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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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篇減神彩。

    東坡先生作《韓文公潮州廟碑》時,雲曾悟及此事最是難解之事也。

    〇“别一個”妙,隻除張解元外,彼茫茫天下之人,誰是“别一個”哉!既已漫無所指,而又自雲“别一個”,然則口中自閑嗑“别一心”,心中實蕩漾“這一個”也。

    《古樂府》雲:“座中數幹人,皆言夫婿殊。

    ”吾嘗欲問何處座中,誰數千人,誰聞其言,誰又告卿?殆于卿自心憐卿之夫婿“殊”也!正與此“别一個”之三字,遙遙千載,交輝互映。

    〇“識人多”,措辭妙絕。

    便以吾張解元為宰相不愧耳!看他隻三字,豈複三百字、三千字、三萬字所得換哉。

    〇“怎”字又妙,一似曾代此“别一個”深算也者,而其實一片隻是将他張解元驕奢天下人。

    蓋寫雙文此日之得意,真寫殺也。

    〇試看其隻得二句十六字,而出神入化乃至于此,普天下後世錦繡才子讀至此處,幸必滿浮一大大白,先酹雙文,次酹作《西廂》者,次酹聖歎,次即自酹焉。

     排酒果,列笙歌。

    篆煙微,花香細,卷起東風簾幕。

    他救了咱全家禍,殷勤呵正禮,欽敬呵當合。

    “正禮”、“當合”字,出自雙文香口,妙絕!畢竟還是感,還是愛? 右第二節。

    先從雙文意中分付是日華筵之盛必須如此,以反剔後文之草草也。

    一節隻是一句,猶言是日殷勤欽敬之故,則必應卷起簾幕而後排列酒果、笙歌。

    而是日之簾幕之可以卷起,則又以香煙花氣霏微不動,而驗東風淡蕩之故也。

     (紅娘雲)小姐今日起得早也。

     【新水令】恰才向碧紗窗下畫了雙蛾,一句是梳妝已畢也。

    拂掉了羅衣上粉香浮污,二句是梳妝已畢,立起來也。

    将指尖兒輕輕的貼了钿窩。

    三句是梳妝已畢,立起來了,又回身就鏡看其宜稱也。

    然則真起來得早也。

    若不是驚覺人呵,猶壓着繡衾卧。

    誰敢驚覺小姐?小姐謊也。

     右第三節。

    此真異樣筆墨也,蓋欲寫雙文方始梳妝,則此日雙文不應一如平日遲起;然欲寫雙文梳妝已畢,則雙文又自有雙文身分,不可過于早起。

    于是而舒俏筆,蘸淺墨,輕輕隻寫其梳妝之後一半,而雙文之此日起身,遂覺遲固不遲,早亦不早,早雖不早,遲已不遲,翩翩然便有一位及瓜解事千金小姐,活現于此雙開一幅玉版箋中,真非世伧之所夢得也。

    《西廂記》寫雙文,至此日猶作爾筆。

    吾恨近時忤奴,于最初驚豔時,便作無數目挑心招醜态,願元下才子,同心痛罵之!〇另找“猶壓”一句者,非寫雙文自家文飾,乃是深明他日決無如此早起,以見雙文今日之得意殺也。

     (紅雲)小姐梳妝早畢也,小姐洗手咱。

    我觑小姐臉兒吹彈得破,張生你好有福也。

    小姐真乃天生就一位夫人。

     【後】你看沒查沒例謊偻科,道我宜梳妝的臉兒吹彈得破。

    你那裡休聒,不當一個信口開合。

    知他命福如何?我做夫人便做得過。

    【喬木查】除非說我相思為他,他相思為我,今日相思都較可。

    這酬賀,當酬賀。

    忽然将“他我”二字分開,忽然将“他我”二字合攏,寫得雙文是日與解元貼皮貼肉,入骨入髄,真乃異樣筆墨。

     右第四節。

    雙文快哉,便敢縱口呼一“他”字,敢問“他”之為他乃誰耶?自謙未必做夫人,而公然牽連及人,雲“看他福命如何”,何意卿之與他同福共命遂至此耶!快哉雙文,此為是卿心頭幾日語,何故前曾不說,今忽然說?豈卿今日之與他便得更無羞澀耶?甚至暢然承認雲“我相思”,“他相思”,甚矣,雙文此日之無顧無忌,滿心滿願也。

    〇“我”之與“他”,最是世間口頭常字,然獨不許未嫁女郎香口輕道。

    此則正将此字翻剔出異樣妙文來,作《西廂記》人,真是第八童真住菩薩,無法不悟者也。

     母親你好心多。

    【攪筝琶】我雖是賠錢貨,亦不到兩當一弄成合。

    “兩當一”者,一來壓驚,二來就親也。

    況他舉将除賊,便消得你家緣過活。

    妙妙!是非平心語哉。

    然自旁人言之,則公論也;今出雙文口,便是護惜解元,聖歎先欲笑也!你費甚麼結絲蘿。

    寫出是日不似結親席面也。

    與前“卷起東風簾幕”映耀。

    休波,省錢的奶奶忒慮過,恐怕張羅。

    “體波”,雙文又急自收科也。

    此寫雙文小不得意于其母,所以襯後文之大不得意也。

    其法隻應如是即止,不可信筆便恁麼去故也。

     右第五節。

    上寫雙文快,此又忽寫雙文不快。

    寫快,所以反襯後文不快也;寫不快,所以反襯後文大不快也。

    蓋雙文于筵席草草便已不快,殊未知筵席之所以草草,後文則有其故,而雙文方在夢中也。

    〇此“我”、“他”二字,更奇更妙,便将自己母親之一副家緣過活,立地情願雙手奉與解元。

    自古雲“女生外向”,豈不信哉。

    隻不知作者如何寫得到,真是第八童真住菩薩,無法不悟者也。

    寫快以襯不快,奇矣;又寫不快以襯大不快,豈不奇絕哉!聖歎多見世間禦溫食肥之人,每自言心中不快,此正是其快極語也,渠指日必有大不快耳。

    為之一歎。

     【慶宣和】門外簾前,未将那小腳兒挪。

    我先目轉秋波。

    “未”字,“先”字,“倒”字,三個字合成異樣妙景。

     (張生雲)小生更衣咱。

    (做撞見莺莺科) 誰想他識空便的靈心兒早瞧破。

    唬得我倒躲,倒躲。

     右第六節。

    分明一對新人,兩雙俊眼,千般傳遞,萬種羞漸,一齊紙上活靈生現也。

    〇寫雙文出來,為欲快出來,反得遲出來。

    又解元看見雙文出來,方将等不得快出來,不意反弄成不出來。

    妙妙!蓋美人出來,本是難寫,何況新人出來,加倍難寫,加倍難寫,因而極力寫之,不意其直寫至此,作者真是第八童真住人也。

     (夫人雲)小姐近前來,拜了哥哥者。

    (張生雲)呀,這聲息不好也!(莺莺雲)呀,俺娘變了卦也!(紅娘雲)呀!這相思今番害也。

     【雁兒落】隻見他荊棘刺怎動挪!死懵騰無同互!措支理不對答!軟兀剌難蹲坐! 右第七節。

    寫驚聞怪語,先看解元也。

    先看解元,妙妙! 【得勝令】真是積世老婆婆,甚妹妹拜哥哥。

    真不可解。

    雖聖歎也不解,不止雙文不解也。

    白茫茫溢起藍橋水,撲騰騰點着襖廟火。

    碧澄澄清波,撲剌剌把比目魚分破;急攘攘因何,扢搭地把雙眉鎖納合。

    【甜水令】粉頸低垂,煙鬟全墜,芳心無那。

    遠有甚相見話偏多?星眼朦胧,檀口嗟咨,攧窨不過。

    這席面真乃烏合。

     右第八節。

    驚聞怪語,次訴自家也。

    〇先看解元,次訴自家。

    中有神理,不容倒轉。

     (夫人雲)紅娘看熱酒來,小姐與哥哥把盞者。

    (莺莺把盞科)(張生雲)小生量窄。

    (莺莺雲)紅娘,接了台盞去者! 【折桂令】他其實咽不下玉液金波。

    “他其實”,妙,憐惜嗚拍一至于此。

    〇解元不肯飲,固也,乃今先是雙文不肯教解元飲也。

    下逐句皆深明此句。

    他誰道月底西廂,變做夢裡南柯。

    “他誰道'妙。

    代解元訴所以不飲之故也。

    淚眼偷淹,他酩子裡都揾濕衫羅。

    “他酩子裡”,妙。

    言解元隻有工夫哭,那有工夫飲也。

    他眼倦開,軟癱作一垛,他手難擡,稱不起肩窩。

    “他眼倦開”妙。

    言解元亦不看人把盞。

    “他手難擡”,妙。

    言解元亦接不起台盞也。

    病染沉疴,他斷難又活。

    “他斷難活”妙。

    言解元向未活,安能飲也?母親你送了人呵,還使甚喽啰。

    結尾真不必勸之飲也。

    一篇隻是一句。

     右第九節。

    寫夫人初命把盞,解元必不肯飲。

    乃雙文亦不肯教解元飲也。

    其文如此。

    此皆喚紅娘接去台盞之辭。

     (夫人雲)小姐,你是必把哥哥一盞者!(莺莺把盞科)(張生雲)說過小生量窄。

    (莺莺雲)張生,你接這台盞者。

     【月上海棠】一杯悶酒尊前過,你低首無言隻自摧挫。

    “你自摧挫”,妙。

    忽然換一言,端勸解元不如飲此杯之愈也。

    你不甚醉顔酡,“你不甚酡”,妙。

    言親見解元面也。

    你嫌玻璃盞大。

    “你嫌盞大”,妙。

    言深體解元意也。

    你從依我,隻四字中,下得“你”“我”二字。

    你酒上心來較可。

    “你依我”,妙。

    言親昵也,“你較可”,妙。

    言疼痛也。

    皆手擎台盞,憐惜嗚拍之辭【後】你而今煩惱猶閑可,你久後思量怎奈何?“你而今”,“你久後”,妙。

    因把盞之便,直私問至後日也。

    我有意訴衷腸,争奈母親側坐,與你成抛躲,咫尺間天樣闊。

    亦欲訴其“而今煩惱”與“久後思量”也。

     右第十節。

    寫夫人再命把盞,解元堅不肯飲,乃雙文忽又欲強解元飲也。

    其文又如此。

    〇隻一把盞,看他一反一複,寫成如此兩節。

    前節向他人疼解元,後節向解元疼解元;前節分明玉手遮護解元,直将藏之深深帳中,幾于風吹亦痛;後節分明身擁解元,并坐深深帳中,通夜玉手與之按摩也。

    文章至于此極,真惟第八童真住人或優為之,餘子豈所望哉! (張生飲酒科)(莺莺入席科)(夫人雲)紅娘,再斟上酒者!先生滿飲此杯。

    (張生不答科) 【喬牌兒】轉關兒雖是你定奪,啞謎兒早已人猜破;還要把甜話兒将人和,越教人不快活。

    譏其還欲勸酒也。

     右第十一節。

    幾于熱揭面皮,痛錐頂骨,何止眼瞅口唾而已。

    快文哉 【清江引】女人自然多命薄,秀才又從來懦。

    妙妙,不但自悲,兼怨解元。

    便宛然夫妻兩口,一心一意然。

    悶殺沒頭鵝,撇下陪錢貨;忽然放聲痛哭其父。

    不知他那答兒發付我!痛哭其父,所以深緻怨于其母也。

    而其父不聞也,真乃哀哉! 右第十二節。

    忽然哀叫死父,痛銜主母,而夫妻之同床共命,并心合意,分明如畫。

    妙絕! (張生冷笑科) 【殿前催】你道他笑呵呵,這是肚腸閣落淚珠多。

    本作“江州司馬淚痕多”,我意元、白同時,恐未可用,故特改之。

    若不是一封書把賊兵破,俺一家怎得存活。

    他不想姻緣想甚麼?段段夫妻兩口,并心合意。

    妙絕,奇絕。

    難捉摸。

    你說謊天來大,成也是你母親,敗也是你蕭何。

     右第十三節。

    索性暢然代解元言之也。

     【離亭宴帶歇拍煞】從今後我也玉容寂寞梨花朵,朱唇淺淡櫻桃顆,如何是可?昏鄧鄧黑海來深,白茫茫陸地來厚,碧悠悠青天來闊。

     右第十四節。

    索性暢然并自己言之,真不複能忍也。

     前日将他太行山般仰望,東洋海般饑渴。

    如今毒害得恁麼。

    高鳥良弓,千古同歎。

    把嫩巍巍雙頭花蕊搓,香馥馥同心縷帶割,長攙攙連理瓊枝挫。

    隻道白頭難負荷,誰料青春有擔閣,将錦片前程已蹬脫。

    一邊甜句兒落空他,一邊虛名兒誤賺我。

    “白頭”、“青春”,錐心出想。

     (夫人雲)紅娘送小姐卧房裡去者。

    (莺莺辭張生下) 右第十四節。

    看他至篇終,越用淋淋漓漓之墨,作拉拉雜雜之筆。

    蓋滿肚怨毒,撐喉拄頸而起;滿口謗讪,觸齒破唇而出。

    其法必應如是,非不能破作兩三節也。

    有文應用次第者,有文應用拉雜者,所謂歡愉之音啴緩,煩悶之音焦殺也。

     (張生雲)小生醉也,告退。

    夫人跟前,欲一言盡意,未知可否?前者狂賊思逞,變在倉卒,夫人有言:“能退賊者,以莺莺妻之。

    ”是曾有此語否?(夫人雲)有之。

    (張生雲)當此之時,是誰挺身而出?(夫人雲)先生實有活命之恩。

    奈先相國在日……(張生雲)夫人卻請住者!當時小生疾忙作書,請得杜将軍來,徒為今日餔啜地乎?今早紅娘傳命相呼,将謂永踐諾金,快成倚玉,不知夫人何見,忽以“兄妹”二字兜頭一蓋?請問小姐何用小生為兄?若小生真不用小姐為妹。

    常言“算錯非遲”,還請夫人三思。

    (夫人雲)這個小女,先相公在日,實已許下老身侄兒鄭恒。

    前發書曾去喚他,此子若至,将如之何?如今情願多以金帛奉酬,願先生别揀豪門貴宅之女,各諧秦晉,似為兩便。

    (張生雲)原來夫人如此。

    隻不知杜将軍若是不來,孫飛虎公然無禮,此時夫人又有何說?小生何用金帛,今日便索告别!(夫人雲)先生住者,你今日有酒了也。

    紅娘,扶哥哥去書房中歇息。

    到明日咱别有話說。

    (夫人下) (紅娘扶張生雲)張先生,少吃一盞卻不是好!(張生雲)哎呀,紅娘姐,你也糊塗,我吃甚麼酒來!小生自從瞥見小姐,忘餐廢寝,直到如今,受無限苦楚,不可告訴他人,須不敢瞞你。

    前日之事,小生這一封書,本何足道,隻是夫人堂堂一品太君,金口玉言,許以婚姻之約。

    紅娘姐,這不是你我二人獨聽見的,兩廊下無數僧俗,乃至上有佛天,下有護法,莫不共聞。

    不料如今忽然變卦,使小生心盡計窮,更無出路,此事幾時是了!就小娘子跟前,隻索解下腰帶尋個自盡。

    可憐閉戶懸梁客,真作離鄉背井魂。

    (解帶科) (紅娘雲)先生休謊。

    先生之于小姐,妾已窺之深矣。

    其在前日,真為素昧平生,突如其來,難怪妾之得罪。

    至于今日,夫人實有成言,況是以德報德,妾當盡心謀之。

    (張生雲)如此,小生生死不忘!隻是計将安出?(紅娘雲)妾見先生有囊琴一張,必善于此。

    俺小姐酷好琴音。

    今夕,妾與小姐少不得花園燒香。

    妾以咳嗽為号,先生聽見便可一彈,看小姐說甚言語,便好将先生衷曲禀知。

    蓋紅娘之于雙文,其不敢率爾有言如此。

    忤奴其烏知相國人家家法哉。

    若有說話,明日早來回報。

    這早晚怕夫人呼喚,我隻索回去。

    (下) (張生雲)依舊夜來蕭寺寡,何曾今夕洞房春。

    (下) 二之四琴心 紅娘之教張生以琴心,何也?聖歎喟然歎曰: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坊天下也。

    夫張生,絕代之才子也;雙文,絕代之佳人也。

    以絕代之才子,驚見有絕代之佳人,其不辭千死萬死,而必求一當,此必至之情也。

    即以絕代之佳人,驚聞有絕代之才子,其不辭千死萬死,而必求一當,此亦必至之情也。

    何也?夫才子,天下之至寶也;佳人,又天下之至寶也。

    天生一至寶于此,天亦知其難乎為之配也;天又生一至寶于彼,天又知其難乎為之配也。

    無端一日而兩寶相見,兩寶相憐,兩寶相求,兩寶相合,而天乃大快。

    曷快爾?快一事遂即兩事遂。

    言以此一寶配彼一寶也者,即以彼一寶配此一寶者也。

    天豈其曰:不然,而顧強一寶以配一樸,又别取一樸以配一寶,而反以為快乎哉!然而吾每念焉,彼才子有必至之情,佳人有必至之情,然而才子必至之情則但可藏之才子心中,佳人必至之情則但可藏之佳人心中。

    即不得已久之久之,至于萬萬無幸,而才子為此必至之情而才子且死,則才子其亦竟死,佳人且死,則佳人其亦竟死,而才子終無由能以其情通之于佳人。

    而佳人終無由能以其情通之于才子。

    何則?先王制禮,萬萬世不可毀也。

    《禮》曰:“外言不敢或入于阃,内言不敢或出于阃。

    ”斯兩言者,無有照鑒,如臨鬼神,童而聞之,至死而不容犯也。

    夫才子之愛佳人則愛,而才子之愛先王則又愛者,是乃才子之所以為才子,佳人之愛才子則愛,而佳人之畏禮則又畏者,是乃佳人之所以為佳人也。

    是故男必有室,女必有家,此亦古今之大常,如可以無諱者也。

    然而雖有才子佳人,必聽之于父母,必先之以媒約,棗栗段脩,敬以将之,鄉黨僚友,酒以告之。

    非是則父母國人先賤之,非是則孝子慈孫終羞之。

    何則?徒惡其無禮也。

    故才子如張生,佳人如雙文,是真所謂有唐貞元天地之間之兩至寶也者。

    才子愛佳人,如張生之于雙文,佳人愛才子,如雙文之于張生,是真所謂不辭千死萬死,而幾幾乎各願以其兩死并為一死也者。

    然而其于未有賊警許婚以前,張生之愛雙文即誠有之,然終不知雙文其果亦知我之愛之,且至于如是矣乎?抑竟不之知乎?雙文之愛張生即誠有之,然終不知張生其果亦知我之愛之,且至于如是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