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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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也,借一宿,何傷?」其半夜因突入,一半在外,一半在內。

    夜四更,城內四人爇四火,城外四人亦爇四火應之,既而復合為一處。

    城內吶喊一聲,城外接應,一時城中大亂,四人者遽奪軍器亂殺,外四人因而得入[64],同聲叫殺。

    民久不見兵革,一時見亂殺,皆束手從命。

    天明,又樹大旗募人為軍,從之者亦百餘萬[65]。

    浮橋四出掠地,亦奄有徐州近縣,及宿州、五河、虹縣、豐、沛、靈壁,西並安豐、濠、泗。

    事聞朝廷,有吏抱牘題曰:「謀反事。

    」至脫脫前,觀其牘,改題曰:「河南漢人謀反事。

    」識者知元朝不能有天下矣,河南漢人可盡誅乎[66]?其後張士誠起于淮海,趙明遠起于徐州,毛貴起于山東,明元帥起于四川。

    獨本朝龍興淮南,即以建康為天下根本,東征西伐,南誅北討,四海人心歸附,皆有徯後來蘇之望,元朝之國祚可盡矣[67]。

    先是童謠曰:「富漢莫起樓,貧漢莫起屋。

    但看羊兒年,便是吳家國。

    」迨本朝定都建康,築壇于建康南門,郊天受命,改元朝至正二十七年為吳元年,實丁未歲也,豈不驗哉!天命有所歸,豈人力之所能為耶? 朝廷聞紅軍起,命樞密院同知赫厮、禿赤領阿速軍六千,並各支漢軍,討潁上紅軍。

    阿速者,綠睛回回也,素號精悍,善騎射,與河南行省徐左丞俱進軍。

    然三將但以酒色為務[68],軍士但以剽掠為務[69],于剿捕之方漫不加省。

    赫厮策馬望見紅軍陣大[70],揚鞭曰:「阿蔔!阿蔔!」阿蔔者,言走也[71];于是所部皆走。

    至今淮人傳以為笑。

    其後,赫厮死于上蔡,徐左丞為朝廷所誅。

    阿速軍不習水戰,不服水土,病死者過半。

     十二月,布王三陷鄧州、南陽。

     壬辰 至正十二年[72]。

    正月,孟海馬陷襄陽,徐真逸陷湖廣,其將曾元帥陷安陸、江陵。

    脫脫為相,諱言中原兵亂,而哈麻媒糵其過。

    帝召脫脫,怒責之曰:「汝嘗言天下太平無事,今紅軍半宇內,丞相以何策待之?」脫脫汗流浹背。

    未幾,自請督軍下徐州。

    兵出,有淮東元帥逯善之者,上言:「官軍不習水土,宜募場下鹽丁,可使攻城。

    」又有淮東豪民王宣者,亦上言:「鹽丁本野夫,不如募城墅趫勇慣捷者,可以攻城。

    」前後各得三萬人,皆黃衣黃帽,號曰「黃軍」。

    脫脫知城有可克之狀,下令諸將,各勵乃事,我至即攻之。

    須臾脫脫至,一鼓攻之,遂夷其城,芝麻李遁去[73]。

    又調阿吉刺太尉攻汝甯,汝甯紅軍懼,退保亳州,阿吉刺攻平汝甯城。

    赫厮既死,朝廷別命鞏蔔班平章為將,領侍衛漢軍合愛馬韃靼軍,合數萬眾,屯汝甯沙河岸。

    日夜沈溺酒色,醉卧不醒,敵人偷營,逃失大將所在。

    次日閱死人,得其屍死人中。

    師遂退數百裡,屯項城縣。

    又命禦史大夫也先帖木兒代為總兵,凡精兵三十餘萬,金銀物帛,車數千輛,河南北供億萬計[74],前後兵出之盛,無如此者。

    也先帖木兒駐軍沙河,未及兩月,軍中夜驚,也先盡棄軍資器械,糧運車輛山積,僅收散卒萬人,直抵汴城下。

    時文濟王在城頭,遙謂之曰:「汝為大將,見敵不殺,何故自潰?吾將劾汝,此城必不容汝入。

    」遂離城南四十裡朱仙鎮屯焉。

    朝廷乃命蠻子平章代之。

    也先徑歸燕京,抵暮入城,明日,仍為禦史大夫。

    當時官軍不足用,類如此。

    故王宣建言募鹽丁,豈亦識時務者歟?而十數年前見機最早者,惟杜遵道一人也。

     賈魯治黃河,疏凹裡邨,塞黃龍江口,立回龍廟于岸上,水由故道行[75]。

     脫脫議軍事,每回避漢人、南人。

    時方入內奏事,回頭,中書韓伯高、韓大雅隨後來,遽令門者勿納。

    奏曰:「方今河南漢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槩剿捕。

    諸蒙古、色目,因遷謫在外者,皆召還京師,勿令詿誤。

    」于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變而從紅軍者矣。

     中書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運不至,宜墾內地課種。

    昔漁陽太守張堪,種稻八百餘頃,今其跡尚存,可舉行之。

    」于是,起山東益都、般陽等一十三路農民種之,秋收課所得,不償所費。

    次年,農民皆散罷去。

    冬,復立庸田使司于江南。

     咬住平江陵,答失八都魯平襄陽。

     癸巳 至正十三年。

    脫脫奏用哈麻為宣政院使。

    哈麻既得幸于上,陰薦西天僧行運氣之術者,號「演揲兒法」,能使人身之氣,或消或脹,或伸或縮,以蠱惑上心。

    哈麻自是日親近左右,號「倚納」。

    是時,資政院使隴蔔亦進西番僧善此術者,號「秘密佛法」,謂上曰:「陛下雖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亦不過保有見世而已,人生能幾何?當受我『秘密大喜樂禪定』,又名『多修法』,其樂無窮。

    」上喜,命哈麻傳旨,封為司徒,以四女為供養;西番僧為大元國師,以三女為供養。

    國師又薦老的沙、巴郎太子、答刺馬的、禿魯帖木兒、脫懽、孛的、蛙林[76]、納哈出、速哥帖木兒、薛答裡麻十人,皆號「倚納」。

    老的沙,帝母舅也;巴郎太子,帝弟也[77]。

    在帝前男女裸居,或君臣共被,且為約相讓以室,名曰「些郎兀該」,華言「事事無礙」。

    倚納輩用高麗姬為耳目,剌探公卿貴人之命婦、市井臣庶之儷配,擇其善悅男事者,媒入宮中,數日乃出。

    庶人之家,喜得金帛;貴人之家,私竊喜曰:「夫君隸選,可以無窒滯矣。

    」上都穆清閣成,連延數百間,千門萬戶,取婦女實之,為大喜樂故也。

     脫脫平徐州,以得芝麻李奏功,既而陰構朝旨,令班師。

    使者六七返,帝始令月怯察兒代之。

    月餘,始獲芝麻李,械送京師,脫脫密令人就雄州殺之。

     潁州沈邱探馬赤察罕帖木兒,與羅山縣典史李思齊,集眾號義兵,克復羅山縣、州。

    奏功朝廷,授察罕羅山縣達魯花赤,授李思齊縣尹。

    上曰:「人言國家輕漢人,如此,果輕漢人也。

    」下吏部再議,于是察罕授汝甯府達魯花赤,思齊知府。

     冬十二月二十七目,天鼓響于東北。

     甲午 至正十四年。

    正月,汴水花冰。

    二月朔,日食。

     張士誠起兵泰州,襲據高郵[78],截南北路[79]。

     倚納十人與帝竊議,脫脫在京不可[80],于是謀令太史王監丞奏,連夕相星犯帝座。

    自是帝疑脫脫,脫脫始無援矣[81]。

    內無後援,而外有倚納十人之譖,識者皆知脫脫不返矣。

     秋八月二日,脫脫總天下兵,出征高郵[82],天下想望其來[83],兵圍高郵三日[84]。

    中書右丞哈麻諷禦史大夫[85],以老師費財彈擊脫脫。

    帝信其言,詔卸脫脫兵權,淮安安置,令樞密院老張代之。

    當是時脫脫權重,內握朝柄,外總兵馬,以指揮天下,天下希其有功。

    兵圍高郵,日事攻撃,矢石雨注,城中幾不支,日議降附,又恐罪在不赦;圍者亦指日收功,忽有詣旨來卸軍,軍中聞之皆大哭。

    當詔未開讀時,襲伯遂進曰:「始丞相出師時,親奉帝玉音,以為『在後事體,朕再有密旨來』。

    今丞相在軍,止奉皇帝密旨,一意進取可也,詔書且勿聽。

    事既久,小人讒言自然明白矣。

    且『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為是故也。

    」脫脫搖首曰:「不可。

    詔我而不從,是與帝相抗拒也。

    」遂從詔。

    大軍百萬,一時四散。

    先是,諸大臣子弟領軍從行者,哈麻歷告其家,陰遣人先來軍中白其長曰:「詔書且至,不即散者,當族誅。

    」故散之之遽如此。

    其散如無所附者,多從紅軍,如鐵甲軍入襄陽,號「鐵甲吳」者是也。

    脫脫在淮安一月,詔復使西行,鴆死于吐蕃境上。

    是時,高郵危困已甚,脫脫分兵定真州,平六合,及將攻徐、濠,遠近凜然,國勢漸張。

    而哈麻邪謀誤國,遂至危亡不救,可勝惜哉! 是歲,省吉大夫以舟師自安慶征湖廣,至湖口,適與蘄、黃之紅巾遇,風勢不利,敗績死之。

    紅巾遂順流而下,攻安慶,為義兵所破,大敗南還。

    既而蠻子海牙中丞復總水軍義軍南征,破黃連大寨,徐真逸等入黃梅山中及沔陽湖中,官軍盡復武昌等處。

    未幾,盡抽軍下據廬州,官軍勢退,而賊勢復熾矣。

     亦憐隻斑丞相,以馬步軍由江東援江西,至龍興,逾月而卒。

    左丞火爾赤代總其兵,攻臨江,復瑞州,進攻袁州,與歐軍相持數年不決,後卒敗亡[86]。

     注: [1]「昨夕火星犯後妃座」,「座」原無,據明抄本補。

     [2]「當帝自廣西來京師」,「自」原作「在」,據明抄本改。

     [3]「我如何救得你」,「你」原作「徐」,據明抄本、《學津》本、《寶顏》本改。

     [4]「後乃世祖後察必之曾孫也」,「世祖後」原作「世宗」,據明抄本、《學津》本、《寶顏》本改。

     [5][任箋]「休教讀漢兒人書」,「兒」原無,據《學津》本補。

     [6]「漢兒人讀書好生欺負人」,「漢兒人讀書」原作「解人又其間」,據《學津》本改。

     [7]「品官畜馬有差」,此句原作「有差品官畜馬」,據明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