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緒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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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下,等諸面牆,間釋工尺,亦同向壁。

    集曲之法,首嚴腔格,亡佚若斯,萬難整理。

    此其一也。

    六宮十一調,所隸諸曲,管色既明,部署亦審,各宮互犯,确有成法。

    詞則分配宮調,頗有出入,管色高低,萬難懸揣。

    而欲彙集美名,别創新格,即非惑世,亦類欺人。

    此其二也。

    至于明清作者,辄喜自度腔,幾欲上追白石、夢窗,真是不知妄作。

    又如許寶善、謝淮輩,取古今名調,一一被諸管弦,以南北曲之音拍,強誣古人,更不可為典要。

    學者慎勿惑之。

     沈伯時《樂府指迷》雲:“音律欲其協,不協,則成長短之詩。

    下字欲其雅,不雅,則近乎纏令之體。

    用字不可太露,露則直突而無深長之味。

    發意不可太高,高則狂怪而失柔婉之意。

    ”此四語為詞學之指南,各宜深思也。

    夫協律之道,今不可知。

    但據古人成作,而勿越其規範,則譜法雖逸,而字格尚存,揆諸按譜之方,亦雲弗畔。

    若夫纏令之體,本于樂府相和之歌,沿至元初,其法已絕,唯董詞所載,猶存此名。

    清代《大成譜》,備錄董詞,而于纏令格調,亦未深考。

    亡佚既久,可以不論。

    至用字發意,要歸蘊藉。

    露則意不稱辭,高則辭不達意。

    二者交譏,非作家之極軌也。

    故作詞能以清真為歸,斯用字發意,皆有法度矣。

     詠物之作,最要在寄托。

    所謂寄托者,蓋借物言志,以抒其忠愛綢缪之旨。

    《三百篇》之比興,《離騷》之香草美人,皆此意也。

    沈伯時雲:“詠物須時時提調,覺不分曉,須用一兩件事印證方可。

    如清真詠梨花《水龍吟》,第三第四句,須用‘樊川’‘靈關’事,又‘深閉門’及‘一枝帶雨’事。

    覺後段太寬,又用‘玉容’事,方表得梨花。

    若全篇隻說花之白,則是凡白花皆可用,如何見得是梨花?”(見《樂府指迷》)案,伯時此說,僅就運典言之,尚非賦物之極則。

    且其弊必至探索隐僻,滿紙讕言,豈詞家之正法哉?唯有寄托,則辭無泛設,而作者之意,自見諸言外。

    朝市身世之榮枯,且于是乎觇之焉。

    如碧山詠蟬《齊天樂》,“宮魂”“餘恨”,點出命意。

    “乍咽涼柯,還移暗葉”,慨播遷之苦。

    “西窗”三句,傷敵騎暫退,燕安如故。

    “鏡暗妝殘,為誰嬌鬓尚如許”二語,言國土殘破,而修容飾貌,側媚依然。

    衰世臣主,全無心肝,千古一轍也。

    “銅仙”三句,言宗器重寶,均被遷奪,澤不下逮也。

    “病翼”二句,更痛哭流涕,大聲疾呼,言海島栖遲,斷不能久也。

    “餘音”三句,遺臣孤憤,哀怨難論也。

    “漫想”二句,責諸臣苟且偷安,視若全盛也。

    如此立意,詞境方高。

    顧通首皆賦蟬,初未逸出題目範圍,使直陳時政,又非詞家口吻。

    其他賦白蓮之《水龍吟》,賦綠蔭之《瑣窗寒》,皆有所托,非泛泛詠物也。

    會得此意,則“綠蕪台城”之路,“斜陽煙柳”之思,感事措辭,自然超卓矣。

    (碧山此詞,張臯文、周止庵輩皆有論議。

    餘本端木子疇說诠釋之,較為确切。

    他如白石《暗香》《疏影》二首,亦寄時事,唯語意隐晦,僅“江國,正寂寂。

    歎寄與路遙,夜雪初積”數語,略明顯耳。

    故不具論。

    ) 沈伯時雲:“前輩好詞甚多,往往不協律腔,所以無人唱。

    如秦樓楚館所歌之詞,多是教坊樂工及鬧井做賺人所作,隻緣音律不差,故多唱之。

    求其下語用字,全不可讀。

    甚至詠月卻說雨,詠春卻說秋。

    ”(《樂府指迷》)餘案此論出于宋末,已有不協腔律之詞,何況去伯時數百年,詞學衰熄如今日乎?紫霞論詞,頗嚴協律。

    然協律之法,初未明示也。

    近二十年中,如漚尹、夔笙輩,辄取宋人舊作,校定四聲,通體不改易一音。

    如《長亭怨》依白石四聲,《瑞龍吟》依清真四聲,《莺啼序》依夢窗四聲,蓋聲律之法無存,制譜之道難索。

    萬不得已,甯守定宋詞舊式,不緻偭越規矩。

    顧其法益密,而其境益苦矣。

    (餘案,定四聲之法,實始于蔣鹿潭。

    其《水雲樓詞》如《霓裳中序第一》《壽樓春》等,皆謹守白石、梅溪定格,已開朱、況之先路矣。

    )餘謂小詞如《點绛唇》《蔔算子》類,凡在六十字下者,四聲盡可不拘。

    一則古人成作,彼此不符;二則南曲引子,多用小令,上去出入,亦可按歌,固無須斤斤于此。

    若夫長調,則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