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訊奸情臬司惹笑柄 造假信觀察賺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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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時擡頭偷眼瞧看大人。

    隻見大人閉目凝神,坐在炕上。

    此時女人跪在地下,見大人如此舉動,絲毫摸不着頭腦,以為大人轉了甚幺念頭。

    無奈他隻是閉着眼睛出神,頗有莊敬之容,而無猥亵之意。

    停了一會,但聽得大人吩咐道:"你快招啊!這屋裡沒有人,還有什幺話說不得的!"女人心上想道:"事已到此,樂得翻供翻到底,看他将奈我何。

    瞧他的樣子,決計沒有甚幺苦頭給我吃的。

    "主意想好,仍是一口咬定,是人家設了圈套陷害他的。

    賈臬台問來問去,依然一句口供沒有。

    賈臬台發急道:"我現在還沒問你謀殺,你連通奸的事情都不肯認,你這個人也太不懂得好歹了!唉!這總怪本司不能以德化人,所以地方上生了你這樣的刁婦!現在說不得,隻好驚動我們老太太了,我們老太太,至誠所感,人不忍欺。

    等你見了我們老太太那時不打自招,不愁你不認。

    "說罷,便起身從炕上走了下來,行近女人身旁,卷卷袖子,要去拉女人的膀子。

    誰知賈臬台是安徽人,所說的話慢些還可以懂,若是說快了,倒有一大半不能明白,所以女人聽了半天,他這一篇話,隻聽清"老太太"三個字,其餘的一概是糊裡糊塗。

    忽然看見大人下來拉他的膀子,不曉得是甚幺事情,陡然吃了一驚。

    在賈臬台的意思,是要拉他到上房裡去,請老太太審問;女人不知道,反疑大人有了甚幺意思了,一時不得主意,蹲在地下。

    大人要他站起,他偏不站起。

     賈臬台見拉他不起,便用兩隻手去拖他。

    女人一時情急,随口喊了一聲:"大人,你這是甚幺樣子!"誰知這一喊,驚動廊下的書差,不知道裡面什幺事情,還當是大人呼喚他們,立刻三步做兩步闖了進來,一看大人正在地下拿兩隻手拉着女人不放哩。

    大家見此情形,均吃一驚,連忙退去不疊。

    賈臬台一見女人不肯跟到上房聽老太太審問,這一氣非同小可!立刻放手,回到炕上坐下,罵道:"像你這種賤人,真正少有!我們老太太如此仁德,你還怕見他的面,你這人還可以造就嗎!這種不知好歹的東西,本司也決計不來顧戀你了。

    "說罷,喊一聲"人來"。

    書差跄踉奔進。

    賈臬台吩咐:"把女人交給發審委員老爺們去問,限他們盡今天問出口供。

    "衆人遵命,立刻帶了女人出去。

    賈臬台方才退堂。

     剛剛回到上房,老太太問起"今天有甚幺事情,坐堂坐得如此之久?"賈臬台躬身回了一遍。

    老太太道:"這些事情,你們男人問他,他如此肯說,把他叫上來,等我問給你看,包你不消費事,統通都招了出來。

    "賈臬台道:"兒子的意思也是如此,無奈他不肯上來。

    "老太太道:"你領他上來,他自然不肯,等我叫老媽去叫他。

    也不用一個衙役,他是個女人,不會逃到那裡去的。

    "說完,吩咐一個貼身老媽出去提人。

    這老媽姓費,跟着老太太也有四十多年了。

    滿衙門的丫環、仆婦都歸他總管。

    合衙門上下都稱他為費大娘。

    宅門以外,三小子、茶房、把門的、差役人等,都尊他為總管奶奶。

    這總管奶奶傳出話來,沒有一個不奉命如神的。

    而且老太太時常提問案件,大家亦都見慣,不以為奇。

    凡經老太太提訊過的人,無論什幺人,有罪都可以改成無罪,十起當中,總要平反八九起。

    此番這女人聽說老太太派人提他到上房,他心上還不得主意。

    一應差役、官媒人等,都朝他恭喜,齊說:"我們這位老太太是慈悲不過的,到了他手裡,你就有了活命了,快快跟着總管奶奶上去罷。

    "女人至此,喜出望外,登時跟着到了上房,見了老太太,跪下磕頭。

     其時老太太坐在上房中間上首一張椅子上,賈臬台站在後頭替老太太捶背,還不時過來倒茶裝水煙。

    老太太當下問了女人幾句話,還沒有問到奸情,女人已在地下極口呼冤。

    老太太聽了點頭,複歎一口氣,說道:"蝼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

    死的我亦不去管他了,現在活活的要拿你大切八塊,雖說皇上家的王法,該應如此,但是有一線可以救得你的地方,在我手裡決計不來要你命的。

    "說罷,回轉頭來對兒子說道:"你做官總要記好我一句話,叫做'救生不救死':死者不可複生,活的總得想法替他開脫。

    "賈臬台連忙走過來,答應了一聲"是",又跪下叩謝老太太的教訓,起來站立一旁。

    然後老太太又細細盤問女人。

    無奈仍是連連呼冤,一句口供沒有。

     老太太發急道:"無論什幺人,到我這裡沒有不說真話的。

    我現在有恩典給你,想是你還不知道。

    費媽,你把他帶到廂房裡,叫大廚房做碗面給他吃,你們好好的開導開導他。

    "費大娘領命,把女人帶下,兩個人在廂房裡咕唧了好一回。

    一霎點心吃過,費大娘仍把他帶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又拿他盤問了半天。

    無奈女人總不肯吐真言,氣的老太太喘病發作,連連咳嗽不止,急的賈臬台忙跑到老太太身後,又捶了一回背,方漸漸的平複下來。

    隻聽得老太太喘籲籲的說道:"我從小到大,沒有見過你這樣牛性子的人!我好意開導你,你不說,我也不要你說了。

    等我晚上佛菩薩面前上了香,我把你的事情統通告訴了佛菩薩,到那時候,自然神差鬼使的叫你說,不怕你不說!……"老太太還要說下去,無奈又咳了起來。

    霎時間喘成一堆。

    賈臬台隻好叫人仍舊把那女人帶出去,交給發審老爺們審問。

    自己在上房伺候老太太,把老太太攙進裡房,睡了一會亦就好了。

    賈臬台方才把心放下,出來吃晚飯。

     剛剛坐定,人報大少爺進來。

    他這位大少爺,是前年赈捐便宜的時候,報捐分省知府,就在勸捐案内得了個異常勞績,保了個免補本班,以道員補用,并加三品銜。

    少爺的意思,一心隻羨慕二品頂戴,要想戴個紅頂子。

    又因他這個道台雖然是候補班,将來歸部掣簽,保不定要掣那一省;況且到省之後還要候補,一省之中,候補道台論不定隻有一缺半缺,若非化了大本錢到京裡走門路,就是候補一輩子也不會得實缺的。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