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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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倉得法[45],湊成六事。

     甲申 至正四年。

    春,歐陽玄、揭奚斯等修遼、金、宋三國史告成。

    禮部引國史合院官,禀右丞相脫脫奏聞。

    脫脫搖首曰:「此秀才事,我弗知。

    」三禀三卻,眾皆患之。

    或曰:「丞相好美名,今此史具列某修,丞相見其名不列,宜其慍也。

    盍禀之曰:『自古前代史事,雖以史官秉筆,而總裁則歸一人,如《唐書》則歐陽修總裁,《資治通鑒》則司馬光總裁。

    今遼、金、宋三國史,幸蒙丞相奏用儒臣,某等行其文,而所以掌其事使就緒,實賴丞相之力也,某等謹以書丞相為總裁官,丞相幸始終成之,以為一代之盛典。

    』豈不可乎?」于是脫脫大喜,即命掾史具進史儀部,鼓吹導從,前後輝光,自史館進至宣文閣,帝具禮服接之,觀者以為近代無之。

    先是,諸儒論三國正統,久不決,至是脫脫獨斷曰:「三國各與正統,各繫其年號。

    」議者遂息,然君子終以為非也。

    進史畢,大宴羣臣于宣文閣。

    脫脫奏曰:「給事中殿中所記錄陛下即位以來事迹,亦宜漸加修譔,收入金縢。

    」上曰:「朕行事,隻在給事中殿中處之[46],待朕他日歸天去,令吾兒為之可也。

    」仍以禦圖書封藏金縢,自今不許有所入。

    然不知給事中殿中[47],邇來者皆公卿膏梁子弟為之,其實瞢然全無所書也。

    故庚申以來三十六年,史事並廢。

     馬紮兒臺太師告老退居甘州。

    于是有譖言行其間,父子各相猜疑,脫脫因乞緻相位,願往甘州侍親,詔許之。

    初,脫脫謀使其父辭位也,嘗奏帝,以其父之貪,不可使居大位,且密囑帝:「倘其辭位,陛下宜即許之。

    」至是,帝亦因而許之,蓋憶其初用詭計也。

    以阿魯圖廣平王為右丞相[48],以平章帖木兒達識為左丞相。

     乙酉 至正五年。

    以別兒怯不花為右丞相[49]。

    三月,詔曰:「乃者天災流行,積雨害稼,河失故道,民罹其殃,山東、河南尤甚。

    朕夙夜憂惕,靖思其由,皆朕非德所緻。

    諸方盜賊竊發去處,限二十日悔過赦之。

    前所免租外,被災者全免之;已入者,準下年之數。

    」 丙戌 至正六年。

    詔遣使巡行天下,黜陟幽明,問民疾苦,求訪賢俊,分十道處之。

    然奉使者,類皆脂韋貪濁,多非其人。

    惟四川一道,得王士熙、武子春,稍振綱紀,餘皆鼓吹而已。

     命選天下郡守[50]。

    凡其人之官,皆陛辭聽旨,諭之曰:「汝守令之職,如牧羊然。

    饑也,與之草;渴也,與之水。

    饑渴勞逸,無失其時,則羊蕃息矣。

    汝為我牧此民,無使之失所,而有饑渴之患,則為良牧守矣。

    」時上方有勵精圖治之意,凡選轉某人為某官,必問曰:「此人已前行過事跡,果然一一皆善否?為我悉陳之可也。

    」 徵處士脫因、伯顏、杜本、張瑾為翰林待制。

    或議以為擢用太峻,不可。

    帖木兒達識曰:「隱士無求于朝廷,而朝廷有求于隱士。

    」識者誦為名言。

     丁亥 至正七年。

    徵處士張樞,不至。

     朵兒隻班為右丞相,賀太平為左丞相。

     戊子 至正八年。

    中書省修《六條政類》成。

     淮南北大水。

     己醜 至正九年。

    脫脫復入為相。

    初,脫脫侍親居甘州,太子愛育失黎達臘與脫脫子加刺張同庚,以故,加刺張獨留京師,與帝子同嬉戲。

    一日,帝與祁後同席坐偏殿,太子愛育失黎達臘與加刺張[51]同嬉殿外,愛育失黎達臘使加刺張負己作老鴉聲[52],旋繞殿墀三帀,已而復使加刺作老鴉,而己負之亦三帀。

    加刺跪曰:「加刺,奴婢也;太子,使長也。

    奴婢不敢使使長負。

    」太子怒撻之,啼哭之聲聞于帝。

    帝曰:「誰哭耶?」左右曰:「脫脫子加刺張也。

    」問何為而哭之如是,左右具以對。

    上喜曰:「賢哉此子也!」祁後因起曰:「脫脫好人,不宜久在外。

    」上遂頷之。

    會佛郎國進天馬,黑色五明[53],其項高而下鉤,置之羣馬中,若駱駝之在羊隊也。

    上因歎羨曰:「人中有脫脫,馬中有佛郎國馬,皆世間傑出者也。

    」時有姦臣哈麻者在側,聞此言,以為脫脫且將入復為相也。

    因乘間遊說,薦之于帝。

    帝曰:「彼嘗罪汝,杖汝一百七,汝何為薦之?」對曰:「彼雖罪臣,當也;臣若仇之,不當也,何怨之有?其實此人好。

    」祁後于殿屏後竊聞之,陰使人走甘州召之。

    一夕,脫脫至京師,乘昏入城,然亦未嘗見帝也[54]。

    祁後伺帝有喜色,因訹加刺張于帝前曰:「汝亦思汝父脫脫耶?」加刺張跪曰:「思之也。

    」帝曰:「脫脫今何在,而汝欲使之見也?」後起謝曰:「脫脫離闕久,思見至尊,今聞其入城在某處矣。

    」上即使人促之見。

    至則上在椶毛殿,召入,正色問曰:「我使汝侍親甘州,誰召汝來耶?」祁後為之失色。

    脫脫徐曰:「郎主使奴婢侍親,今日幸親終服闋[55],故來爾。

    」上遽起抱脫脫,相與泣慰之。

    翌日,遂有再相之命。

     命中書莅祭三皇,翰林應奉危素為之樂章。

     庚寅 至正十年。

    戶部尚書薛世南、武子春,知脫脫有意興作,蓋前為相無聞[56],其禮、樂、文章、制度之事漠如也,欲大有為,以震耀于天下,超軼祖宗舊法,垂名竹帛于無窮也。

    薛世南、武子春建言,謂至元鈔法,經久當變制,宜為「中統交鈔」。

    交叉卧置貫文,與銅錢子母相權並用。

    脫脫奏用其言,立寶泉提舉司,鑄「至正通寶」錢。

    先兩日,脫脫丞相率省屬下學勉勵,至階,祭酒呂思誠下階迎,丞相東向坐,祭酒西向坐,省官列坐丞相下,教官列坐祭酒下。

    至是,召祭酒至中書省,告以將更鈔法事。

    祭酒忽然而言曰:「丞相毋聽薛、武兩少年之言,改法鈔,非祖宗舊制也。

    丞相若聽之,必亂天下。

    」後數日,盡追奪思誠祭酒所授宣勅。

    時亦議裁減冗官,併省衙門數事。

    或曰:「呂祭酒當議之時,不措一詞,及議定[57],惟有發怒罵詈而已。

    」 春三月,河北大雪,深三尺。

     南陽總管莊文昭來言,本郡鴉路有上馬賊[58],百十為羣,突入富家,計其家貲,邀求銀為撤花;或劫州縣官庫,取輕資約束裝載畢,乃拘妓女,置酒高會三日,乃上馬去。

    州郡初無武備,無如之何。

    于是始命立天下兵馬分司凡五處,然不究其本,而徒事其末,終亦不能禁也。

     辛卯 至正十一年。

    歸德知府觀音奴言,今河決白茅,日徙而北,失其故道,當疏塞以為地利。

    脫脫喜其言,命工部尚書成遵往相視焉。

    還言工不可興,浩大難成,且現今南陽、安豐盜賊成羣,萬一與挑河人夫相挺而雜起,此大亂之機,非細事也,決不可從。

    脫脫不悅,左遷成遵為長蘆鹽運使。

    更問京畿漕運使賈魯曰:「汝前為張秋都水時,知河之利害,可疏鑿否?」賈魯,澤潞人,素有進取志,遂應聲曰:「可。

    」因悉言其狀。

    乃奏魯為工部尚書兼河防使。

    四月二十二日,發河南、淮南北軍民二十萬,其費以億萬計,府庫為空。

    有龔伯遂者,小有才,汲汲以富貴為心。

    進言脫脫曰:「丞相大興利除害可也,然必大有誅賞,始可以攝伏眾情。

    」于是起大獄,以謀害大臣,置前相高昌王益都忽並韓家奴于死地。

    未幾,刑賞失措,又興挑河工役,所在肆虐。

    又併省衙門,沙汰吏胥,無所容跡。

    五月,潁州潁上紅軍起,號為「香軍」,蓋以燒香禮彌勒佛得此名也。

    其始出趙州灤城縣韓學究家,已而河、淮、襄、陜之民翕然從之。

    故荊、漢、許、汝、山東[59]、豐、沛以及兩淮紅軍,皆起應之。

    潁上者[60],惟杜遵道為首,陷成臯,據倉粟,從者數十萬。

    陷汝甯、光息、信陽。

    蘄、黃者[61],宗彭瑩玉和尚,又推徐真逸為首,陷德陽[62]、沔陽、安陸、武昌、江陵、江西諸郡。

    起襄[63]、漢者,推布王三、孟海馬為首。

    布王三號「北瑣紅軍」,奄有唐、鄧、南陽、嵩、汝、河南府。

    孟海馬號「南瑣紅軍」,奄有均、房、襄陽、荊門、歸、峽。

    起豐、沛者,推芝麻李為首。

    芝麻李者,邳州人也。

    值歲饑,其家惟有芝麻一倉,盡以賑人,故得此名。

    賈魯挑黃河,所在廢民業,民心不安。

    芝麻李與鄰人趙君用謀起事,曰:「朝廷妄興土木之功,百姓貧苦無告,吾聞潁上香軍起,官軍無如之何,當此之時,有真男子,取富貴之秋也。

    」君用者,趙社長也,曰:「我所知惟某某可用。

    燕城南彭二,其人勇悍有膽略,不得其人,不可舉大事也,我當為汝緻之。

    」即訪其家,入門,見其人方礪斧斤,謂之曰:「汝礪斧斤,將何為耶?」彭二雲:「州縣雲有賑濟,日日伺之,實誤事。

    饑無得食,我將伐薪,入城換米喫,可以度日,官府不足信也。

    」君用曰:「噫!我視汝膂力過人,何處不得一頓飽飯喫耶?」因作色曰:「汝能從我謀事,豈但衣食而已,富貴從汝!」彭二即解其意,應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

    」「有,我當從之。

    」遂引見芝麻李,喜得八人,歃血同盟。

    于是年八月十日,佯為挑河夫,日夜倉皇投徐州城,夜留城中,門卒拒之,則曰:「我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