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孝明皇帝紀下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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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豺狼食,為之奈何?”官屬鹹曰:“今既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

    ”超複曰:“丈夫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甯我圖人,不為人所圖。

    當今之計,獨有夜圍虜使,放火攻之,使不知我多少,震驚,可盡彌也。

    滅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

    不然盡為所擒,悔将何及!”皆曰:“當與從事議之。

    ”超怒曰:“從事文墨吏,聞此必恐而謀洩,謀洩為鄯善所吞,死而無益,非壯士也!”衆曰:“善。

    ”超夜将吏士奔之,令十人持鼓,餘皆兵弩,乃順風縱火,擊鼓大呼,虜驚走,超手殺三人,吏士斬首數十級,餘悉燒死。

    明日具告恂,恂大驚,又内恐超獨擅其功。

    超曰:“本與掾俱受任,此一家事,掾雖不行,超何心獨擅之,大小當共其禍福。

    ”恂喜。

    超乃召鄯善王廣,示以虜使首〔二〕,舉國怖栗。

    超告以漢家威德,“自今以後,勿複與此虜通”。

    廣叩頭,“樂屬漢,無二心”。

    超還入塞,奉虜使首詣固。

    固具上超前後功,诏以超為司馬,賜布二百匹。

     〔一〕 商君書更法篇曰:“愚者闇于成事,智者見于未萌。

    ” 〔二〕 東觀記曰:“斬得匈奴節使屋賴帶、副使比離支首及節也。

    ” 遣超詣于置國,欲增益其吏士,超自請願但将所從三十六人。

    超曰:“于置大國且遠,今欲出萬死,立尺寸之功,雖将數百人往,無益于彊,如有不虞,多益為累耳。

    ”遂出塞。

    是時于置王廣德新破車師〔一〕,生得其王,匈奴遣節使監護其國。

    超至于置,于置俗信巫,疑事辄巫決之。

    超到數日,廣德以匈奴使在其國,禮意不備,未有定心。

    會巫言:“神怒,何故向漢?屬匈奴者。

    ”言“漢使有馬,急取以祠神,神怒乃解。

    ”廣德遣國相私來比白超,願請馬以祠神。

    超曰:“馬可得,令巫自來受之。

    ”有頃,巫到,超叱吏執之,遂斷巫頭,收私來比,鞭笞數百,遣持巫頭,往責讓廣德。

    廣德聞超前于鄯善誅虜使,納其貢,恐怖,遂舉兵攻殺匈奴使五十餘人,降超。

    超重賜王以鎮撫之,因留于置竟冬。

     〔一〕 範書西域傳“車師”作“莎車”。

    莎車近于置,袁紀誤。

     先是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倚其威,功破疏勒〔一〕,殺其王忠,誅貴臣,因立左侯兜題以為疏勒〔王〕〔二〕。

    超令廣德發專驿,自到疏勒。

    去兜題所治盤橐城九十裡,遣吏陳憲等往降之〔三〕,敕“兜題本非疏勒種人,如不降,便劫之”。

    憲既見兜題無降意,又輕其卑弱無備,憲遂前,劫縛兜題,左右皆驚走,留二人守之,憲馳白超。

    超即往,悉召疏勒掾吏,告以“龜茲為匈奴擊疏勒,盡殺汝貴人,而立兜題。

    兜題非汝本種,今漢使來,欲立故王種,為汝除害,無得恐怖”。

    衆皆喜。

    超亦求索故王近屬,得兄榆勒立之,更名忠,國中大悅〔四〕。

    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兜題邪?生遣之邪?”鹹曰:“當殺之。

    ”超曰:“殺之,無益于事。

    當令龜茲知漢威德。

    ”遂解遣之。

    疏勒由是與龜茲結怨,專心向漢。

    超守盤橐城,忠據疏勒。

     〔一〕 釋名釋言語曰:“功,攻也,攻治之乃成也。

    ” 〔二〕 據文意補。

     〔三〕 範書班超傳“陳憲”作“田慮”。

    惠棟曰:“古陳田字通,‘憲’當是‘慮’字之誤也。

    ”愚意不可妄下斷語,各存其舊以侍來日為上。

     〔四〕 範書作“立其故王兄子忠為王”,續漢書作“求得故王兄子榆勒立之,更名曰忠”,疑袁紀“兄”下脫“子”字。

     超字仲升,彪之子也。

    俶傥不修小節,而内行甚謹。

    家貧,嘗傭寫書,投筆而歎曰:“丈夫當為傅介子、張博望〔一〕,立功絕域,以取封侯耳,安能久執刀筆乎!”坐者笑之。

    超曰:“小子安知壯士之志哉!”行遇相者,謂超曰:“君布衣諸生耳,而相法當封侯萬裡之外。

    ”超問其故,相者曰:“君鷰颔虎頸,飛而食肉,以此知之。

    ” 〔一〕 傳介子,元帝時使西域,殺樓蘭王而封義陽侯。

    張博望,骞也。

    武帝時兩次出使西域,以其鑿空,建漢威德,封博望侯。

    事并見漢書。

     秋七月,淮陽王延謀反,徙為阜陵王,食二縣。

     九月丁卯〔一〕,令罪死囚徒非大逆無道,減死一等,徙戍邊。

     〔一〕 範書同。

    然是月戊子朔,無丁卯,疑有訛。

     北海王睦薨,谥曰敬王。

     睦少好學,世祖器之。

    上為太子時,數侍宴會,入則談論接席,出則遊觀同輿,甚見親禮。

    是時法網尚疏,諸國得通賓客,睦不遠千裡,交結知識,宿德名儒莫不造其門,睦虛己折節,以禮接之,由是名聲籍甚。

    自為王後,法禁益峻,睦乃謝絕賓客,放心音樂。

    歲終,遣使朝京師,睦召使者問曰:“朝廷設問寡人,大夫何辭以對?”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賢樂士,臣雖蝼螘,敢不實對!”王曰:“籲!危我哉!是乃孤幼時進趨之行也。

    大夫其對以孤寵爵以來,志意衰堕,聲色是娛,犬馬是好。

    ”使者受命而行,其抑絕名迹,深識機微如此。

    睦父靖王興薨,悉推财産與諸弟,雖車服珍寶,皆不以介意,有要,然後随以金帛贖之〔一〕。

    能屬文,善史書〔二〕,作春秋指意終始論及賦、頌數十篇。

    病臨困,帝以驿馬诏睦為草書尺牍十首〔三〕。

     〔一〕 範書作“非列侯制,皆以為分”。

     〔二〕 “史書”一辭,多見于兩漢史傳。

    王鳴盛十七史商榷曰:“元紀贊曰:‘元帝多材藝,善史書。

    ’應劭注曰:‘周宣王太史史籀所作大篆。

    ’又王尊傳:‘少善史書。

    ’又貢禹傳:‘武帝時,盜賊起郡國,擇便巧史書者以為右職,俗皆曰:“何以禮義為?史書而仕宦。

    ”’又西域傳:‘楚王侍者馮嫽能史書。

    ’又外戚傳:‘孝成許皇後聰慧善史書。

    ’後書安帝紀:‘年十歲,好學史書。

    ’又皇後紀:和熹鄧皇後六歲能史書。

    順烈梁皇後少好史書。

    又章八王傳清河孝王慶傳:安帝所生母左姬,字小峨,善史書。

    又齊武王縯傳:北海靜王興之子敬王睦善史書,當世以為楷則。

    明八王傳:樂成靖王黨善史書,喜正文字。

    ”按許慎說文解字叙曰:“秦始皇帝初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罷其不與秦文合者。

    斯作倉颉篇,中車府令趙高作爰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學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頗省改,所謂小篆者也。

    是時秦燒滅經書,滌除舊典,大發隸卒,興役戍。

    官獄職務繁,初有隸書,以趣約易,而古文由此絕矣。

    自爾秦書有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隸書。

    漢興有草書。

    尉律:學僮十七已上,始試諷籀書九千字,乃得為史。

    又以八體試之,郡移太史,并課最者,以為尚書史。

    書或不正,辄舉劾之。

    ”此乃“史書而仕宦”之意也。

    北京大學曆史系論衡注釋小組釋程材篇“趨學史書”曰:“史,令史,漢代掌管文書的低級官吏。

    ”史書,指當文吏所必須掌握的文字、書法。

    ”此說甚是,然意猶未盡。

    帝王、皇後、諸侯而善史書,則顯非欲作吏。

    故史書實乃學僮必修之課,即學僮所當掌握之文字及諸體書法。

    因漢法取文史必試以吏書,故史書也就成為追逐名利者的敲門磚。

    日本京都大學富谷至撰有史書考一文,載西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一九八三年第一期,可供參閱。

     〔三〕 沈欽韓曰:“張懷瓘書斷:章草者,漢黃門令史遊所作也。

    衛恒、李誕并雲:漢初有草法,不知其始。

    王愔雲:元帝時,史遊作急就章,解散隸體兼書之。

    漢俗簡惰,漸以行之。

    此乃存字之梗概,損隸之規矩:縱任奔逸,赴速急就,因草創之義,謂之草書。

    北海王睦,此開創草書之先也。

    至建初中,杜度善草,見稱于章帝,诏使草書上奏。

    魏文帝亦令劉廣通草書上事。

    蓋因章奏,後世謂之章草。

    ” 十七年(甲戌、七四) 秋八月丙寅,诏宥武威、張掖、酒泉、敦煌系囚〔右〕(交)趾以下〔一〕。

     〔一〕 範書明帝紀作“系囚右趾已下任兵者,皆一切勿治其罪,詣軍營”。

    袁紀系囚誤倒,“右”誤“交”,皆據以正之。

     冬十月〔一〕,窦固、耿秉将萬餘騎師擊車師,王請降。

    于是固奏置西域都護、戊己校尉。

    陳〔睦〕(穆)為都護〔二〕,耿恭為戊己校尉,關寵為戊己校尉〔三〕;恭屯金蒲城,寵屯〔柳〕(折)中城〔四〕,相去千餘裡。

     〔一〕 範書明帝紀作“冬十一月”。

     〔二〕 據範書西域傳改。

    袁紀卷十三亦作“陳睦”。

    李賢曰:“宣帝初置,鄭吉為都護,護三十六國,秩比二千石。

    元帝置戊己校尉,有丞、司馬各一人,秩比六百石。

    戊己,中央也,鎮覆四方。

    見漢官儀。

    ” 〔三〕 通鑒耿恭作“戊校尉”,關寵作“己校尉”。

    按範書、東觀記、續漢書皆與袁紀同。

    吳仁傑刊誤補遺、惠棟之補注均主張不改恭傳本文,甚是。

    戊己,解見上注。

     〔四〕 據範書、續漢書改。

     恭乃移檄烏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