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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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郎,督臨清磚廠,士民遮道泣送。

    同年生貌類思兼,使經平度,民競走謁見,非是,各嘆息去。

    河將決,思兼募民築堤,身立赤日中,堤成三日而秋漲大發,民免於災。

    進郎中,出爲湖廣僉事。

    岷府宗室五人,封爵皆將軍,殺人掠資財,監司避不入武岡者二十年。

    思兼廉,得姦狀,縛其黨,悉繫之獄。

    五人藏利刃入,思兼與揖而捫其臂曰:“吾爲將軍百口計,將軍乃爲此曹死耶?”皆沮退。

    乃列其罪奏聞,悉錮之高墻,還田宅子女於民。

    遭内艱去官,不復出。

    居久之,起廣西提學副使,未聞命而卒。

     《雲間志略》:“萊峰成進士時,有姻家在中秘用事,欲爲館選地,使人緻意。

    先生以爲不可。

    故事選二十八人,先生名在二十九,遂不得與選。

    授平度州,事無大小,吏抱牘上,一食頃,立決。

    所得月俸以贍士之貧而賢者,署中廚舍往往不能具朝夕餐。

    庚戌入覲,分宜用事,計吏多餽遺,先生僅持銀一鈈,副以詩一首爲贄,分宜報以詩而歸銀鈈,知其廉也。

    視清源窯廠,廠多羨例,奸民窟其中,而時以饋餉,嘗官一日,有獻者曰:“舊例。

    ”先生曰:“汝知饋者爲例,亦知我不受饋者之例耶?”杖而遣之,自後無敢以私進者。

    庚申丁艱,服除竟不出。

    優遊林泉,時摻小艇遊吳、越佳山水間,不令人知也。

    卒年四十有四。

    朝野惜之。

    諸生私謚爲貞靖先生。

    嘗營别業,小小池亭,無多竹木,亦復蓊然,皆手植也。

    著有《周叔夜集》、《紫霞軒集》及《學道紀言》、《西齋日録》。

     震川《馮會東墓志》:“會東居崑山之安亭,好吟詩,往來吳松江上。

    一日過上海陸文裕公,時五月,有朱橘垂顆。

    公曰:‘聞馮雪竹久矣,請賦詩。

    ’會東口占,語逼唐人,公大稱賞之。

    會東性瀟灑,好山水。

    有士人挾以遊吳越諸山及匡廬、武夷,至輒有詩以傳。

    久之,病目不出。

    公子思裕,以江上别業贈之。

    會東父子力耕其間,是詩(《贈馮鍾山》)所謂“東山别墅”,即指陸氏宅也。

    會東以嘉靖四十三年(一五六四)十二月卒。

    别字雪竹,又字鍾山者,蓋取吾鄉鍾、賈二山爲名爾。

    子遷、邃,見下卷。

    (《青浦詩傳》卷九) 三八 王圻,字元翰,居諸翟。

    嘉靖四十四年(一五六五)進士,除清江知縣,調萬安,擢禦史,忤時相,出爲福建按察司僉事,謫邛州判官。

    兩知進賢曹縣,遷開州知州,歷官陝西布政使參議,乞養歸。

    以著書爲事,年逾耄耋,猶篝燈帳中,丙夜不輟,所撰《續文獻通考》諸書行世。

    初,圻以奏議爲趙貞吉所推。

    張居正與貞吉交惡,諷圻攻之,不應。

    高拱爲圻座主,時方修隙徐階,又以圻私其鄉人不助己,不能無恚,遂摭拾之,故至遷謫雲。

     朱彜尊雲:“洪洲拜分陝之命,即請告終養。

    既歸松江之濱,種梅萬樹,目曰梅花源。

    仰屋樑著書,門溷皆安席硯,所撰《續文獻通考》、《謚法通考》、《兩浙鹽志》、《海防志》、《三吳水利考》、《稗史匯編》,雖舛漏尚多,體例未當,要亦留心有用之學者。

    ” 國子監題名碑載先生上海人,蓋其時青浦未建也。

    先生居諸翟,爲上海、嘉定、青浦三縣接壤處,宅第當屬上海境,故本貫如此。

    所居梅花源,《練音集》謂在嘉定境内。

    其後沈賁、沈白相繼居此。

    《練音》皆謂嘉定人,恐未必然也。

    《青浦縣志》既載圻傳,黃唐堂中允撰《江南通志》亦以爲青浦人。

    唐堂鄉先生長於考訂,所載必不妄。

    且其五世孫昌屺與諸乾一同修縣志,其宜爲邑人信矣。

    (《青浦詩傳》卷一○) 三九 張之象(一四九六—一五七七),字元超,一字月鹿,號王屋。

    祖萱,湖廣布政使參議。

    父鳴謙,順天通判。

    之象以監生在京師,徐階屬撰青詞不應,已而入貲,就選浙江按察使知事(《明詩綜》作經歷)。

    時同邑秦嘉,攝爲僉事,待之頗峻。

    又數以筆劄役之,投劾歸。

    蔔築辰山,搜山中景物,成三十二詠,人謂盡山水之勝。

    著詩十一種,又輯《太史史例》、《史記發微》、《唐詩類苑》、《注鹽鐵論》、《唐雅》、《回文類聚》數種,皆梓以行。

    其《叩頭蟲賦》,譏諂嫉邪,尤有關於世教。

    年八十一卒。

    子雲門,字洞庭,隆慶四年(一五七〇)舉人。

    孫齊顔,字岱淵,萬曆七年(一五七九)舉人。

    曾孫藎臣,字子念,萬曆四十三年(一六一五)舉人,官福建長樂知縣,擢南京工部主事。

     《上海縣志》:“元超屢試不第,乃發憤治古,務囊括百氏,成一家言。

    詩爾雅沖淡,興寄寥遠。

    文出入東西京,不作晚近語。

    海内學士大夫,號稱宿碩,無能傲之,以所不知。

    晚從祿仕,得越憲幕職,性偃蹇不能脂韋,遂投劾歸。

    閉門卻掃,室常磬懸,群籍紛披幾案,分目研討,客至不能布席。

    上海令顔洪範聘修邑志,品叙詳雅。

    蔔築秀林山,往來夷猶,遂忘歲月。

    所著有《剪綵》、《翔鴻》、《聽鶯》、《避暑》、《題橋》、《倚闌》、《擊轅》、《佩劍》、《仙隱》、《林棲》諸稿。

    ”據《月抄》雲:“王屋爲人體貌傴僂,如不勝衣,而剛腸勁氣,與人交,不以盛衰爲軒輊。

    單門後進,少有拔俗之韻,必多方延譽。

    其敗名傷檢者,即顯赫亦擯斥之。

    性不偶俗,獨喜閉戶著書,床頭擁千卷,終身不識會計。

    晚蔔築細林山麓,地多怪石清泉,煙樓水榭,茂林叢竹,及諸仙釋名迹,一一題詠,遂爲山林生色。

    ”《閲耕餘録》雲:“王屋初入都謁選時,世廟方事元修,諸臣競以青詞媒進,徐文貞素知其才,諷使爲之,中書可得也。

    王屋曰:‘爲我謝相公,張生豈肯作青詞者耶?’文貞聞之不懌。

    及選知事按察使僉事,秦某數以筆劄役之。

    王屋曰:‘士即一命,當以職事自效,何能爲捉刀人。

    ’遂投劾歸。

    ” 之象翰墨繁芿,頗以詞章自喜。

    其歸也,又作四賢祠於辰山,以祀二陸、張翰、顧野王,可謂好事矣。

    濟南邢子願侗巡按入吳,命駕訪之。

    時之象方疾,茶爐藥碗,狼藉幾牖間,侗直前執手,恨求見之晚,問其所欲,曰:“老人無他嗜,惟嗜邱壑。

    ”出示所著賣書買山詩,侗讀而賞之,回令知縣贈買山錢焉。

    嘗渡泖中流,風作,舟人失色,之象神緻自若,吟曰:“暗想生平何處懺,三晨宴起一科頭。

    ”(《青浦詩傳》卷一○) 四○ 馮遷,字子喬,號樵谷。

    弟兄六人,適、邃、逵、述、遜,後惟遷、邃存。

    隱居,教授自給。

    禦史耿某督學江南知之,檄邑令,表其廬曰逸民。

    雜不往謝,其恥幹謁如此。

    著有《長鋏齋集》、《雲水道人集》、《南遊稿》。

     《明詩綜》:“子喬有《長鋏齋集》,其詞似淺,而煉格頻遒,淘之汰之,沙礫自去。

    ” 董宜陽《答馮山人子喬》雲:“三年驚别汝,魂夢尚依依。

    旅客家何在?涼風燕已歸。

    愁添新鶴髮,寬減舊荷衣。

    書報相逢近,秋來願莫違。

    ”及殁,四明沈明臣作詩傷之曰:“漢代馮野王,苗裔子喬氏。

    博洽繼高風,詩文亦宏肆。

    春園載酒過,門人問奇字。

    酒德劉伯伶,五鬥與妻誓。

    一死家遂零,寒茅淹江澨。

    ”然子喬生平,守元耽寂,懶於遊歷,故米邦憲送其弟子潛之洞庭雲:“何事乃兄常裹足,檢書唯與白雲親。

    ”(《青浦詩傳》卷一○) 四一 陸萬言,字君策。

    從大子。

    中萬曆四年(一五七六)順天鄉試。

     《閲耕餘録》:“陸君策丙戌會試前,夢作表,旁有一人謂曰:‘我羅一峰也。

    君表文甚佳,第中間當更益數語。

    ’覺而心喜,以羅公乃前,丙戌狀頭也。

    及入闈作表,將脫稿,適唐元徵過讀其卷,謂文脈有不接處,作數語益之。

    既去,君策乃憶夢中事,惘然自失,而唐公果以是科狀元及第。

    ” 君策好吟詠,所至郵亭傳壁,輒有斜行,故姚伯憲士豸旅店見君策題壁雲:“百尺高樓今已空,萬花名苑卻成叢。

    何期爛漫題詩句,猶在萍交野店中。

    ”又陸伯生應陽《鄭州旅次用壁間陸君策韻》:“朔風吹落九河陰,處處寒衣急暮砧。

    一望薊門黃葉滿,始知秋向客中深。

    ”所居廬山下,有水一泓,清澈如泉。

    君策即其地爲畸墅。

    呂公原克孝雲:“山在隔溪,松竹虧蔽,實助林園之勝。

    土宜樹,每見移植無不活者。

    地既閑暢,主人復善經營,竹閣雲房,高下當意,予過山下,輒爲弭楫。

    ”有詩雲:“畸墅新開徑,平原舊有村。

    飛流裝雁齒,疊石護龍孫。

    樹杪雲巢閣,花源月宿垣。

    頻來浹幽意,堪與白鷗論。

    鑿室延西嶺,流渠引北流。

    樹深晴作雨,鳥悅去還留。

    晞髮穿雲磴,披雲過竹樓。

    萍開清鏡曉,波底漾輕鷗。

    ”唐元徵文獻亦有《題畸墅》詩雲:“群峰環四壁,晴色曉來青。

    曲水縈爲帶,嘉林面作屏。

    幽默啼野竹,醉客倚孤亭。

    選石攤書卷,惟應頌酒經。

    勝韻君能擅,兼之選地偏。

    月生憑夜閣,晴眺極秋煙。

    竹茂經冬悅,泉香帶雨鮮。

    到來機事盡,堪與狎歐眠。

    ”蓋風標雅令如此,惜詩什之多失傳也。

    (《青浦傳詩》卷一一) 四二 何三畏,字士抑。

    饒州通判瓛四世孫。

    居鳳凰山。

    自少穎拔。

    萬曆十年(一五八二)中順天鄉試,授紹興府推官,執法不少貸,署嵊、諸暨兩縣事,多異政。

    會以表邢節婦事,拒貴人請置訟者於律中,蜚語改調,遂乞歸。

    後節婦殁,有司建祠祀之,公論始著。

    三畏歸,誓墓不出。

    著有《芝園居廬集》、《鳳山拜石堂稿》。

     呂克孝雲:“鳳凰山有何士抑拜石堂,堂面石壁,高可百尺,廣四倍之,桐五株踞其下,大皆合圍。

    右麓翼以孤閣,逶迤左折,松檜四周。

    山半一桂樹,古色婆娑,花時尤可愛,殆數十年物也。

    循麓東下,即其先葬域。

    士抑别有廬居讀書處。

    ”《松風餘韻》雲:“先生居喪時,不廢筆墨,慘怛悲痛,血淚相和。

    董宗伯雲:‘士抑廬居,詩似哀螿勞雁,使人聞而泣下。

    ’信然。

    富於著述,所撰《雲間志略》一書,廣見博聞,可備一郡之文獻,不朽之業,非泛常涉筆者比也。

    《登臨》、《遊宴》諸篇,高情逸志,恍於行間字裏遇之。

    ” 先生父乾卿,名之龍,太學生,有醇德,殁葬鳳凰山。

    朱宗伯賡爲志。

    孫世聲孟芳有詩挽之雲:“東南歲曜世争奇,忽訝精光墮海湄。

    名嶽已營棲鳳處,大荒無奈泣麟時。

    共傾竹葉俄三載,尚憶桃花上兩頤。

    夜半松梢饒紫氣,尚書已勒墓門碑。

    ”(《青浦詩傳》卷一一) 四三 章憲文,字公覲,華亭(今上海松江)人。

    祖翰,字文苑,工古文,善八分,讀書屢空,與顧清交善。

    徐獻忠輩皆出其門下。

    憲文少貧,偕妻董氏,事親以孝聞。

    萬曆十四年(一五八六)成進士,官工部郎,督潞王行殿於通州。

    權璫欲幹沒,憲文堅不許。

    又督造漕艘於淮,凡闆木之沈沙土者皆出之,省採木銀五六萬計。

    丁憂,服除,入都以前事,左遷潞澤(《方志》未載何官,俟考)。

    視事六日,忽心動急告歸。

    母已見背,遂絶意仕宦。

    營白石山房於東佘,翛然高寄,邑令郡守皆嚴重之。

    年六十一卒。

    著《陶白齋稿》、《陶白齋雜記》、《淮南稿》、《白石山房閏稿》行世。

     《樵史》雲:“章虞部未遇時,貧甚。

    出就館穀,而仗細君董侍養兩尊人,瓶粟則屢空也。

    日夕治紝易米,具堂上膳,乃分食諸兒女,餘鐺底焦飯取自食之。

    舅性嗜飲,苦乏杖頭,每日向晡呼新婦:‘晚且罷酒。

    ’董必應曰:‘酒已溫矣。

    ’實未嘗沽也。

    密遣老嫗貰之鄰家,而次第以手紝償其直,絶不令舅氏知也。

    虞部嘗曰:‘家貧思賢婦。

    ’信哉!” 白石山房自東佘分嶺而下,此其盡處。

    公覲辟荒翳而主之,小有結構,僅一兩楹,餘悉蒔松竹。

    呂公原克孝詩雲:“水部歸來占一邱,孤亭盡日白雲留。

    栽松便欲看千尺,種竹仍教滿上頭。

    曾訪黃冠扶雨到,偶憐紅葉賦詩酬。

    他年終托青山老,圖樣先從此地求。

    ”公覲殁,山房爲陳徵君所得,其名甚著,世不復知水部先居此矣。

    今亭館盡毀,獨白石粼粼,尚無恙爾。

    (《青浦詩傳》卷一一) 四四 洪都,字九淵,號紫厓,青浦籍,居於歙縣(今屬安徽)。

    萬曆二十三年(一五九五)進士,選福建歸化縣知縣,擢南京工部主事,昇郎中,出爲台州府知府。

     紫厓官歸化,題於署雲:“民風僻壤原鄒魯,吏治青山但嘯歌。

    ”其意趣如此。

    餘嘗見所撰《青浦學田碑記》,頗有法度可觀。

    學田一百五十畝,蓋通政司丞徐肇惠所助,萬曆戊申年(1608)事也。

    (《青浦詩傳》卷一一) 四五 呂克孝,字公原,居七寶鎮。

    父錦,嘉靖三十四年(一五五五)舉人,選金華府通判,以循良稱,緻政歸。

    著有《中臺集》。

    公原萬曆二十五年(一五九七)鄉試第一,授如臯縣教諭,遷國子監助教,量移工部司務。

    時鄒元標、馮從吾、高攀龍於宣武門内建首善書院爲講學所,克孝與周宗建董其役,乾魚脫粟比墁工匠石,無加味也。

    院成,葉向高撰記,董其昌書之,克孝等皆署名。

    擢營繕司郎中。

    未幾,給事中朱童蒙、禦史倪文煥等上疏詆爲僞學,元標等皆罷。

    時克孝已出摧荊關。

    魏忠賢等冀有重賂,而克孝清摻如故,奄怒,坐以侵冒罷歸。

    及奄敗,克孝始卒。

     《揚州府志》:“呂解元訓士,先德行而後文藝。

    常曰:‘安定先生爾鄉人也,諸生學此足矣。

    ’有一生年少大言,呂作詩責之,有‘春雨種芝蘭,秋風化荊棘’之句。

    生悔過請罪,卒淳謹。

    令李廷材重其才,俾修縣志。

    ” 公原罷官歸,貧甚。

    其詩雲:“客歸三日典春衣。

    ”又雲:“慣住低頭屋,能炊折腳鐺。

    ”蓋道其實也。

    先是,萬曆丁酉(一五九七),江南鄉試,葉向高偕朱國祚爲考官,國祚得克孝卷將置第一,向高謂:“是卷文雖高,慮不得第。

    ”國祚雲:“吾亦知此人不第,然學者也。

    ”榜遂定,已而皆如其言。

    克孝《愧翁詩草》四卷,張所望序之,以爲清真恬穆,興寄寥遠,超然塵埃之外。

    其一生蓋以名節自砥礪雲。

    (《青浦詩傳》卷一一) 四六 陸應陽,字伯生。

    郊子。

    少補縣學生,已而被斥,絶意仕進。

    作詩宗大曆。

    學士黃洪憲及大學士許國申時行皆折節交之。

    王世貞好以名籠絡後進,常譽應陽。

    應陽不往,時論益以爲高。

    應陽雖以爲鳴,然修復孔宅,議擴郡城,所論饒有籌幹。

    又好遠遊,故其集有《桃源》、《河上》、《荊門》、《白門》、《武夷》、《五茸》諸遊稿,凡二十三種。

    又有《樵史》、《太平山房詩選》行世。

    卒年八十有六。

    應陽詩中喜用鴻雁,故人呼爲陸鴻雁焉。

     屠長卿令青浦,最愛伯生,嘗招與馮開之、吳叔嘉夜集,又作詩贈之。

    其被斥而往秣陵,又以詩送之。

    至去官,留别詩雲:“如雲相送木蘭風,銀漢蒼蒼燭影紅。

    何處銷魂何處笛,月高霜落水煙空”;“翰君湖上領煙霞,馬首荒涼一片沙。

    且醉宜城三百石,放舟醉去泊蘆花。

    ”(《青浦詩傳》卷一一) 四七 範濂(一五四〇—?),初名廷啓,宇叔子,號養庵。

    萬州守(按,唐貞觀間析臨機、文昌二縣地置萬安縣。

    龍朔二年(六六二)置萬安州。

    天寶元年(七四二)改爲萬安郡。

    乾元二年(七五九)復爲州。

    宋熙寧六年(一〇七三)降爲萬安軍。

    明初廢軍改爲萬州,並未昇爲府。

    當是知州,稱守誤也)。

    廷言之弟。

    日誦萬言,爲諸生,名與兄埒。

    是時經生多以靡麗相高,乃作《文機十論》矯之。

    又著《一家言》,時亦推爲赤幟。

    尋上書學使者,請削博士弟子籍,服山人服隱佘山。

    長貧善病,而高視闊步,有強直聲。

    生平以作者自命,著《空明子》、《據目鈔》兩書行世。

    譏切時事,知府聞,逮繫於獄,已而出之。

    誡曰:“無再爲此,足以殺身。

    ”既免,箕踞一寒齋,以詩酒自娛。

    年七十餘卒。

     《松江府志》:“叔子著《空明子》、《據目鈔》兩書,雲間信史於故事確有可採者。

    與其兄萬州守,人以大範、小範目之。

    ”《據目鈔小傳》:“宜興令丁某爲子弟蔔師走幣至華亭,延叔子,一見遂稱莫逆。

    令既歸,姚江猶延叔子,置家塾凡三年,然後歸。

    姚江之士,北面受經者鱗集,得其指授,相繼脫穎而去。

    叔子猶然青衿也。

    上海令顔某、高某並嶽嶽強項,而皆推轂叔子,叔子一往報謁而已,他無所請,二人益重之。

    ” 叔子性本聱牙,著《四書理解》,則攻徽國;著《據目鈔》,則直書時事。

    知縣王懷我雲:“範君作《鈔》,而貪官污吏懼,然亦昧於行,危言孫之旨矣。

    ”窮老之餘,人益重之。

    張於蕘以詢詩雲:“著書未了虞卿癖,返轍誰憐阮籍途。

    ”宋達甫道通詩雲:“負才久已傾前輩,使酒還堪掩後生。

    ”呂公原克孝詩雲:“傲世任教醒眼白,倚樓偏愛晚山青。

    ”誦諸詩,可以想見其人。

    (《青浦詩傳》卷一一) 四八 陳繼儒(一五五八—一六三九),字仲醇,松江華亭(今屬上海)人。

    幼穎異,能文章,同郡徐階器之。

    長爲諸生,與董其昌齊名。

    太倉王錫爵招與子衡讀書支硎山。

    王世貞亦與友善。

    三吳名下士,争欲得爲師友。

    繼儒通明高邁,年甫二十九,取儒衣冠焚棄之。

    隱居崑山之陽。

    時顧憲成講學東林,招之,謝弗往。

    親亡,葬神山,遂築室東佘山,杜門著述。

    工詩善文,短翰小詞,皆極風緻;兼能繪事,又博聞強識,經史諸子、術伎稗官與二氏家言,靡不較覈。

    或刺取瑣言僻事,詮次成書,遠近購寫。

    征請詩文者無虛日。

    片言酬應,莫不當意。

    暇則與黃冠老衲窮峰泖之勝,足迹罕入城市。

    其昌爲築來仲樓招之。

    黃道圍疏稱“老尚高雅,博學多通”,其推重如此。

    侍郎沈演及禦史給事中諸朝貴,先後論薦,謂繼儒道高齒茂,宜如聘吳與弼故事。

    屢奉謂徵,皆以疾辭。

    卒年八十二。

    自爲遺令,纖悉畢具。

     朱彜尊雲:“仲醇以處士虛聲,傾動朝野。

    守令之臧否,由夫片言;詩文之佳惡,冀其一顧。

    市骨董者,如赴華良史榷場;品書畫者,必求張懷瓘估價。

    肘有兔園之冊,門填鷺羽之車,特無英雄,互相矜飾。

    甚至吳綾越布,皆被其名;竈妾餅師,争呼其字。

    今遺集具在,未免名不副其實焉。

    ” 仲醇《晚香》各集,頗有違礙,故從禦製《廣群芳譜》及題畫詩中,録出數首,以備一家。

    (《青浦詩傳》卷一二) 四九 孫士美(?—一六三八),字公粲,天啓元年(一六二一)舉人,授舒城教諭。

    崇禎八年(一六三五)春,賊犯縣城,知縣以公事出,代守七十餘日,城賴以全。

    明年,擢知深州。

    十一年冬,大兵至,力守三日。

    城破,自剄於角樓。

    父訥,字敏甫,亦自縊。

    一家死者十三人。

    其子登及孫芝秀,擊登聞鼓陳狀,贈太僕寺少卿。

    本朝乾隆三十六年(一七七一)賜謚烈愍。

    先是,士美讀書坐花庵中,夜有鬼相謂曰:“此異日忠臣也,不可犯。

    ”蓋事之前定如此。

     先生父子殉難,周公遠以詩吊之雲:“愁雲如織暗難收,宿草寒原酹一邱。

    浩氣結成光是宿,文詞修就玉爲樓。

    當年駡賊魂何壯,此日承恩恤倍周。

    率士專城多刺史,不知能得幾深州。

    ”然自崇禎丁醜(一六三七)迄今百數十年,未有議祀者。

    乾隆甲辰(一七八四),教諭王希伊始白於縣,建屋以祀先生父子及陳忠裕公,顔爲忠義祠。

    (《青浦詩傳》卷一二) 五○ 陳子龍(一六〇八—一六四七),字卧子,居廣富林。

    生有異才,工舉子業。

    詩賦古文,取法漢、魏、六朝。

    崇禎十年(一六三七)成進士,選紹興推官。

    東陽諸生許都任俠好施,子龍嘗薦諸上官,不用。

    東陽令姚孫棐以備亂斂士民資,坐都萬金,遣使收捕,都遂反。

    旬日間,連陷東陽、義烏、浦江。

    巡按禦史左光先以撫標兵,命子龍爲監軍討之。

    子龍曰:“都,舊識也,請往察之。

    ”乃單騎入都營,責數其罪。

    都率二百人降。

    以定亂功,擢兵科給事中。

    命甫下而京師陷,乃事福王於南京。

    其年六月,言防江之策,莫過水師,海舟議不可緩,請專委兵部主事何剛訓練,從之。

    太僕少卿馬紹愉奉使陛見,語及陳新甲主款事。

    王曰:“如此,新甲當恤。

    ”子龍與同官數人交章力諫,事獲已。

    未幾,列上防守要策,請召還故尚書鄭三俊。

    又言:“中使四出,凡有女之家,黃紙貼額,持之而去,閭井騷然,甚非法紀。

    ”又言:“中興之主,莫不先身士卒,故能光復舊物。

    今入國門再旬矣,人情洩沓,無異昇平。

    臣不知其所終。

    其始皆起於姑息一二武臣,以緻凡百政令,皆因循遵養,甚爲寒心。

    ”不聽。

    明年二月,乞終養去。

    子龍與同邑夏允彜皆負重名,允彜死,子龍念祖母年九十,遁爲僧。

    尋以受魯王部院職銜,結太湖兵,欲舉事。

    事露被獲,乘間投水死。

    本朝乾隆三十六年(一七七一)賜謚忠裕。

     《自撰年譜》雲:“天啓五年乙醜(一六二五),逆奄矯旨,逮治周忠介公,吳民憤,擊緹騎至死。

    道路洶洶,以爲四方響應,將有漢末討卓之舉。

    予亦陰結少年,诇伺利便,久之寂然,嘆恨而己!則縛刍爲人,書奄名射之。

    ”又雲:“崇禎十年丁醜(一六三七),偕燕又入長安。

    榜發,予與彜仲俱得隽。

    時烏程秉政構害忠良,賢士大夫之在列者,深謀危行以備之。

    予與彜仲以素知名,賢公卿多就議者。

    予勸飭行以防姦,積誠以悟主。

    識者稱爲雅正,而宵人耽耽,目爲黨魁。

    吳中奸民張漢儒訐奏瞿稼軒等以媚政府,而奸民陸文聲以復社事上書,張受先天如。

    推官周之夔有宿嫌於二張,入都告密,雲‘二張且反’。

    獄急,予頗爲奔走,聞於時貴。

    而之夔既上書,因石齊師比之人梟,憾甚。

    又疑予輩爲二張地,以黃紙大書石齊師及予、彜仲、吳駿公數人之名,雲:‘二張輩金數萬,數人者爲之囊橐。

    ’投於東廠。

    人皆爲予危之。

    ”又雲:“十四年辛巳(一六四一),諸暨缺令攝縣事。

    暨邑水災五載,盜賊如蝟毛而起。

    予聞馳往,見飢民千百爲群,訴曰:‘民旦夕且死,當往劫某氏。

    ’予反覆曉勸,兩日始達邑中。

    遂出令四郊,救飢民,斬亂民,擒亂首數人,立誅之。

    徒步雪中,令富室量力各發粟,富室感動。

    或有減價十之三者,或有作粥糜以賑者。

    又移公帑數千金,遣商人告糴於鄰郡。

    民有更生之望,境内帖然。

    而紹興郡中大擾,攻剽富室,公府不開。

    予還郡,以暨邑例,官米粥廠,遍於窮鄉。

    又設病坊,以醫癃羸。

    設局收棄兒於道。

    約費官帑,及捐助米七萬五千有奇,前後活人十餘萬。

    ”又雲:“十五年壬午(一六四二),括州山箐險阻,界於衢、婺及閩之建州、江右之信州,恒爲逋逃藪。

    流人種藍藝麥於中,聚而爲盜。

    四方亡命附之,至數千人。

    官兵入剿,阨於地險,時至敗衄。

    適中丞董公受命而出,乘傳至浙,屬予監諸軍,令督撫標兵千人,由江道西上。

    予由暨陽進發。

    烏傷令熊君伯甘往督三衢之兵,遣使閩中、江右會師。

    期六月奪其一寨,斬數百級。

    賊西走,所棲益峻,不可攻。

    予與熊君謀,凡近賊巢五十裡内,民家牛羊粟米皆遠徙。

    官兵分據諸要害。

    賊乏食益困,其帥汪松等數百人遂降。

    ”又雲:“十六年癸未(一六四三),舊制,越運米四萬餘石餉南都。

    富民憚遠,猾吏代運貿易於江、楚,不以時輸,南庾益困。

    是歲大司農高公、大司馬史公告急之檄交至。

    予念各郡皆坐視,一旦脫巾而呼,如根本何?乃諭應役者曰:‘運不能免,但在遲速之間。

    今米價方賤,我與爾偕往謁大司農,與倉氏面較輸納,吏豈能難?’若等民素見信,争先西行,以臘月抵南都,督新舊水七萬石入倉。

    是時京軍缺餉三月矣。

    史公曰:‘非子事將不濟。

    ’遂與高公同論薦焉。

    ”又雲:“福王監國,予補原官,即具三疏;一勸勤學定志;一上經略荊、襄布置兩淮之策;一陳先朝緻亂之由,在於上下相猜,朋黨互角。

    俱蒙溫奬。

    貴陽,先君同籍也,遇予亦厚。

    因薦懷寧可大用,攻者四起。

    予正告貴陽曰:‘懷寧之姦,海内莫不聞。

    今國家有累卵之危,束手坐視,而争此一人,異日責有所歸。

    ’貴陽曰:‘逆案本不可翻,止懷寧一人才,不可廢耳。

    ’予曰:‘公爲宰輔,苟能正直以求天下之才,何患無人?如懷寧者,何足數哉!’貴陽頗信之。

    而山陰之彈事適至,責政府及四鎮甚切。

    姦人以山陰久留雲陽,予新從吳中來,必相與定計,故陽以好語解政府,而陰爲驅除,適予上疏論污賊諸臣,復及逆案不可翻狀,政府遂深疑予。

    時福邸隸人常應俊[19],以恩澤封伯,予上疏論其非制。

    又論張大司農不由會推,用中旨,弊政不可開。

    又總憲既至不召見,倍前旨,非是。

    復薦孝廉祝淵、太學生塗仲吉可任言官。

    二人者,在先朝一救山陰,一救漳浦,得重譴者。

    以此忤時宰意,連得嚴旨。

    居無何,議復設廠衛。

    同官上公疏力争,予所屬草也。

    而禮垣袁彭年竟以專疏外謫,予論救,願同罷去。

    又是時勛臣妄與啓事,至薦邪臣張孫振等。

    予既與同官章正宸等力争,又昌言於朝,群小益側目。

    於是請急歸,營窀穸。

    ”《雲間兵事》雲:“吳兆勝之變,子龍作書與僞帥黃斌卿,約其率舟師爲應。

    事敗,兆勝就擒,捕子龍得之。

    崑山顧氏載之以舟,乘間赴水死。

    門生王勝時沄衣僧服,出入葭葦間,求其屍,得之,葬於廣富林。

    ” 李雯雲:“卧子與予言詩,大約以爲詩貴沈壯,又須神明。

    能沈壯而無神明者,如大將統軍,刁鬥精嚴,及其鼓角既動,戰如風雨而無旌旆悠揚之概。

    有神明而不能沈壯者,如王夷甫、衛叔寶諸人,握麈談道,望若神仙,而不可以涉山川、冒險難[20]。

    此惟子建、子美能兼之,故獨於二子深有宗尚。

    ”朱隗雲:“卧子五古,初尚漢、魏,中學三謝,近相見輒諷太白諸篇,其才性故與相近。

    七古直兼高、岑、李頎風軌,視《長安》、《帝京》,更進一格。

    五律清婉。

    七律格清氣老,秀亮淡逸。

    絶句雄麗。

    由其才大,靡所不有,寬然有餘。

    ”《漁洋詩話》雲:“大樽七言律遠宗李東川、王右丞,近學大復。

    警句如:‘左徒舊宅猶蘭圃,中散荒園尚竹林’;‘九龍移帳春無草,萬馬窺邊夜有霜’;‘九月星河人出塞,一城砧杵客登樓’;‘禹陵風雨思王會,越國山川出霸才’;‘石顯上賓居柳市,竇嬰别業在蘭田’;‘禁苑起山名萬歲,復宮新戲號千秋’;‘四塞山河歸漢闕,二陵風雨送秦師。

    ’皆不愧古作者。

    ”龔翔麟雲:“詩當公安、竟陵之後,雅音漸亡,曼聲並作。

    大樽力返於正,剪其榛蕪棘荊,廓清之功,詎可藉口七子流派,並譏及焉。

    予嘗購得《甔甀洞集》,係先生手自施鉛,自越江渡錢塘,往返點筆無虛日,卷尾必以朱墨識之。

    於吳明卿若是,矧古賢吟稿乎?今人手放翁、誠齋詩,讀未終卷,便毀唐人爲不足學,多見其不知量也。

    ”《小長蘆詩話》雲:“王、李教衰,時好異者,譸張爲幻。

    關中文太青倡堅僞離奇之言,緻删改《三百篇》之章句。

    山陰王季重寄謔浪笑傲之體,幾不免緑衣蒼鶻之儀容。

    如帝釋既遠修羅藥叉,交起搏戰,日輪就暝。

    卧子張以太陰之弓,射以枉矢,腰鼓百面,盡破蒼蠅、蟋蟀之聲,其功不可泯也。

    觀其與李、宋二子選明人詩,《自序》,略雲:‘一篇之收,互辦諷詠;一韻之疑,互相推論。

    攬其色矣,必準繩以觀其體;符其格矣,必吟誦以求其音;協其調矣,必淵思以研其旨。

    於是郊廟之詩肅以雝,朝廷之詩宏以亮,贈答之詩溫以遠,山藪之詩深以邃,刺譏之詩微以顯,哀悼之詩愴以深,使聞其音而知其德,省其辭而推其志。

    ’先生之論詩,知所本矣。

    ”黃昌衢雲:“大樽奮起江左,内曉然群奉黃門詩派曆數十年,風流未墜。

    餘近爲定其前集,已刻者得十之六,後集未刻者得十之四。

    蓋天地精英之氣,結轖鬱勃,以發爲聲律,光芒騰上,幹星辰而沸江海,前集至矣,而後集尤有必不可沈毀廢缺者。

    ”姚宏緒雲:“松詩,明時特盛,海叟後競推黃門,才雄氣壯,吐納百家。

    古體則尊漢、魏,近體則崇初盛,大雅復興,狂瀾慾障,功亦偉矣。

    乃《安雅堂文集》外,如《年譜》所載《屬玉堂》、《平露堂集》,俱不傳。

    僅散見於《雲間三子》及《壬申文選》中,後雖有作,又匿而不出,宜其少也。

    先生豈僅以詩傳者,乃至於詩而猶不能盡傳,亦可慨矣。

    ”朱琰雲:“黃門贈方密之詩:‘漢體昔年稱北地,楚風今日滿南州。

    ’其宗法在弘、正諸賢,學博才大,更多師以爲師,氣魄力量,牢籠一切,自是大家。

    餘鈔黃門詩以終有明一代之運,劉、高開宗於前,西涯接武於繼,李、何、王、李振興於中,黃門砥柱於後,此明詩大概也。

    ” 沈雄《古今詞話》:“大樽文宗兩漢,詩軼三唐,蒼勁之色,與節義相符。

    乃《湘真詞》一集,風流婉麗如此。

    傳稱‘河南亮節,作字不勝羅綺;廣平鐵石,賦心偏愛梅花’。

    吾於大樽益信。

    ”鄒祗謨《倚聲集》雲:“詞至《雲間》、《湘真》諸集,言内意外,已無遺議。

    柴虎臣所謂華亭腸斷,宋玉魂消,所微短者,長篇不足耳。

    ”王士禛雲:“大樽諸詞,神韻天然,風味不盡,如瑤臺仙子,獨立卻扇時,而《湘真》一刻,晚年所作,寄意更綿邈凄惻。

    ”《柳墩詞話》雲:“明季詞家競起,妙麗惟《湘真》一集,《江蓠檻》諸什,如詠黃昏則雲:‘青燈冷,碧紗煙靜,半晌愁難定。

    ’詠五更則雲:‘愁時如夢夢時愁,角聲吹到小紅樓。

    ’詠杏花則雲:‘微寒著處不勝嬌,一番弄雨花梢。

    ’詠春閨則雲:‘幾度東風春意悄,深深院落芳心小。

    ’皆黃門意到之句。

    ” 忠裕詩詞之外,撰《農政全書》、《經世文編》,又評陸宣公、李文饒兩集,又與闇公等評刻《史記》,餘見其序夏彜仲《禹貢合注》,皆能發揮經義,非僅以吟詠見長者。

    至其時楊廷樞等結爲復社,子龍又與夏允彜、徐孚遠、王光承創興幾社,遙應東林。

    且鄉試出鄭京山之門,會試出漳浦黃公之門。

    年才十九,即交侯豫瞻、錢彥林兄弟,二十交徐九一。

    時姚現聞、文湛持皆賞其文。

    在紹興司李時,與劉念臺、倪鴻寶、祁世培諸先生投契。

    又爲史道鄰閣部所論薦,而楊伯祥、瞿稼軒皆稱同志。

    生平支拄狂瀾,主張清議,實有李元禮、範孟博之風。

    文章名節,兼而有之,本不藉詩以爲重。

    然其見於詩家推挹者,如董閬石雲:“神龍四傑安足數,黃初七子差堪伍。

    大雅風流久不存,起衰扶弊功殊普。

    ”李舒章雲:“千秋抗江、鮑,今日壓盧、王。

    ”王儼齋雲:“響發必金聲,弩末可穿劄。

    ”董得仲雲:“吐詞潤金玉,芳氣馥蘭蘅。

    ”蓋推重如此。

    而西亭給諫雲:“誰與鄉邦别詩派,等閒陳、李雜俳優。

    ”周彜亦言:“卧子以沈鬱閎麗之筆提唱壇坫,往往語盡而意無餘。

    ”彜之謗傷,固不知其何故。

    至給諫父九徵爲忠裕所推引者,蚍蜉撼樹,欲傚文人相傾之故習,真所謂自有肺腸者也。

     乾隆三十六年(一七七一),敕大學士九卿翰詹科道,採擇故明殉節諸臣,錫以專謚曰忠壯、忠果、忠肅、忠定、忠敬、忠慤、忠靖、忠剛、忠恪、忠武、忠正、忠桓、忠介、忠懿、忠直、忠確、忠惠、忠貞、忠毅、忠端、忠裕、忠敏、忠穆、忠誠、忠宣、忠簡,凡二十六人,公得謚忠裕。

    又頒賜祭文雲:“取義成仁,式著艱貞之烈,易名表行,爰昭奬錫之公。

    眷緻命之可風,曩迹未湮於異代;期扶綱之攸賴,休稱允協於千秋。

    爾故明某官某,砥行能堅,秉誠克裕。

    遭時坎坷,恒仗節以無撓;殉義從容,竟捐生而不悔。

    朕覽披信史,軫念忠徽。

    予褒顯於崇祠,用隆秩祀;示表章於往籍,載錫嘉名。

    象厥生平,謚爲忠裕。

    於戲!溯流芳於廉頑立懦,死竟重於泰山;彰定論於世遠風微,榮更逾於華衮。

    幽光特闡,鑒當年皎日之心;正氣鹹伸,勵萬古疾風之節。

    欽茲茂典,慰爾英靈!”夫以射鈎斬祛之士,百餘歲後,得蒙褒恤。

    曠盪殊恩,誠有亘萬古而罕覯者已。

     公湛淵之後,子嶷無恙。

    故吳梅村詩雲:“相看徐孺與陳郎,無家二子同《哀郢》。

    ”董得仲詩雲:“對此嵇紹孤,中心良耿耿。

    ”皆謂嶷也。

    嶷字孝歧。

    孫錫璜,字望若。

    望若早卒。

    遺腹生世貴,爲公曾孫,娶王勝時孫女,則是時值滄桑,幸逢寬大,破巢尚有完卵。

    而迄今未及百年,後人轉不知所在,豈君子之澤,必五世而斬耶?《明詩綜》選公詩稱有《湘真》、《白雲廬》等集。

    沈氏雄詞話亦載之。

    而《年譜》内二十六歲撰《陳李倡和集》,二十八歲撰《屬玉堂集》,二十九歲撰《平露堂集》,三十歲觀政邢部,撰《白雲草》,獨不及《湘真》、《白雲廬》,何耶?黃氏昌衢僅稱前後兩集,集名不載。

    至吳氏光裕刊本,雖分兩集,亦不言原係何集,然丙戌年作,頗列其中。

    其全與缺,蓋不可得而考矣。

    邵雲章嶙《哭忠裕》詩雲:“殺身有妾甘膏斧,襁褓無兒得瓦全。

    ”考公有三妾,年二十六納蔡氏,三十三納薄氏,三十四納沈氏,不審甘膏斧者爲誰?而孝岐亦未知所出,當再詳考之。

    (《青浦詩傳》卷一三) 五一 李世祺,字壽生。

    明天啓二年(一六二二)進士,歷官至太僕寺卿。

     先生擢刑科給事中,陳大計之當定者二,曰兵食之計,民生之計;大弊之當釐者三,曰六曹之弊在吏胥,邊吏之弊在欺隱,貪墨之弊在奢靡。

    夏旱,禱雨未應。

    疏列恤畿甸、議催科、預儲備三説,並采納之。

    時遣中官監視諸鎮。

    世祺上言:“祖宗立法,錢穀兵馬,各分事權,以防專擅。

    今内臣入奉天顔,出司兵食。

    内廷意旨,既得陰伺之;外廷事權,又得顯操之。

    夫魏忠賢盜弄神器,兵馬錢穀之地,盡置私人,將圖不軌。

    奈何躬自翦之,又復蹈之踵爲故事,必貽社稷憂。

    ”不納。

    時進言者多獲譴,帝又日親細務,任察爲明。

    世祺上言:“江海爲百谷王,以其善下。

    今諸臣言苟未當,輒蒙詰責。

    詰責不已,貶斥隨之。

    言者前瞻後顧,恐幹嚴譴,折檻牽裙,寧復可見?且君職要臣職詳,聖人爲治,公孤百職,環列任事,但責其成,不侵其事;課其效,不紊其權,奚必傚後世察察之治哉!”五年八月,淫雨損山陵,昌平地動。

    又上言:“今宇内多故,即使雨暘,時若天地,清寧猶未知禍患所底,況警戒疊至乎?臣未知陰陽,請言人事。

    今輔者調變無聞,而精神專爲結知固寵之用;統軍者衡才鮮術,而中外無一緩急可用之人。

    中樞決策,大類掩耳盜鈴;主計持籌,未免醫瘡剜肉,此所謂折鼎而覆餗者也。

    一人可議,因而疑及衆人,則嫫母、西施同在暗室;一事可訾,因而疑及衆事,將伯夷、盜跖俱成竊鈇,此負塗載鬼之見也。

    黃衣之使,頡頏卿貳之堂;貂蟬之座,雄據節鉞之上。

    低眉則氣折,強項則釁開,此陰陽冰炭之漸也。

    夫地水屬陰,宜靜而動,宜順而逆,皆陰幹陽之象,伏願撤回各使,然後採公論以進退大臣,酌事情以衡量小臣。

    釋疑忌之根,開功名之路,庶天變可回,時艱可濟。

    ”帝以借端瀆奏切責之。

    七月正月[21],疏劾大學士溫體仁,言:“體仁與舊輔延儒,俱爲時論所擯,皇上排衆議用之。

    自輔導以來,封疆殘破,盜賊充斥,從來未有之災害,無所不有;從來未有之弊政,無所不行。

    皇上厭薄延儒,人心稍快。

    乃獨留體仁,使貽玷黃扉。

    夫延孺僨轅敗犁之新犢也,體仁銜詭轡之老馬也,彼之浮薄易見,此之陰賊難知。

    皇上意其出口傾人,似若不顧情面,不知其爲人遠士類、昵小人。

    窺其戶,若無往來;問其心,實多溪壑。

    誠絶世之姦而大貪之尤也。

    ”因並劾兵部尚書張鳳翼溺職狀。

    帝怒,貶福建按察使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