玉奴歸去馬嘶風。

    」此二涼亭或與今日之Riviera相當。

     元時,飲阿剌吉之胡兒頗有酣醉者,楊維桢《春佒雜詞》:「關右新來豪俠客,姓氏不通人不識。

    夜半酒醒呼阿吉,碧眼胡兒吹葦笛。

    」元時大都有尚飲局、醞源倉,上都有掌醞局、源倉,皆醞造上用細酒者,并隸宣徽院,阿剌吉可能由中國醞造,非外國輸入者。

     ○七十一 燕子泥香紅杏雨,苕花風澹白鷗波。

    一年春事閑中過,鏡裡容顔奈老何。

     案:此詩仍詠無所事事之宮娥,或即老妪自道。

     ○七十二 春遊到處景堪誇,厭戴名花插野花。

    笑語懶行随鳳辂,内官催上駱駝車。

     案:此詩寫元帝北巡上都時,至頓宿之地,扈從之宮娥下車亂逛。

    「厭戴名花插野花」一句頗有趣,此所謂「物以稀為貴」也。

    宮中無野花,宮女稀見,故以為貴也。

    北巡時,中途野花名長十八者,極為名士欣賞,或為宮女之插鬓花也,見于吟者多矣。

     駱駝車:當為宮女所乘之車。

    元時皇帝之乘輿,例由大象四隻曳之,稱之曰「象輿」。

    後妃當乘象興以往,宮娥則乘駱駝車。

    《元史順帝紀》曰:至元二年「發阿魯哈、不蘭奚駱駝一百一十,上供太皇太後乘輿之用」。

    太皇太後安能用駱駝如此之多?其宮女從行所用之車為駱駝曳之故也。

    案元代皇帝巡幸時,例用駱駝鼓,為開道先鋒。

     ○七十三 諸方貢物殿前排,召得鷹坊近露台。

    清曉九關嚴虎豹,遼陽先進白鵰來。

     案:貢物也者,每屆元正、天壽(皇帝誕辰)等喜慶之日,元之藩屬國家元首、親王大臣皆須獻方物等品于天子。

    此種貢物蓋為一種變相的賦稅,若為動物則獻奇獸珍禽,若非珍奇之動物,則以色澤為白,數目為九以獻,如白馬八十一匹是也。

    白也者,蒙古人以白色為吉也;九也者,蒙古人以九為多也。

    八十一乃九乘九,可謂多矣,故有九白之貢也。

    所貢之珍禽奇獸獅、虎、豹、孔雀等中國稀見之物,而鷹鹘為元帝較獵時必用之物,故尤為貢物之上品。

    鷹鹘中,又以白色之海東青為最貴,白雕當即此物也。

     遼陽:按遼陽為産海東青之地,見《元史地理志》:遼陽等處行中書省「合蘭府水達達等路……有俊禽曰海東青,由海外飛來,至奴兒幹,土人羅之,以為土貢。

    」元時遼陽為一行省,管轄之地廣大,以海東青為土貢。

    而進貢人亦大費周章,方能獻于天子。

    《皇元風雅》後集,有郭君彥海東青一時,備言獻鷹者之辛苦,其詞曰:「海東俊鳥異雕鹗,金睛玉爪不凡材,八月風高度海來,劍翮怒斫雲陣開。

    虞人設網心獨苦,獲之不敢觸毛羽,為言此鳥獻天子,年年進入明光裡。

    驿使長懷萬裡憂,傷者還同殺人罪。

    君不見,唐太宗,魏公入奏久未去,不知鐵鹞死袖中。

    小臣但願聖皇修德放此鳥,自有鳳凰遠銜瑞圖,飛下五雲表。

    」其中「驿使長懷萬裡憂,傷者還同殺人罪」兩句寫活了驿緻者一路上提心吊膽之苦境。

    元代諸帝無不熟讀《貞觀政要》,世祖尤熟太宗與魏征故事,惜其不能革射獵之習。

    蒙古地方不産五谷,除以所牧牛羊以供肉食外,必以射獵以補充其食物之不足也。

    蒙古人之打獵,亦猶漢人之耕耘也,不如此則不飽,海青能善擒蒙古人視為珍馐天鵝之俊鹘,則蒙古人重視海青宜也。

    天鵝炙為「行帳八珍」之一,至今「癞哈蟆想吃天鵝肉」仍為極流行之諺語也。

     ○七十四 騎來駿馬響金鈴,蘇合熏衣透體馨。

    罟罟珠冠高尺五,暖風輕袅鹖鶏翎。

     案:蘇合,香名,或稱蘇合油,俗傳為獅子糞,非也。

    陶宏景已知其不真。

    為舶來品,《後漢書》以為來自大秦(卷一一八),雲其制法為「合會諸香,煎其汁以為蘇合。

    」此油之名費解,Laufer于Sino-Irani-ca中讨論良久,以為或即梵文窣堵魯迦Sutu-lu-kia(Sut-tu-lu-kyie)為Sturuka對音,換言之Stor-ax是也。

    自漢以來為出現于中國史乘中之香,而其來源,則有數國之說。

    《寰宇志》雲:「蘇合油出安南、三佛齊諸番國,樹生膏,可為藥。

    」葉廷珪《香譜》以為「蘇合香出大食國(阿剌伯)」。

    《梁書》卷五十四則雲:蘇合産于大秦與安息(Parthia)。

    安息,古波斯國名也,大秦則指東羅馬。

    但元時波斯與大食皆大元帝國之一部,安南等國則為進貢之屬國,以蘇合油為方物也。

    《元史》卷二○九《安南傳》:中統三年「降诏曰:『卿既委質為臣,其自中統四年為始,每三年一貢,可選儒士、醫人及通陰陽蔔筮、諸色人匠,各三人,及蘇合油,光香,金,銀,朱砂,沉香,檀香,犀角,玳瑁,珍珠,象牙,綿、白磁盞等物同至。

    』」蘇合油為安南方物之首。

     罟罟珠冠:罟罟冠之解釋已見前第二十六首詩注,而所以稱珠冠者,蓋冠上以大珠為飾也。

    《析津志》曰:「罟罟以大紅羅幔為之。

    ……用大珠穿結龍鳳樓台之屬,飾于其前,複以珠綴長條褖飾方弦,掩絡其縫,又以小小花朶插帶,又以金累事件裝嵌,極貴。

    寶石塔形……」罟罟以大珠為主要珠寶,大珠即答納也。

    斡朶裡克行紀(TheTravelofFriarOdoricofPordenone)曰:「大汗坐朝時,皇後坐于其左,其座較低,妃嫔二人坐,更下一切命婦頭戴一物,上披鶴羽,飾金及大珠。

    金世界之珠,未見有如是大者。

    」明乎此,則知珠冠之意義矣。

     鹖鶏翎:即一種雉尾,為珠冠上之羽飾,即斡朶裡克所謂之鶴羽也。

    楊允孚《灤京雜詠》詩:「香草七寶固姑袍,旋摘修翎付女曹。

    」注雲:「凡車中戴固姑,其上羽毛又尺許,拔付女侍,手持對坐。

    」此種羽飾,出自一種特殊之鹖鶏,《析津志罟罟》條又雲:「在其上頂,有金十字,用安翎筒以帶鶏冠尾。

    出五台山,今真定人家養此鶏,以取其尾,甚貴。

    」 ○七十五 秋深飛放出郊行,選得馴駒内裡乘。

    野雉滿鞍如綴錦,馬前珍重是黃鷹。

     [錢注]張昱《辇下曲》:「天朝習俗樂從禽,為按名鷹出柳陰。

    立馬萬夫齊指望,平空鵝影雪沉沉。

    」 案:飛放,見前第四十首詩注。

    飛放時普通多系放海青為主,次為普通鷹鹘,春畋時必捕鵝,秋狝時未必一定捕鵝,鵝為候鳥,或南飛矣。

     ○七十六 江南名伎号穿針,貢入天家抵萬金。

    莫向人前唱南曲,内中都是北方音。

     案:江南名伎,不知其姓氏,順帝妃嫔張阿玄巧于針線剪裁,不知其外号是否「穿針」也。

     南曲:王國維《宋元戲曲考》曾詳列各種南曲,然《驟雨打新荷》北曲也,誤列入南曲中。

     ○七十七 地寒不種芙蓉樹,土厚宜栽栝子松。

    清曉内官呼彩緌,各官分賜牡丹叢。

     案:此詩或系詠上京者,因大都可植蓮也。

    金海陵帝之遷都燕京者,即因其地暖可栽蓮也。

    《大金國志》:天德二年「一日宮中晏閑,因問漢臣曰:『朕栽蓮二百本而俱死,何也?』漢臣曰:『自古江南為橘,江北為枳,非種者不能,蓋地勢然也。

    上都地寒,惟燕京地暖,可栽蓮。

    』主曰:『依卿所請,擇日而遷。

    』」主即海陵帝也。

    元之上都雖非金之上都,其地冱寒,甚于金之上京,故不能栽蓮。

    至于牡丹則上都可植。

    上都盛産芍藥,居民甚至以芍藥芽為飲料。

    北地雖至伊爾庫茨克城,夏日猶可見芍藥花也。

     ○七十八 西山晴雪玉圍屏,随駕登樓眼界明。

    供奉女兒偏覺冷,貂裘特賜荷恩榮。

     案:西山晴雪,乃大都八景之一,或稱曰「神州八景」。

    八景之名或始于金明昌時代,因《明昌遺事》有燕京八景之說。

    元代或稱神州八景。

    八景者:太液秋風,即今三海之地。

    瓊華春陰,即今白塔一帶。

    居庸疊翠,即今居庸關,以居庸山出名,太行第八陉也,關上有石刻六種文字,以西夏文陀羅尼經石刻為最出名。

    金台夕照,此時有數處皆以金台自号,或曰清之夕照寺,又朝陽門外五裡有金台夕照名碑,今仆。

    盧溝曉月,即今盧溝河之地。

    西山晴雪,最有問題,有作「四山晴雪」者,見陳剛中《神州八景》詩(《皇元風雅》後集,卷之二),有作西山積雪者,要之,在今北京西郊西山八大處一帶。

    玉泉垂虹,當即今玉泉山一帶。

    薊門飛雨,明時或改名「薊門煙樹」。

    金幼孜有《薊門煙樹》詩。

    乾隆有禦題「薊門煙樹」石碑,在北京德勝門外。

    案北京西直門以西為風景優美之地,西山不問雪不雪皆可愛也。

     ○七十九 月錢常是散千缗,大例關支不是恩。

    南國女官呼姓字,隻愁國語不能翻。

     [錢注]張昱《辇下曲》:「守宮妃子住東頭,供禦衣糧不外求。

    牙仗穹廬護闌盾,禮遵估服侍宸遊。

    」 案:缗,貫也。

    元時行鈔法,先造中統鈔,次造至元寶鈔,次造至大銀鈔,最後造中統新鈔。

    《元史食貨志鈔法》條雲:「世祖中統元年始造交鈔,以絲為本。

    每銀五十兩,易絲鈔一千兩,諸物之直,并從絲例。

    是年十月,又造中統元寶鈔,其文以十計者四:曰一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五十文。

    以百計者三:曰一百文、二百文、五百文。

    以貫計者二,曰一貫文、二貫文。

    每一貫同交鈔一兩,兩貫同白銀一兩。

    」後來每改一次,物價即高漲五倍。

    至元末,遂通貨膨脹至鈔料十錠(五十兩為一錠)易鬥粟不得,而元亦亡矣。

    當元初時,鈔法通行,民間稱便,遂輸入波斯等國而西傳,然中國則鑒于元亡由于鈔法之亂,明時又用銀,不用鈔矣。

     此詩似言,凡元帝之寵幸,于正規月錢外,尚得「私房銀」。

    普通宮人之月錢為千缗,當時已通貨膨脹矣。

     國語:謂蒙古語也。

    如前引之《元史輿服志儀衛殿上執事》:司香二人,掌侍香,以主服禦者(國語曰「速古兒赤」)攝之。

    主湩者,國語曰「合剌赤」。

    主膳者,國語曰「博兒赤」。

    ……換言之,國語即蒙古語也。

     ○八十 海子東頭暗綠槐,碧波新漲灏無涯。

    瑞蓮花落巡遊少,白首宮人埽殿階。

     案:海子,《元史地理志大都路》條:「海子在皇城之北,萬壽山之陰,舊名積水潭,聚西北諸泉之水,流入都城而彙于此,汪洋如海,都人因名焉,恣民漁采無禁,拟周之靈沼雲。

    」又《元史祭祀志國俗舊禮》記遊皇城之路線曰:「起行從西宮門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載紅門,由東華門過延春門而西。

    」張昱《辇下曲》曾一再提及海子,其一見第七首詩錢注,另一首為其《辇下曲》之最末一詩:「欄馬牆臨海子邊,紅葵高柳碧參天。

    過人不敢論量數,雨露相将近百年。

    」清乾隆帝有《海子行》,系詠南海子(南苑)者。

    然《元史》之海子則在明清皇城之北,為今北海、十剎海之地。

     槐:當指宮槐,即俗稱馬纓花者是也。

    《爾雅》曰:「守宮槐,葉晝聶宵炕。

    」注:「槐葉晝日聶合而夜炕市者,名為守宮槐。

    」 ○八十一 河西女子年十八,寬着長衫左掩衣。

    前向攏頭高一尺,入宮先被衆人譏。

     案:河西即西夏,見前第二十四首詩注。

    柯紹忞《新元史》列傳八《太宗諸子傳》:「合失生于太祖十年,嗜酒早卒,蒙古謂西夏曰河西,合失與河西音近,及卒,左右諱言河西,惟稱唐古特雲。

    」系采自剌失德說,以補中國史乘之不足。

     此詩詠西夏女子裝束與蒙古異。

    元宮中有女真、契丹等所謂漢人,又有江南(南國)及西夏(河西)、高麗女子,惜未言及來自西方之女子,胡姬或當之欤? ○八十二 百年四海罷幹戈,處處黎民鼓腹歌。

    偶值太平時節久,政聲常少樂聲多。

     案:現代學者受民族主義之熏染,以為中國人在蒙古人統治下痛苦無比。

    此是錯覺。

    中國人民雖政治上無特權,漢人與南人皆在社會最低一層,經濟上備受剝削,所謂「富極塞北,窮極江南」,但蒙古人治下,生活并不痛苦,所以然者,蒙人以三大事為主,即戰争、狩獵與宴會。

    自平宋以來,中國享受近百歲之和平,當時之朝廷提倡打獵,所謂「春水秋山」,約與今之運動會相當,提倡「宴飨」,一年之中有若幹日為筵會期,當時之人隻知「吃喝」(筵會)與「玩樂」(巡幸、畋獵),極其享受。

    總之,生活在蒙古人治下,人民活潑;生活在道學束縛下,人民并不愉快也。

    張昱有《題王振鵬畫大都池館》一詩,寫出元時人生活情況,真「歡天喜地」也。

    與今之Havepoortime生活方式似。

     ○八十三 鹿頂殿中逢七夕,遙瞻牛女列珍羞。

    明朝看巧開金盒,喜得蛛絲笑未休。

     案:鹿頂,或作盝頂,乃建築學術語。

    元代有盝頂殿、盝頂樓、盝頂房等等名稱。

    其所以得名者,當因屋頂似盝也。

    《辍耕錄宮阙制度》條曰:「盝頂殿五間,在光天殿西北角樓西,後有盝頂小殿。

    」又曰:「東盝頂殿在延華閣東,版垣外,正殿五間,前軒二間,東西六十五尺,深三十九尺,柱廊二間,深二十六尺。

    寝殿三間,東西四十八尺……殿之旁,有盝頂房三間,庖室一間……盝頂之制:三椽,其頂若笥之平,故名。

    西盝頂殿在延華閣西,版垣之外,制度同東殿。

    」盝頂兩字在《元史》中則作「鹿頂」,如《英宗紀》雲:延佑七年十月「為皇後作鹿頂殿于上都。

    」。

    又至治二年八月戊寅「诏畫《蠶麥圖》于鹿頂殿壁,以時觀之,可知民事也。

    」又英宗「嘗禦鹿頂殿,謂拜住曰:『朕以幼沖,嗣承大業,錦衣玉食,何求不得。

    惟我祖宗栉風沐雨,戡定萬方,曾有此樂邪?』」又《泰定帝紀》:泰定元年十一月甲辰「作歇山鹿頂樓于上都」。

    又,泰定二年十二月丁亥「修鹿頂殿」。

    又,泰定三年十一月己酉「作鹿頂棕樓。

    」又「泰定四年四月甲戌,作棕毛鹿頂樓」。

    故鹿頂殿是元朝極流行之建築,或因其非正式大殿,而為偏殿、便殿。

    清震鈞《天咫偶聞》雲:北京「内城房式,大房左右有東西廂,亦有耳房,名曰盝頂。

    」蕭洵《故宮遺錄》雲:「玉德殿……東為宣文殿,旁有秘密室,西有鹿頂小殿。

    」又叙元隆福宮情況時曰:「四起雕窗,中抱彩樓,皆為鳳翅飛檐,鹿頂層出,極畫巧奇。

    」要之,為玲珑小殿。

    張昱《宮中詞》雲:「從行火者笑相招,步辇相将過釣橋。

    鹿頂殿開天樂動,西宮今日賽花朝。

    」 七夕:《元氏掖庭記》有兩則故事,記元宮七夕之習與前朝不同者。

    「九引堂台,七夕乞巧之所,至夕,宮女登台,以五彩絲穿九尾針,先完者為得巧,遲完者謂之輸巧,各出資以贈得巧者焉。

    至大中,洪妃寵于後宮,七夕,諸嫔妃不得登台,台上結彩為樓,妃獨與宦官數人升焉。

    剪彩散台下,令宮嫔拾之,以色豔淡為勝負。

    次日,設宴大會,謂之鬥巧宴,負巧者罰一席。

    」案《天寶遺事》:「宮中以錦結成樓殿,高百尺,上可勝數十人,陳以瓜果酒馔,設坐具以祀牛女二星,嫔妃各以九孔針五色線向月穿之,過者為得巧之候,動清商之曲,宴樂達旦。

    」與元宮相似,惟未言得巧有先後,決定勝負。

     珍羞:即上述之瓜果酒炙等物,宋汴京時尚有甜食,為油糖造制成,大概似今日北京之蜜供。

     蛛絲:蜘蛛網也。

    《荊楚歲時記》雲:「穿針乞巧:是夕(七夕)人家婦女結彩樓,穿七孔針,或以金銀鍮石為針,陳瓜果于庭中,以乞巧。

    有蟢子網于瓜上,則以為符應。

    」未言如何會有蟢子結網,《開元天寶遺事》則說蜘蛛乃事先準備,并非忽然而至者:「帝與貴妃每至七月七日夜在華清宮遊宴時,宮女輩陳花瓜花酒馔列于庭中,求恩于牽牛織女星也。

    又各捉蜘蛛于小盒中,至曉開視蛛網稀密,以為得巧之候,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民間亦效之。

    」《東京夢華錄》亦有類似之記載:「七月七日晚,貴家多結彩樓于庭,謂之乞巧樓,鋪陳磨喝樂(土塑小偶),花瓜酒炙,筆硯針線,或兒童裁詩,女郎呈巧,焚香列拜,謂之乞巧。

    婦女望月穿針,或以小蜘蛛安盒子内,次日看之,若網圓正,謂之得巧。

    」又《幹淳歲時記》雲:「七夕節物,多尚食茜雞,及泥孩兒,号摩■〈日侯〉羅……并以蠟印凫雁水禽之類,浮之水上。

    婦女夜對月穿針,饾饤杯盤,飲酒為樂,謂之乞巧,及以小蜘蛛貯盒,以備結網之疏密,為得巧之多少,小兒女多衣荷葉半臂,手持荷葉,效摩■〈日侯〉羅,大抵皆中原舊俗也。

    」綜以上所引各條,則可知所謂「金盒」,乃盛小蜘蛛者。

    古人詠及此事者夥矣,杜甫《牽牛織女》詩雲:「蛛絲小人态,曲綴瓜果中。

    」李商隐《辛未七夕》詩:「豈能無意酬烏鵲,惟與蜘蛛乞巧絲。

    」溫庭筠《七夕》詩:「平明花木有愁意,露濕彩盤蛛網多。

    」歐陽修《漁家傲七夕》:「乞巧樓前雲幔卷,浮花催洗嚴妝面,花上蛛絲尋得遍,颦笑淺,雙眸望月牽紅線。

    」此類詩詞甚多。

    楊維桢《乞巧賦》雲:「今夕七夕……招靈蛛絲格瑞,可壽,可嗣,可富,可貴,心開而目明,手便足利,凡有所求,靡不如意。

    」無怪乎人人乞巧矣。

     ○八十四 春情隻在兩眉尖,懶向妝台對粉奁。

    怕見雙雙莺燕語,楊花滿院不鈎簾。

     ○八十五 白露橫空殿宇涼,房頭搗洗舊衣裳。

    玉欄金井西風起,幾葉梧桐弄晚黃。

     ○八十六 健兒千隊足如飛,随從南郊露未晞。

    鼓吹聲中春日曉,禦前鹹看隻孫衣。

     [錢注]柯九思《宮詞》:「萬裡名王盡入朝,法宮置酒奏箫韶。

    千官一色真珠襖,寶帶攢裝穩稱腰。

    」周伯琦《詐馬行序》曰:「隻孫宴。

    隻孫,華言一色衣也。

    俗呼曰詐馬宴。

    」 案:健兒,疑即貴赤,見前第四十五首詩注。

     南郊:祀天也。

    每歲冬至日大祀天于圜丘,祀地于南郊。

    《元史祭祀志》:「元興朔漠,代有拜天之禮。

    」然其拜天與中國古制南郊親祀禮有異。

    元制為珊蠻教之舊習:「酒馬湩為祭,皇位之外,無得而與。

    」及成宗即位,始為壇于都城南七裡,然至文宗時,始克行南郊親祀之禮,蓋器物儀注至是益加詳審矣。

     隻孫衣:虞集《道園學古錄》卷二十三《句容郡王世績碑》曰:「國家侍内宴者,每宴必各有衣冠,其制如一,謂之隻孫。

    」又《經世大典禮典總序燕飨》條:「國有朝會慶典,宗王大臣來朝,歲時行幸,皆有燕飨之禮……與燕之服,衣冠同制,謂之質孫,必上賜而後服焉。

    」柯九思《宮詞》注雲:「凡諸侯王及外番來朝,必錫宴以見之,國語謂之質孫宴。

    質孫,漢言一色,言其衣服皆一色也。

    」是故,赴宴者着一種顔色花樣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