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關燈
陽巾,披羽衣,坐船屋上,吹鐵笛,作《梅花弄》;或呼侍兒歌《白雲》之辭,自倚鳳琶和之。

    賓客皆蹁躚起舞,以爲神仙中人。

    洪武二年(一三六九),太祖召諸儒纂禮樂書,以前朝老文學,遣翰林詹同奉幣詣門,維楨謝曰:“豈有老婦將就木,而再理嫁衣者邪?”明年,復遣有司敦促,賦《老客婦謡》一章進禦,曰:“皇帝竭吾之能,不強吾所不能則可,否則有蹈海死耳。

    ”帝許之,賜安車詣闕廷,留百有一十日。

    所纂叙例略定,即乞骸骨,帝成其志,仍給安車還山。

    史館胄監之士,祖帳西門外。

    宋濂贈之詩曰:“不受君王五色詔,白衣宣至白衣還。

    ”蓋高之也。

    抵家卒,年七十五。

     《貞溪志》:蘆花庵在泖北,一水浩渺,洲渚縈洄。

    唐會昌時,船子誠禪師隱於洙涇,愛其地,辟居水中,不與闤闠接,恒來憩息,人稱船子小釣灘。

    元世,曹雲西建庵洲上,顔曰“蘆花”。

    水陸四圍多種芙蓉,偕楊鐵崖諸君結青松社於此。

    《堯山堂外紀》:“澱山謝伯理構光渌亭於泖濱,爲晏樂所。

    維楨嘗居之。

    ”張弼雲:“鐵崖避地居松,其才贍氣雄,震耀當世,一時才士皆宗之。

    往往高古不逮,詭怪層出。

    ” 廉夫《風月社人序》雲:“吾未七十,休官在九峰、三泖間,殆二十年。

    有張五峰、張句曲、周易癡、錢思復爲倡和友,桃葉、柳枝、瓊花、翠羽爲歌歈伎。

    東諸侯如李越州、張吳興、韓松江、鍾海鹽聲伎高宴,予未嘗不居其右席。

    風月好時,駕春水宅赴吳、越間,好事者招緻,效昔人水仙舫故事,蕩漾湖光翠島,望之者呼鐵龍仙伯。

    客有小海生賀餘爲江山風月福人,且貌餘像以八字字之,又賦詩其上曰:‘二十四考中書令,二百六字太師銜。

    不如八字神仙福,風月江上一擔擔。

    天年直至九十九,好景長如三月三。

    小素、小蠻休比似,桃根、桃葉尚宜男。

    ’餘和之雲:‘紅兜羅巾白衫,金鑾緻仕得頭銜。

    家無撲滿誰從破,世有鐵枷人自擔。

    黃白未嘗傳八八,龍蛇奚用辯三三。

    人間黃閣在平地,付與西京一妄男。

    ’”蓋其儻樂易如此。

    其集,吳石湖爰刻之,孫文簡公承恩序之,言:“棲遲雲間,至今草元閣尚在。

    其詩歌備諸家體,博雅不群。

    嘗與陶宗儀、袁景文相爲後先,然同時嬀蜼子斥以文妖。

    蓋爲風雅鼓吹則有餘,爲文章軌範則不足也。

    ”(《青浦詩傳》卷四) 二二 倪瓚(一三〇一—一三七四),字元鎮,無錫(今屬江蘇)人也。

    家雄於貲。

    工詩,善書畫。

    四方名士,日至其門。

    所居有閣曰清閟,幽迥絶塵。

    藏書數千卷,皆手自勘定。

    古鼎、法書、名琴、奇畫,陳列左右。

    四時卉木,縈繞其外,高木修篁,蔚然深秀,故自號雲林居士。

    時與客觴詠其中。

    爲人有潔癖,俗客造廬,比去,必洗滌其處。

    求縑素者踵至,瓚亦時應之。

    至正初,海内無事,忽散其貲,給與親故,人鹹怪之。

    未幾,兵興,富家悉被禍,而瓚扁舟箬笠,往來震澤、三泖間,獨不罹患。

    張士誠累欲緻之,逃漁舟以免。

    其弟士信,以幣乞畫,瓚又斥去。

    士信恚,他日遊湖上,聞異香出葭葦間,疑爲瓚也,物色漁舟中,果得之。

    杖幾斃,終無一言。

    及吳平,瓚年老矣,黃冠野服,混迹編氓,至松江寓曹知白家最久。

    洪武七年(一三七四)卒,年七十四。

     雲林在松,無年月可考,然謝子蘭贈雲林詩雲:“數年同飲松江水。

    ”則雲林寓吾邑甚久,不得謂之旅人過客,毋須甄録也。

    亟録之,俾邦人子弟誦其詩,而尚論其人,庶幾行芳志潔。

    (《青浦詩傳》卷四) 二三 王逢(一三一九—一三八八),字原吉,江陰(今屬江蘇)人。

    至正中,作《河清頌》,臺臣薦之,稱疾辭。

    張士誠據吳,其弟士德用逢策,北降於元以拒明。

    太祖滅士誠,欲辟用之,堅卧不起,隱於松江之青龍江,再遷馬涇。

    歌詠自適,自稱席帽山人。

    洪武十五年(一三八二),以文學征,有司敦迫上道。

    時子掖爲通事司令,以父年高,叩頭泣請,乃命吏部符止之,又六年卒,年七十。

    有《梧溪詩集》。

     楊廉夫雲:“《梧溪集》者,江陰王逢氏遭喪亂之所作也。

    予讀其詩,悼家難,憫國難,采摭真操,訪求死節,網羅俗謡與民謳,如《帖木侯》、《張武略》、《張孝子》、《費夫人》、《趙氏女》、《丙申紀事》、《月之初生》、《天門行》、《竹笠黃》、《官柳場》、《無家燕》,皆爲他日國史起本,其杜史之流歟。

    逢本山澤之士,淡泊閒靜,是其本然,而有春秋屬比之教,故予亦雲春秋之詩也。

    ”王光大雲:“原吉與餘同姓同業,學詩於延陵陳漢卿。

    陳與柯叔仲,俱事邵庵虞公,得其傳。

    邵庵蔚然儒宗,終參書奎章閣。

    陳今爲東流尹,亦躋顯仕。

    原吉窮而在下,能自以詩鳴,光大得之。

    永嘉陳昌道氏並日夜讀,一再過竊中於心。

    ”周伯琦雲:“原吉氣清而才茂,學洽而行檢,優談論,富謀畫。

    嘗稱疾辭聘,人鹹高之。

    遭時多虞,廻翔州裡,能以一言活黨亂者數千人,以一檄降惡少五千。

    又瘞無錫之殲於兵者與之語,恂恂如也。

    至於去就之辨,三公不能易其介。

    吐而爲歌詩,一則闡彜倫之大,一則暴幽潛之光,一物一事之詠,未嘗不緻其憂思焉。

    中年築草堂於松之青龍江,以吟詠自娛。

    追惟大母徐夫人嘗手植雙梧於故裡,今世遠地殊,因自號梧溪子,示不忘也。

    ”陳□□雲[7]:“先生子掖,洪武初任通事司令,轉翰林院博士兼文華殿經筵事。

    卒於官,敕葬故壠。

    掖子徠,以才德薦至京師,未官而卒。

    徠子輅,宣德中以秀才舉授江西南康府照磨,到任未幾以疾卒。

    二子,曰顔、曰孟,幼不能還,遂僑居南康星子之東澗。

    祖母黃、母徐躬紡績以教。

    二子皆恭謹好修,讀書知大義。

    孟今爲學社師,而顔子入郡庠爲弟子員,能不墜其家學矣。

    先生未殁時,是集已梓行於世,嘗自標其人名地理之難曉者於各詩之首。

    其第七卷,則掖之所刊也。

    始留是闆於烏涇故居。

    正統戊午(一四三八),顔歸省先壠,始攜以來,則闆之失脫與字之昏剝者千餘,乃命工刊之,以補其缺。

    ”顧嗣立雲:“梧溪詩,《列朝集》載之前編,謂原吉當張氏據吳大府交辟,堅卧不就,而又稱其爲張氏畫策使降元以拒明,此何説也。

    張士德之敗在丁酉三月,其時張氏尚未降元也。

    而謂其於楚公之亡有餘恫焉,未知其爲元乎,抑爲張氏也。

    原吉一老布衣,沐浴於維新之化者二十年,其子已仕通籍,而謂其故國舊君之思,至於此極,未知其又何所據也。

    然原吉之詩,志在乎元,則成其爲元而已矣。

    故附於遺民之例而録之。

    ” 梧溪遁終身,而抑塞磊落之志,耿介胸臆,故陸宅之題其像雲:“辯如懸河,思如湧泉,鬥酒百篇,倚馬萬言。

    慷慨如奇材之劍客,瀟灑如錦袍之謫仙。

    第未知伏軾而掉三寸,擊楫而快一鞭,於斯二者,子將奚先?”其詩似拙而工,似樸而綺,似重而輕,可謂得杜陵之骨,同時鐵崖輩俱遠不逮也。

    詩可録者劇多,今止取其有關於吾松故事者,俾訪古者,有考焉。

     秦郎中,名裕伯,字景容,大名(今屬河北)人。

    累官福建行省郎中。

    世亂棄官,避地海上以養母。

    吳元年,明太祖檄起之,對使者曰:“裕伯受元爵祿,背之是爲不忠。

    母喪不終而出,是爲不孝。

    不孝不忠之人,何益人國?”洪武初,復起之,稱疾。

    太祖手書諭曰:“海濱人好鬥格。

    裕伯智謀之士,堅不起,恐有後懷。

    ”遂入朝,命爲侍制,尋出知隴州。

    梧溪又有登君堂,爲陪其太夫人唐氏八十壽席作,中雲:“湖田二頃宮一畝,謝超宗兒孟光婦,賣金養志恐少後。

    ”皆言其未官侍制時也。

     三姑廟在澱山,山在湖中,如小孤浮玉之類。

    故宋文英過此作《滿江紅》詞雲:“雲氣樓台,分一派、滄浪翠蓬?開小景、玉盆寒浸,巧石盤松。

    風送流花時過岸,浪搖晴棟欲飛空。

    算鮫宮、隻隔一紅塵[8],無路通。

    神女駕[9],淩曉風。

    明月底,響丁東。

    對兩蛾猶鎖,怨緑煙中。

    秋色未教飛盡雁,夕陽長是墜疏鐘。

    又一聲、欸乃過前岩,移釣蓬。

    ”又楊廉夫有“獨鰲贔屓戴山出”,許恕有“湖邊買酒祭龍姑”之句,及此詩(《題邢三姑廟》)“冰夷水仙”雲雲,是明初,山尚未移於平陸也。

    今去水已七八裡許,四面皆町畦村落,絶無滄波浩淼之勝矣。

    澱山一作鈿山,故倪雲林詩雲:“鈿山湖影接淞江,橘葉青青柿葉黃。

    要寫新詩寄音信,西山斷雁不成行。

    ”(《青浦詩傳》卷五) 二四 謝應芳,字子蘭,毗陵(今江蘇常州)人。

    明初避兵來居青龍江,亂定乃歸。

    有《龜巢集》。

     《龜巢集》中,《懷徐伯樞》一首,子蘭來松蹤迹略具於此。

    伯樞名不可考,集有《壽伯樞》詩。

    又有詩雲《偕伯樞訪王孟翼酌酒論詩經宿而别》,其文采風流可略見也。

    集又有《徐仲剛來征僧刺血寫〈華嚴經〉詩》,意爲伯樞之弟,故子蘭有詩《次韻贈仲剛兄弟》。

    考《和仲剛歸田》詩,仲剛蓋嘗仕於浙者。

    又有《壽徐主簿》詩雲“濯髮淞江太湖水”,亦必伯樞宗人也。

    集中有《送伯樞兄弟膠山耕墓田》詩,伯樞殆亦非郡人,特僑居於此爾。

    海邦僻壤,繼以兵燹,遂使遺民詞客不獲以文字稍見於世,良可慨已。

    (《青浦詩傳》)卷六) 二五 沈鉉,字文舉,世居郊外,築室曰野亭。

    楊維楨有記,高啓、倪瓚皆有詩。

    子復吉,通儒書,精醫術。

    遊於中都,作植芳堂,天台王璞、四明鄭真記之。

     考倪雲林《貽文舉詩》雲:“波光浮翠閣,苔色上春衣。

    楊柳鶯啼遠,櫻桃鳥啄稀。

    榮名非所慕,登覽竟忘歸。

    泖水宜修禊,重來坐釣磯。

    ”高啓《野亭詩》雲:“清時猶在野,獨卧見高情。

    移艇聞高唱,鈎簾看雨耕。

    江晴雙鶴下,樹晚一牛鳴。

    回首徒相憶,柴車不入城。

    ”楊廉夫《沈處士》詩雲:“楊花作絮撩行路,荷葉留錢蓋野池。

    黃鳥一聲啼晝寂,不知春去幾多時。

    ”以數詩觀之,則野亭之居,當在泖濱也。

    (《青浦詩傳》卷六) 二六 朱芾,字孟辨,自號滄洲生。

    少從楊維楨遊。

    才思俊逸,工詞章,善翰墨。

    洪武初,以徵聘官編修,改中書舍人。

    太祖常和其所作《落花》詩。

    又自以所書篆書瘞之細林山中,題曰篆冢。

     《小長蘆詩話》:“明初詩人工書者,正書則楊孟載、張翔南,行楷則唐處敬、張藻仲,草書則宋仲溫、周履道,章草則盧公武,隸則吳主一、邵復儒,大小篆則張仲行、宋仲珩,而孟辨名尤在諸子之上。

    ” 孟辨篆冢,錢惟善、董佐才皆以七言長句賦之。

    又嘗見灘哥石硯於禁中,摹搨裝潢成軸,宋文憲爲作長歌,其博雅耆古如此。

    孟辨曾授徒于七寶,翟氏廉夫作序送其行。

    七寶本名蒲溪,亦鄉先生所未稔也。

    (《青浦詩傳》卷六) 二七 邵亨貞(一三〇九—一四〇一),字復儒。

    桂子孫。

    亨貞博通經史,贍於文詞,與陶宗儀爲莫逆交。

    自號見獨居士。

    元末兵起,移居橫泖。

    洪武初,爲府學訓導。

    卒年九十三。

    著《蛾術稿》。

     《松江府志》:“虞山趙畸美《蛾術集跋》雲:‘餘於天啓辛酉(一六二一)二月往澄江省女,道過赤岸李近復如一家,閲其書目,有邵學訓《蛾術集》一冊,凡二十卷,乃學訓手筆之稿,字畫精妙,後有《學庵集古詩》一卷,雲是其子所作,不知名爲誰也。

    ’邵故雲間人,其子孫留寓赤岸,李君於其家樑間得之。

    ”《列朝詩》:“復儒,嚴陵人,徙居華亭,蔔築溪上,以貞溪自號,與王原吉、申屠仲權、邾仲義交。

    嘗爲陶九成作《南村草堂記》,洪武戊申(一三六八)歲也[10]。

    復儒有《詩帖》雲:‘僕從軍吳秀間,近始謁告還家。

    ’錢南金《詩帖》雲:‘復儒先生自軍中回署,其年至正乙巳(一三六五)也。

    ’王原吉詩稱‘復儒屯田’。

    復儒《祭伯文》曰:‘己亥之歲,以屯役留宿吳門。

    ’則復儒蓋嘗有事行間矣。

    有《蛾術文集》十六卷,《蛾術詞選》四卷,集後有《學庵集句詩》一卷,雲其子伯宣所作。

    復儒有女嫁江陰張宣藻仲,即宋學士賦詩《送張翰林藻仲歸娶》者也。

    ” 考復儒世系,見於王梧溪詩序最詳。

    陶九成有詩雲:“西泖移家住北村,謝庭蘭玉見玄孫。

    門前料理桑麻圃,雨後栽培杞菊園。

    象齒篆簽書滿庋,松花釀蜜酒盈尊。

    平生不飲惟留客,翰墨詞章熟老論。

    ”又有詩雲:“藜杖烏紗過百年,童顔鶴髮韻蕭然。

    窩尊安樂元同譜,壺隱虛閑别有天。

    課稼春行黃犢外,尋盟時到白鷗前。

    青溪一曲春如許,二頃何須負郭田。

    ”其隱迹概可見也。

     小蒸在縣治西南三十裡大泖之濱,又西十裡有大蒸鎮。

    相傳漢濮陽王葬此,築墓時蒸土爲之,故皆以蒸名。

    然考兩漢書無濮陽王者,流傳之訛也。

    其地抱峰泖之勝,文人遷客如邵桂子、曹知白多居於此,改名曰貞溪。

    徐文貞公先世亦居之。

    先是,曹元博輯《貞溪志》十卷,不傳。

    □□□□□復爲《集録序》雲[11]:“地裡之遠近,川原之條布,寺觀橋梁之廢置,名賢淑媛之嘉言懿行,詩文志銘之有關文獻,一二古迹,滅沒於寒煙荒草中者,曾表而出之,頗稱詳贍。

    邑有好事者當與紫堤志亟殺青以傳世也。

    ”(《青浦詩傳》卷六) 二八 錢驥,字子良,居漢城裡。

    以儒士舉授晉府紀善。

    工詩文。

    有《砥齋集》。

     吾邑之置,蓋割上海、華亭四鄉以成之。

    北亭鄉中村裡十有七,曰崧子、封林、興禮、江浦、徐興、欽善、安吳、法同、候潮、徐安、東袁、長平、長林、仁孝、東王、東蔡、東張。

    集賢鄉中村裡有七,曰美賢、富順、安榮、安平、萬安、清德、興霸。

    修竹鄉中村裡十有四,曰褚莊、濮陽、金田、儀鳳、驅塘、望雲、謝莊、嘉禾、降鶴、道興、景全、金安、花榮、福全。

    新江鄉中村裡有八[12],曰新安、常安、道成、興善、崧宅、許成、永安、永豐、文欽、鳳儀。

    海隅鄉村裡十有二,曰藴土、大盈、仁德、時和、公勝、啓裡、漢成、曲盈、仁和、順化、内勛、望江。

    今村名湮沒者,十之七八,而名賢所居更不可考,唯元昶、子良兩先生猶可見爾。

    (《青浦詩傳》卷七) 二九 俞悅,字士怡。

    允之子。

    别號樵雲道人。

    又於山月軒左種桃千樹,自號千樹公。

     士怡此詩(《泛泖》),見《長水塔院記》。

    《記》爲華亭俞汝爲毅夫所輯。

    考《記》傳詩歌詞曲祝文頌賦凡六卷,何抑公、陳眉公諸人校之,頗稱詳贍。

    毅夫叙雲:“禪院中爲大雄氏殿者一,爲大乘潮音閣者二,爲伽藍、爲方丈、爲香積各一。

    前有平臺,圍以石塹,蒼松翠竹,掩映堤柳,莊嚴甚。

    設鐘鼓梵唄,聲溢兩涯。

    四方參請杖履日以衆,遊人臂趾交錯,篇章日起,雅與金焦笠澤,争衡萬代。

    戊戌夏五,餘避暑信宿禪院,鏡上人出遊人題詠,且搜廡壁間,拂拭其可録者歸,而考志乘摭拾學士大夫及岩棲載筆,得詩文如左。

    ”此《記》搜羅頗富,今棗木已遺,藏書家亦僅有存者矣。

    (《青浦詩傳》卷七) 三○ 曹時中(一四三二—一五二一),初名節嫌,與漢常侍同名,故以字行。

    號定庵,晚更號宜晚。

    泰之弟。

    母亡,葬辰山,廬墓蔬食三年。

    有白鳩巢於廬,紫芝産於庭,鄉人欲以聞。

    時中辭曰:“孝庸行也。

    以爲奇節不可,伯仲四人獨稱餘不可,身未仕而以茫昧事妄上又不可。

    ”乃寢。

    成化五年(一四六九)成進士,官刑部。

    斷獄明允,指揮趙銘犯贜,緣首輔求解,時中不許,竟置於法。

    由郎中出爲浙江按察司僉事。

    丁父艱,廬墓如前。

    補雲南僉事。

    時普安、大理旱蟲,齋素步禱,蟲死,歲大熟。

    擢浙江按察司副使,視海道。

    有勢家以鉅艦捕魚海中,千百爲群,時中禁緝,曉諭犯者,坐法無貸。

    勢家因而斂迹,條議振刷六事與兩司左。

    遂乞歸,時年四十餘。

    杜門不謁守令,集耆老十四人爲安耆會,必北向拜闕而後坐。

    性善飲,喜爲懷素草書。

    出入常操一小舟,久之舟壞。

    太守朱鉞遺以舟,署曰:“採萍平居,旦謁先祠。

    ”即往拜仲兄安否,退集弟姪於堂,戒以守法行善。

    素與顧清友善。

    清再召,以子天彜爲託。

    一日,天彜挾妓遊幹山,鼓吹過門。

    時中使人召入,搒之,清聞勿異也。

    裡中焦生素亡賴,乘醉詬詈,時中不與較。

    又以白堊書姓名於牛腹,且捶且詈,僕以告時中。

    曰:“雨且至,當自濯去,何傷?”其量如此。

    正德四年(一五〇九),大水歲祲,貸米百石以賑,又勸同人賑之,全活甚衆。

    自甘蔬食,招飲皆不赴,曰:“民苦絶粒,而吾輩乃安享耶!”工部尚書林俊舉以自代,不報。

    年八十作壽,藏於親墓側,往憩其中,曰:“吾復於初,且得侍先人,無不適矣。

    ”臨終,太守孔輔贈米,知縣聶豹贈金,皆辭之。

    又二日,爲詩以别親和,危坐而卒。

    卒前一日,曰:“明日午時,天地晦冥,風雷撼擊,此吾去期也。

    ”果如其言。

    時年九十。

     《雲間志略》雲:“公年八十,不復冠帶,以氈帽青布衣見客。

    與吳門沈石田不識面,而詩筒往來不絶。

    一夕,夢石田坐青帷中,執手永訣,異之,不數日而訃至。

    公以石田曩所寄詩若幹篇録之,爲《神交集》,屬顧文僖序之。

    ”《雲間雜識》:“正德壬申(一五一二),曹定庵壽八十一,李西涯寄詩壽之曰:‘八十一回秋月圓,自是每歲寄八十。

    ’‘幾回秋月圓’之句,辛巳,先生壽九十,以初度前五日卒,人謂詩讖。

    ” 王文恪公鏊緻政後,與定庵尺素往返,最爲親密。

    文恪嘗卧病,定庵寄詩有“可惜中興天下計,獨留忠鯁老東吳”之句,因酬以詩雲:“三湖三泖夢相同,知是生平氣味通。

    抱病未應如汲黯,解嘲那復似揚雄。

    自慚杞國憂天計,誰辨鹹池捧日功。

    多謝青山不我負,朝朝長對白頭翁。

    ”(《青浦詩傳》卷八) 三一 曹時信,字孚若,號十峰。

    時中從弟。

    弘治五年(一四九二)舉人,官都察院司務。

     十峰《赤壁詩》,見《松江府郭志》。

    中五支、六之、七脂、九虞、十模皆通用,又復兩“奇”字,本不足法,因十峰詩無傳者,姑節而録之。

    (《青浦詩傳》卷八) 三二 金藻,字緩齋,唐行鎮人。

    有詩名。

     顧東江有《和緩齋江行閣淺》詩雲:“浦口停帆喚小舟,故人家近不須愁。

    竹林隱約分岐路,禾廪高低見有秋。

    千古心期嗜擊磬,百年功業類藏鈎。

    吳江一水看如帶,可是先生志未休。

    ”注雲:“緩齋著有《三江水學新書》,是其人亦有心經世,非欲爲真隱也。

    ”(《青浦詩傳》卷八) 三三 唐錦,字士絅。

    弘治九年(一四九六)進士,選河東明令,官至江西提學副使。

    著有《龍江夢餘録》。

     《松風餘韻》雲:“曹石倉《十二代詩鈔》,先生詩頗多。

    正、嘉之際,若儼山、若青岡與先生並稱作者。

    其爲詩也,整暇而無促節,淡遠而無囂音,抒寫景物,不尚繪藻。

    ” 先生曾孫子恪,居珠街鎮,則先生當日亦必居於此,故以龍江名其集。

    《府志》稱上海人,蓋是時未分縣耳。

    先生爲令,止開賈魯河,爲科臣奏,蠲廣東鹽逋百餘萬,以忤劉瑾,謫深州。

    擢刑部郎。

    凡淹係者,奏出之。

    政績卓然,非獨僅以詩鳴者。

    或謂其詩近西派,亦未必然。

    (《青浦詩傳》卷八) 三四 徐階(一五〇三—一五八三),字子昇。

    生甫周歲,墮眢井,出三日而蘇。

    五歲從父道括蒼,墮高嶺,衣掛於樹不死。

    人異之。

    嘉靖二年(一五二三)進士第三人,授翰林院編修。

    爲人短小白皙,善容止。

    性穎敏,有權略,而陰重不洩。

    從王守仁門人遊,有聲士大夫間。

    帝用張孚敬議,欲去孔子王號,易像爲木主,籩豆禮樂皆有所損抑。

    下儒臣議,階獨持不可。

    孚敬召階詰之曰:“若叛我。

    ”階曰:“叛生於附。

    階未嘗附公,何得言叛?”長揖出。

    斥爲延平府推官。

    連攝郡事。

    出繫囚三百,毀淫祠,創鄉社學,捕劇盜百二十人。

    遷黃州府同知,擢浙江按察僉事,進江西按察副使,俱視學政。

    皇太子出閣,召拜司經局洗馬兼翰林院侍講。

    丁母憂歸。

    服除,擢國子祭酒,遷禮部右侍郎,尋改吏部。

    尚書熊浹、唐龍、周用皆重階。

    階署部事,所引用宋景、張嶽、王道、歐陽德、範鏓皆長者。

    用卒,聞淵代。

    階意不樂,求出避之。

    命兼翰林院學士,教習庶吉士。

    尋掌院事,進禮部尚書。

    帝察階勤,又所撰青詞獨稱旨,召直無逸殿。

    與大學士張治、李本俱賜飛魚服及上珍饌,上尊無虛日。

    廷推吏部尚書,不聽,不欲階去左右也。

    階遂請立皇太子,不報。

    復連請之,皆不報。

    後當冠婚,復請先裕王,後景王,帝不懌。

    尋以推恩加太子太保。

     俺答犯京,階請釋周尚文及戴綸、歐陽安等自效,報可。

    已,請帝還大内,召群臣計兵事,從之。

    中官陷寇歸,以俺答求貢書進。

    帝以示嚴嵩及階,召對便殿。

    嵩曰:“饑賊耳,不足患。

    ”階曰:“傅城而軍,殺人若刈菅,何謂饑賊?”帝然之,問求貢書安在。

    嵩出諸袖曰:“禮部事也。

    ”帝復問階。

    階曰:“寇深矣,不許恐激之怒,許則彼厚要我,請譯者紿緩之,我得益爲備,援兵集,寇且走。

    ”帝稱善者再。

    寇尋去,乃下階疏,弗許貢。

    嵩猜害同列。

    既仇夏言,置之死,而言嘗薦階,嵩以是忌之。

     初,孝烈皇後崩,帝欲祔之廟,念壓於先孝潔皇後,又睿宗入廟非公議,恐後世議祧,遂欲當己世預祧仁宗,以孝烈先祔廟,自爲一世,下禮部議。

    階抗言女後無先入廟者,請祀之奉先殿,禮科都給事中楊思忠亦以爲然。

    疏上,帝怒。

    階皇恐謝罪,不能守前議。

    帝又使階往邯鄲落成呂仙祠。

    階不欲行,乃以議祔廟解,得緩期。

    至寇逼城,帝乃使尚書顧可學行,而内銜階。

    摘思忠元旦賀表誤,廷杖之百,斥爲民,以怵階。

    嵩因謂階可間也。

    一日獨召對,語及階。

    嵩徐曰:“階所乏非才,但多二心耳。

    ”蓋以其嘗請立太子也。

    階危甚,度未可與争,乃謹事嵩,而益精治齋詞迎帝意,左右亦多爲地者。

    帝怒漸解。

    未幾,加少保,尋進兼文淵閣大學士,參預機務。

    密疏發鹹寧侯仇鸞罪狀。

    嵩以階與鸞嘗同直,欲因鸞以傾階。

    及聞鸞罪發自階,乃愕然止,而忌階益甚。

    帝既誅鸞,益重階,數與謀邊事。

    時議減鸞所益衛卒,階言:“不可減。

    又京營積弱之故,卒不在乏而在冗,宜精汰之。

    ”又請罷提督侍郎孫禬。

    帝始格於嵩,久而皆用之。

    一品滿三載,進勛,爲柱國,再進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

    滿六載,兼食大學士俸,再録子爲中書舍人,加少傅。

    九載,改兼吏部尚書。

    賜宴禮部,璽書褒諭有加。

    帝嘗以五色芝授嵩,使煉藥,謂階政本所關,不以相及。

    階皇恐請,乃授之。

    帝亦漸委任階,亞於嵩。

     楊繼盛論嵩罪,以二王爲證,下錦衣獄。

    嵩屬陸炳究主使者。

    階戒炳曰:“即不慎,一及皇子,如宗社何!”又爲危語動嵩曰:“上惟二子,必不忍以謝公,所罪左右耳。

    公奈何顯結官邸怨也。

    ”嵩懼,乃寢。

    倭躪東南,帝數以問階,階力主發兵。

    又念邊卒苦饑,又收畿内麥數十萬石,自居庸輸宣府,紫荊輸大同。

    帝悅,密傳諭行之。

    楊繼盛之劾嵩,固疑階。

    趙錦、王宗茂劾嵩,階又議薄其罰。

    及是,給事中吳時來、主事董傳策、張翀劾嵩不勝,皆下獄。

    傳策,階裡人;時來、翀,階門生也。

    嵩遂疏辨,顯謂階主使,帝不聽。

    有所密詢,皆捨嵩而之階。

    尋加太子太師。

    帝所居永壽宮災,徙居。

    問階,階請以三殿所餘材,責尚書雷禮營之,可計月而就。

    帝悅,如階議。

    命階子尚寶丞璠兼工部主事董其役,十旬而功成。

    帝即日徙居之,命曰萬壽宮。

    以階忠,進少師,兼支尚書俸,子一,中書舍人。

    子璠,亦超擢太常少卿。

    嵩乃日屈。

    嵩子世蕃貪橫淫縱,階令禦史鄒應龍劾之。

    帝勒嵩緻仕。

    擢應龍通政司參議。

    階遂代嵩爲首輔。

    已而帝念嵩供奉勞,憐之。

    又以嵩去,忽忽不樂,乃降諭欲退而修真且傳嗣,復責階等“奈何以官與邪物”,謂應龍也。

    階言:“退而傳嗣,臣等不敢奉命,應龍之轉,乃二部奉旨行之。

    ”帝乃已。

    帝以嵩在直久,而世蕃顧爲姦於外,因命階無久直。

    階窺帝意,言苟爲姦,在外猶在内,固請入直。

    帝以嵩直廬賜階。

    階榜三語其中曰:“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還諸司,以用舍刑賞還公論。

    ”於是朝士得行其意。

    袁煒數出直,階請召與共擬旨。

    因言:“事同衆則公,公則百美基;專則私,私則百弊生。

    ”帝頷之。

    階以張孚敬及嵩導帝猜刻,力反之,務以寬大開帝意。

    進階建極殿大學士[13]。

     袁煒以疾歸,道卒,階獨當國。

    屢請增閣臣,且乞骸骨。

    乃命嚴訥、李春芳入閣,而待階益隆。

    以一品十五載考,恩禮特厚,復賜玉帶、綉蟒、珍藥。

    帝手書問階疾,諄懇如家人,階益恭謹。

    帝或有所委,通夕不假寐,應制之文未嘗逾頃刻期。

    帝日益愛階。

    階採輿論利便者,白而行之。

    嘉靖中葉,南北用兵。

    邊鎮大臣小不當帝指,輒逮下獄誅竄,閣臣復竊顔色爲威福。

    階當國後,緹騎省減,詔獄漸虛,任事者亦得以功名終。

    於是論者翕然推階爲名相。

    階數請立太子,不報。

    已而景王之藩,病薨。

    階奏奪景府所占陂田數萬頃還之民,楚人大悅。

    帝欲建雩壇及興都宮殿,階力止之。

    鄢懋卿驟增鹽課四十萬金,階風禦史請復故額。

    方士胡大順等勸帝餌金丹,階力陳其矯誣狀,大順等尋伏法。

    帝服餌病躁。

    戶部主事海瑞極陳帝失,帝恚甚,欲即殺之,階力救得係。

    帝病甚,忽欲幸興都,階力争乃止。

    未幾,帝崩。

    階草遺詔,凡齋醮、土木、珠寶、織作悉罷,大獄、言事得罪諸臣悉牽復之。

    詔下,朝野號慟感激,比之楊廷和所擬登極詔書,爲世宗始終盛事雲。

     同列高拱、郭樸以階不與共謀,不樂。

    樸曰:“徐公謗先帝,可斬也。

    ”拱初侍穆宗裕邸,階引之輔政,然階獨柄國,拱心不平,令禦史齊康劾階,言其二子多幹請及家人橫裡中狀。

    階疏辯,乞休。

    九卿以下交章劾拱譽階,拱遂引疾歸。

    康竟斥,樸亦以言者攻之,乞身去。

    是年詔翰林撰中秋宴緻語,階言:“先帝未撤幾筵,不可宴樂。

    ”帝爲罷宴。

    帝命中官分督團營,階力陳不可而止。

    南京振武營兵屢嘩,階欲汰之。

    慮其據孝陵不可攻也,先令操江都禦史唐繼祿督江防兵駐陵旁,而徐下兵部分散之,事遂定。

    群小璫毆禦史於午門,都禦史王廷將糾之。

    階曰:“不得主名,劾何益?且慮彼先誣我。

    ”乃使人以好語誘大璫,先録其主名。

    廷疏上,乃分别逮治有差。

    階之持正應變,多類此也。

    階所持諍,多宮禁事,中官側目。

    會給事中張齊以私怨劾階,階因請歸。

    帝意亦漸移,許之,賜馳驛。

    以春芳請,給夫廪,璽書褒美,行人導行,如故事。

    陛辭,賜白金、寶鈔、彩幣、襲衣。

    舉朝皆疏留,報聞而已。

    階既行,拱再出,扼階不遺餘力。

    有司希拱指,盡奪其田,戍其二子。

    會拱復爲居正所傾而罷,事乃解。

    萬曆十年[14],階年八十。

    詔遣行人存問。

    明年卒,贈太師,謚文貞。

    有《世經堂集》。

     《松江府志》:“文貞提學浙江,一日試士文,有顔若孔之卓語,公批以杜撰。

    後散卷,生禀曰:‘此語出揚子《法言》[15]。

    ’公揖曰:‘本道科第早,未曾讀書,今承教矣。

    ’衆皆嘆服。

    ”《雲間雜識》:“文貞晚年,林居遘難,鄉民多踵門呼名駡詈。

    公曰:‘慎勿報復。

    譬如犬嚙,人人豈可犬嚙耶?’因口占一絶雲:‘昔年天子每稱卿,今日煩君駡姓名。

    呼馬呼牛俱是幻,黃花白酒且陶情。

    ’”。

    又:“文貞在相位時,裡人有惡王元美者,述其譏訕語,公謝曰:‘元美與我最厚,我不敢信。

    ’客退。

    公語諸子曰:‘文人輕薄自古而然,但以此人才,我當收之藥籠,豈可麾之門墻。

    收之則可轉毀爲譽,麾之則不惟譏訕出於口吻,且入文章矣。

    ’乃愈厚元美。

    丁巳春,吏部大計將黜元美,公力救之。

    已,復擬遷元美長史,公又止之。

    穆廟登極,公首爲元美訟冤,引其兄弟出山。

    於是口語手録,無不譽爲稷契矣。

    ” 考文貞《自叙族譜》,言“世家小蒸,有浜曰徐家浜,蓋高曾所居。

    自吾祖爲贅壻於華亭,因居今德豐橋”雲雲,是公當屬青浦人,信矣。

    其後仲烈鴻慶、聖新治慶、鄰虛念存、戬臣迎禧、希聲繼芳、衷若恒中、安士洪基、敬脩策光、昆亭國熿凡九人,皆青學諸生,則公之宜屬青浦益信有征矣。

    若《魏志》僅以留衮于頤浩、慧日兩寺列入人物,謬也。

    但如澤夫元普有《捧日堂集》,子明□有《來嘉堂集》[16],近光熙有《皞亭詩集》,聖功槱有《玉屏山人集》,九玉爾鉉有《核庵詩集》,今皆遺佚無存,殊可嘆惜。

    (《青浦詩傳》卷八) 三五 陸樹聲(一五〇九—一六〇五),字與吉,居珠街裡。

    父鵠,字九霄,出後林氏,以孝義稱。

    樹聲少力田,暇即讀書。

    舉嘉靖二十年(一五四一)會試第一,選庶吉士,授編修。

    三十一年,請急歸,遭父喪。

    久之,起南京司業。

    未幾,復請告去。

    起左諭德,掌南京翰林院。

    尋臺還春坊,不赴。

    久之,起太常卿,掌南京祭酒事。

    嚴敕學規,著條教十二以勵諸生。

    召爲吏部右侍郎,引病不拜。

    隆慶中,再起故官,不就。

    神宗嗣位,即家拜禮部尚書。

    初,樹聲屢辭朝命,中外高其風節,遇要職,必首舉樹聲,唯恐其不至。

    張居正當國,以得樹聲爲重,用後進禮先謁之,樹聲相對穆然,居正失望去。

    一日,以公事詣政府,貝席稍偏,熟視不就坐,居正趣爲正席。

    其介介如此[17]。

    北部要增歲幣,兵部將許之,樹聲力争。

    歲終,陳四方災異,請帝循舊章,省奏牘,慎賞賚,防壅蔽,納讜言,崇儉德,攬魁柄,别忠邪。

    詔皆嘉納。

    萬曆改元,中官不樂樹聲,屢宣詣會極門受旨,且頻趣之。

    比趨至,則曹司常事耳。

    樹聲知其意,連疏乞休。

    居正語其弟樹德曰:“朝廷行相平泉矣。

    ”平泉者,樹聲别號也。

    樹聲聞之曰:“一史官,去國二十年,豈復希揆席耶?且虛拘何益。

    ”其冬請愈力,乃命乘傳歸。

    辭朝,陳時政十事。

    (《明史稿》:“凡勤學、修身,政令、士風、邦本、財用、宗藩、邊防、漕河、郊廟,皆愷切言之中,言‘用内侍以給掃除,而倒持旁落之漸,不可不防。

    優外戚以示眷異,而非無厭之求,不可不節’。

    切中時弊。

    ”)報聞而已。

    出國門,士大夫傾城追送,皆謝不見。

    樹聲端介恬雅,翛然物表,難進易退,通籍六十餘年,居官未及一紀。

    與徐階同裡,高拱則同年生。

    兩人相繼柄國,皆辭疾不出。

    爲居正所推,卒不附也。

    已,給廪隸如制,加太子少保,再遣存問。

    年九十七卒,贈太子太保,謚文定。

     《雲間志略》:“公年幾三十出試,於大令方簡肅公補邑諸生,方周以金不受,未第。

    時業以名節自重矣。

    及魁南宮選庶常,一日偕同館謁分宜,稱觴爲壽,皆更緋衣而入,公獨披青袍,分宜目懾之,不爲意也。

    肅皇帝事元修,諸臣競撰青詞以希榮寵,而公獨否。

    即分宜亦亟稱曰:‘安得閉戶寡交如林與吉者乎!’高新鄭在政府遇事稍不當意,輒曰:‘吾不如平泉也。

    ’江陵當國,引公爲重。

    舊例六曹謁首揆不端坐,公爲館中前輩,上席端坐。

    江陵談次,輒稱平泉公,亦輒稱太嶽。

    江陵心銜公,而亦以此重公。

    江陵敗,臺諫列薦海内舊德三十七人,以公爲首。

    ”《松江府志》:“公豐頷竦肩,長七尺有咫。

    每入朝,站立班中,姿表特異。

    穆廟登極,久趨不赴。

    趙文趙文肅公雲[18]:‘我輩豈敢以機務煩公,第欲主上一見豐采,知先朝培養得如此偉人耳。

    ’所著有《詩文全集》、《汲古叢語》、《清暑筆談》、《耄餘雜識》、《陸學士題跋》、《善俗裨議》、《鄉會公約》、《陸氏家訓》、《適園雜識》、《病榻寤言》、《長水日抄》、《禪林餘藻》。

    ”《西山日紀》:“文定一日與賓朋宴坐,忽報兄至,急起出迎。

    及去,送門外,拱立良久,方敢進。

    客訝之,公曰:‘憶昔少貧,兄荷鋤藝宅旁地,命我及中丞畀糞灌溉,不如法,兄怒杖之,曰:“盡如若輩,何以償租,且書能枵腹讀耶?”即今宅旁地猶是也。

    欲受兄教如少年時,不可復得矣。

    ’”《松風餘韻》:“先生一號解空居士,見《淨慈寺志》;一號九仙散樵,見《何孔目集》贈詩;一號逸園退老,見《萬裡志跋》;一號五茸逸老,見《耄餘雜識叙》;一號雲林病叟,見《推篷寤語跋》,皆同。

    時尚論録所遺,故隨所見而志之。

    ” 董宜陽,字子元,居上海紫岡,故以自號七休居士。

    禦史綸之孫。

    大理寺卿恬之子。

    嗜文史丹鉛校勘,恒至丙夜不休。

    與同裡何良俊、徐獻忠、張之象,時稱四賢。

    著有《名言》、《琬琰録》、《雲間詩文選》、《先哲金石編》、《近代人物志》、《中國雜紀》、《雲間百詠》、《松志補遺》、《上海紀變》諸書。

    嘗同陸平泉莫中江馬寺避暑句雲:“浮生偶解安禪性,淨土空成出世心。

    法雨有時沾座鉢,慈雲長日覆床琴。

    ”蓋原倡也。

     《松江府郭志》雲:“陸文定公集《禪林餘藻》二十五卷中無付戒衲事,自題像讚則於泖塔龍潭,亦不雲慧日院,不知何以謬傳。

    ”《松風餘韻》雲:“此詩(《書衲衣付慧日院》)又載《眉公見聞録》。

    ”亦雲付慧日院。

    陳雖生晚,然猶及見先生,諒不誣也。

    餘考先生尚有《題小照留鎮本一禪院》詩雲:“法林曾憶舊生緣,廿載修成破戒禪。

    識得本來真面目,任渠拈出向人傳。

    ”蓋先生專精白業,從空出假,隨處可存色相,斷斷置辯,得毋於常寂光中,破顔微笑耶。

    (《青浦詩傳》卷九) 三六 孫克宏(一五九二—一六七〇),字允執,文簡公承恩之子。

    以蔭爲國子監生,選授後府都事,昇經歷,擢應天府治中,攝上元縣事。

    釐正糧差法,縣人賴之。

    再擢漢陽府知府,會高拱修郄於徐文貞公階,以事罷歸。

    克宏少敏慧,博涉群籍,氣度蕭遠,有晉人風。

    正書仿宋克,尤工八分。

    畫山水學馬遠,花鳥似徐熙、趙昌。

    又善以水墨寫生,及竹石蘭草,無不臻妙。

    既免官,葺精舍爲欲雨軒(《方志》作聽雨軒)、敦復堂、東臯雪堂、赤霞閣,列彜鼎、金石、名畫、法書於其中。

    親朋至,輒流連張具,令童子按院本新聲以爲燕樂。

    卒年七十有九,葬細林山下。

    所刻有《敦復堂帖》,著有《雪堂日抄》二十卷。

    平湖縣知縣蕭鳴甲以監兌至雲間,風雨中拜謁墓下。

    禦史楊鶴來按吳,以不及見爲恨,表其墓而去。

    爲人景慕如此。

     《雲間人物志》及《方志》皆言漢陽蔔居東郊,不詳其地,然所居實在細林,觀《呂愧翁詩草》可見也。

    愧翁雲:“欲雨軒在朝真道院下,山徑幽邃,中富松篁,故詩雲:‘回溪窈窕煙長合,晴壑陰森雨欲歸。

    記得昨宵曾小醉,松梢涼月掛絺衣。

    ’”(《青浦詩傳》卷九) 三七 周思兼,字叔夜,居周家草。

    少有文名。

    嘉靖二十六年(一五四七)進士,除平度知州。

    躬巡郊野,得閭閻疾苦,狀悉蠲除之。

    王府閹人縱莊奴奪民産,監司杖奴斃,閹人迫王奏聞,巡撫彭黯令思兼讞之。

    王置酒欲有所囑,竟席不敢言。

    思兼閲獄詞曰:“此決杖不如法罪,當杖以王,故加一等。

    閹誣告罪,當戍以王,故未減。

    監司得復故秩。

    ”旁郡飢民掠食,所司持之急且爲亂,上官檄思兼治之。

    作小木牌數千散四郊,令執牌就撫,悉振以錢穀,事遂定。

    入覲,舉治行第一當遷,州人走闕下,請乃留一年。

    擢工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