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的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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咛吩咐的話,即緊接上片結句,作法更明顯。

     3.下片申說上片的。

    如辛棄疾《玉樓春·樂令謂衛玠:人未嘗夢搗齑餐鐵杵,乘車入鼠穴。

    以謂世無是事故也。

    餘謂世無是事,而有是理;樂所謂無,猶雲有也。

    戲作數語以明之》: 有無一理誰差别,樂令區區猶未達。

    事言無處未嘗無,試把所無憑理說:伯夷饑采西山蕨,何異搗齑餐杵鐵;仲尼去衛又之陳,此是乘車穿鼠穴。

     下片伯夷、仲尼二事,就是申說上片“事言無處未嘗無”的道理。

     程垓《宴清都》上片:“憑畫闌,那更春好花好酒好人好。

    ”下片說:“春好尚恐闌珊;花好又怕飄零難保;直饒酒好,酒好未抵意中人好。

    相逢盡拼醉倒,況人與才情未老。

    又豈關春去春來,花愁花惱。

    ” 下片申說春好、花好、酒好不及人好。

    這和前一類上片結句引起下片的作法相近,但不完全相同。

     4.上下片文義并列的。

    如朱淑真《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花市燈如舊;不見去年人,淚濕青衫袖。

     “去年”、“今年”,兩片并列。

     又如呂本中《采桑子》: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隻有相随無别離。

    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作法與朱淑真詞相同。

     5.上片問、下片答的。

    如劉敏中《沁園春·号太初石為蒼然》: 石汝來前!号汝蒼然,名之太初。

    問太初而上,還能記否?蒼然于此,為複何如?偃蹇難親,昂藏不語,無乃于予太簡乎?須臾便、喚一庭風雨,萬竅号呼。

    依稀似道:狂夫!在一氣何分我與渠?但君才見我,奇形怪狀;我先知子,冷淡清虛。

    撐住黃垆,莊嚴繡水,攘斥紅塵力有餘。

    今何夕,倚長風三叫,對此魁梧。

     上片問石,下片石答。

     李孝光《滿江紅》上片:“舟人道:官侬緣底,馳驅奔走?”下片起句:“官有語:侬聽取。

    ”也和上例劉敏中詞作法相同。

     6.打破分片定格的。

    這是把上、下片的界限完全混淆了。

    如辛棄疾《賀新郎·别茂嘉十二弟》: 綠樹聽鹈。

    更那堪、鹧鸪聲住,杜鵑聲切。

    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

    算未抵人間離别。

    馬上琵琶關塞黑。

    更長門、翠辇辭金阙。

    看燕燕,送歸妾。

    将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裡,故人長絕。

    易水潇潇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

    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

    誰共我,醉明月? “馬上琵琶”至“悲歌未徹”十句,平列四件離别故事,過片不變,完全打破過片成法。

    他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從開頭“千古江山”至下片“赢得倉皇北顧”十四句,疊叙孫權及劉裕、劉義隆故事,過片處也文義不變。

     辛棄疾的友人劉過有《沁園春·寄辛承旨(棄疾),時承旨召不赴》詞: 鬥酒彘肩,風雨渡江,豈不快哉!被香山居士,約林和靖,與坡仙老,駕勒吾回。

    坡謂“西湖正如西子,濃抹淡妝臨鏡台”。

    二公者,皆掉頭不顧,隻管傳杯。

    白雲“天竺去來!圖畫裡峥嵘樓閣開。

    愛縱橫二澗,東西水繞;兩峰南北,高下雲堆。

    ”逋曰“不然,暗香浮動,不若孤山先訪梅。

    須晴去,訪稼軒未晚,且此徘徊。

    ” 上、下片鋪叙三人言語,過片處亦文義不變,作法與上引兩首辛棄疾詞相同。

     打破分片定格最奇變的例子是辛棄疾的《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詞(見前引)。

    從“醉裡挑燈看劍”到“赢得生前身後名”九句,寫軍中生活心情,寫雄壯的軍容,寫投入戰鬥,寫對功業的熱望。

    九句雖分屬上下兩片,文義卻是一整段,應題目所謂“壯詞”。

    “沙場秋點兵”處以下文義應斷不斷,已是越出規律。

    更奇的是,依題目說,前九句是“壯詞”的正面文字;但是依作者的身世情感說,卻全是虛構的文字;他的正面文字隻有末了“可憐白發生”一句,這一句說出他自己年華虛度、壯志落空的沉痛心情。

    文情到末了,變雄壯為悲壯,這末了一句否定了上面九句五十七字。

    若以文義分片,前九句應作一片,末五字一句應獨為一片。

    宋詞分片格式,以這首為最突出的了。

    這是由于作者有強烈的身世之感,所以能沖決詞的形式,我們不應以尋常格律來衡量它。

     以上六種例子雖然不多見,但是我們若要研究詞的分片,拿它同唐詩、元曲的結構做比較,那麼,這些不多見的例子也是不可忽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