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訊奸情臬司惹笑柄 造假信觀察賺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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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是名節,最要緊的是臉面。

    如今公堂之上,站了許多書差,還有許多看審的人,叫他一個年輕婦女如何說得出話來。

    況且這通奸事情也不是冠冠冕冕可以說的。

    想罷,便吩咐把女人帶進花廳細問。

     當時選了一個白胡子的書辦,四個年老的差役跟了進去,其餘的都留在外面。

    賈臬台走進花廳,就在炕上盤膝打坐,叫人把女人帶到炕前跪下。

    賈臬台又叫他仰起頭來。

    賈臬台的臉正對準了女人的臉,看了一回,先說得一聲道:"看你的模樣,也不像是個謀殺人的。

    "女人一聽這話,正中下懷,連忙喊了一聲:"大人,冤枉!"賈臬台道:"本司這裡不比别的衙門。

    你若是真有冤枉,不妨照實的訴;倘若沒有冤枉,也決計瞞不過我的眼睛。

    你但從實招來,可以救你的地方,本司沒有不成全你的。

    平時我們老太太還常常叫我買這些鯉魚、烏龜、甲魚、黃鳝到黃河裡放生,那有好好一個人,無緣無故,拿他大切八塊的道理呢。

    你快說!" 女人一見大人如此慈悲,自然樂得翻供,便說道:"小女人自從十六歲嫁了這個死的男人,到今年已經第五個年頭了。

    咱兩口子再要好是沒有的。

    上年九月,他犯了傷寒病,請城裡南街上張先生來家替他看。

    誰知他的藥吃錯了,第二天他就跷了辮子了。

    青天大人!你想咱們年紀輕輕的夫妻,生生被他拆開,你說我這以後的日子怎幺過呢!"說罷,嗚嗚咽咽的哭起來了,賈臬台瞧着也覺得傷心。

    停了一會,問道:"庸醫殺人亦是有的,怎幺他們咬定是你毒死的呢?"女人道:"小女人的男人被張先生看死了,小女人自然不答應,鬧到姓張的家裡,叫他還我的丈夫。

    他被小女人纏不過,他不說是他把藥下錯了,倒說是小女人毒死的。

    我的青天大人,他這話可就坑死了小女人了!" 賈臬台聽了,點頭歎息,又問道:"這姓張的醫生同來沒有?"書辦回道:"點單上張大純就是他,剛才大人已經問過了。

    "賈臬台道:"剛才他跟着大衆上來,說的話都是一樣,我卻沒有仔細問他。

    如今看起來,倒是這裡頭頂要緊的一個人了。

    你們去把他提來,等我再細細的問他一問。

    "差役遵命,立時出去把張大純帶了進來,就跪在女人旁邊。

    賈臬台問了名姓,複問:"死者究竟身犯何症?"張大純道:"犯的是傷寒症,一起手病在太陽經。

    職員下的是'桂枝湯'。

    大人明簽:這'桂枝湯'是職員遠祖仲景先生傳下來的秘方,自從漢朝到今日,也不知醫好了多少人。

    不瞞大人說:不是職員家學淵源,尋常懸壺行道的人,像這種方子,他們肚皮裡就沒有。

    " 賈臬台道:"我不來考查你的學問,要你多嘴!"張大純不敢做聲。

    賈臬台又問道:"你看過幾次?"張大純道:"職員隻看過一次。

    以為這帖藥下去,一定見效的。

    誰知後來說是死了。

    職員正在疑心,倒說他女人找到職員家裡,要職員賠他的男人。

    "剛說到這裡,女人插嘴道:"你看一趟病,要人家二十四吊錢,挂号要錢,過橋要錢,還不好生替人家看,把病人吃死了,怎幺不問你要人呢?"賈臬台道:"看病用不了這許多錢。

    "女人道:"大人你不知道,咱那裡的先生都是些黑良心的。

    随常的先生,起碼要四吊錢一趟;這位張先生與衆不同,看一回要二十四吊。

    每到一個人家,進了大門,多走一重院子,要加倍四十八吊,他住城南,咱住城北,他穿城走過,要走兩道吊橋,每一頂橋加兩吊。

    大人,你說他的良心可狠不狠!" 賈臬台道:"從前我到過上海,上海的先生有個把心狠的,是有這許多名目。

    你們河南地方不至于如此。

    像這們要起錢來,不要絕子絕孫嗎?"女人道:"可不是呢!"賈臬台又對張大純道:"多要少要,我也不來問你。

    但是你怎幺曉得是服毒死的?"張大純道:"職員被這女人纏不過,職員說:'你的男人吃了我的藥,隻會好,不會死的,認不定吃了别人的藥了。

    '他說沒有。

    職員不相信,趕到他家,定要看看死人是個什幺樣子。

    那時他男人還未盛殓,被職員這一看,可就看出破綻來了。

    "說到這裡,賈臬台連忙攔住道:"不用說了。

    你這些話剛才都說過了,還不是同大家一樣的。

    你的話也不能為憑。

    "張大純着急道:"縣主大老爺驗過屍,驗出來是毒死的。

    毒死的同病死的,差着天懸地隔呢。

    "賈臬台發狠道:"不管他是毒死是病死,你們做醫生的,人家有了危急的病來請教到你,你總不該應同人家狠命的要錢。

    古人說:'醫生有割股之心。

    '你們這些醫生,恨不得把人家的肉割下來送到你嘴裡方好,真正好良心!"言罷,喝令左右:"替我把他拉下去發首縣。

    等到事情完結之後,我要重重的辦他一辦,做個榜樣!"左右一聲答應,頓時張大純頸脖子上,拿了鍊子拉着,送到祥符縣去了。

     醫生去後,賈臬台重新再問女人。

    女人咬定一口:"男人是病死的,不是毒死。

    這個侄兒想家當,搶過繼,家當想不到手,所以勾通了張先生同衙門裡的人,串成一氣,陷害小女人的。

    縣裡大老爺被他們朦住了,所以拿小女人屈打成招。

    我的青天大人!再不替小女人伸冤,小女人沒有活命了!"賈臬台聽了,點頭不語。

    翻出原卷看了一回,問道:"謀殺一層擱在後頭。

    我且問你:你同你男人的表弟通奸,可有此事?"女人道:"王家表弟同小女人的男人生來是不對的,咱們家裡他并不常來,面長面短小女人還不認得,那裡會與他通奸。

    這話可屈死小女人了!"賈臬台聽了,微微的一笑道:"通奸原不是要緊事情,律例上是沒有死罪的,你怕的那一門?現在堂上并沒有别人,不妨慢慢的同我講。

    "女人仍是低頭無語。

    賈臬台道:"現在我索性把值堂書役一概指使出去,省得你害羞不肯說。

    "說罷,便叫書役退至廊下。

     此時花廳之内,隻有賈臬台一位,犯女一口。

    賈臬台道:"如今這屋裡沒有人了,你可以從實招了。

    "女人還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