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六 粵紀(續)

關燈
傍晚起行。

    馬寶回營,寫密書,差心腹人送入定國營内曰:‘張勝等領精兵七千往襲雲南;雲南若破,則事不可為!必須明日決戰,遲則無及矣’。

    可望、定國約二十一日會戰;十八日晚,定國見馬寶〔書〕,大驚。

    是夜,即傳各營諸将:十九日天未明拔寨而出,列陣相向。

    可望亦命各營會戰;兩陣相交,文秀骁将崇信伯李本高馬蹶被殺,文秀退回、定國亦為小卻。

    可望乘高山觀戰,見定國等銳氣既挫,命諸營速進;定國、文秀色懼,相謂曰:‘畢竟衆寡不敵,不若暫退再議’!文選怒曰:‘張勝已往襲雲南,我兵若退,彼以精騎蹑吾後,我兵不鳥散,則蹂為肉泥矣!尚能歸乎?進而死于陣,不猶愈于走而死于馬足乎?況彼陣中馬興、袁韬等皆與我有約,若決志而前,必相應也’。

    定國、文秀未應,文選乃策馬率所部五千鐵騎直沖之。

    見馬維興列陣未動,文選飛奔而來,維興不放一箭,開陣迎文選入;兩人合兵抄出可望陣後,所向披靡,連破數營。

    可望在高阜望見,大驚曰:‘維興諸營俱叛矣’!諸将見之,遂無鬥志。

    定國、文秀見文選、維興乘勝截殺,可望旗幟漸亂;因召各營奮勇齊進,可望遂大敗而逃。

    定國與文秀計曰:‘今張勝往襲雲南府、王自奇又據永昌,聖駕在雲南,我當回救;汝可同文選急追可望,必擒之而後已’!于是文秀、文選率諸将追可望,定國率兵回救雲南。

    是時張勝由小路行,道走五日,至雲南城下駐紮;正欲攻城,王尚禮即披挂上城,欲為内應。

    黔國公沐天波探知其情,奏上急召王尚禮、龔彜、張重任入朝;獨尚禮三召始至,沐天波率親兵防守之。

    先是,定國自交水遣人報捷,上命将飛報大捷旗插金馬碧雞坊下,曉谕軍民。

    及張勝兵至城外,正欲攻城,見飛報大捷旗,問居民曰:‘此何處報捷’?居民曰:‘李晉王在交水殺敗秦王,昨晚差官來報捷耳’。

    張勝大驚,謂武大定曰:‘我大營兵既敗,李定國必截吾之後;我輩孤軍,安可居此’!于是抄掠居民,拔營而去。

    王尚禮見張勝兵退,知其情已露,自缢而死。

    張勝兵回至渾水塘,正遇定國兵回,列陣死戰。

    定國兵自交水力戰後,又遠行而來,疲敝之極;張勝争歸路,拚命死戰,定國兵幾不支,将次敗走。

    馬寶見定國勢危,從張勝陣後連放大炮,擁兵殺來;張勝大驚曰:‘馬寶亦反矣’!遂潰而走。

    次日,過益州;其部将總兵李承爵駐紮其地,率兵來迎。

    張勝大喜,方與承爵叙戰敗之故;忽左右數人,直前擒張勝縛之。

    勝罵曰:‘汝為部将,何敢叛我’?承爵曰:‘汝敢叛天子,吾何有幹汝乎’?于是解雲南,告廟獻俘;與其黨趙珣伏誅。

      十月初一日,可望逃至貴州,命馮雙禮帶兵守威清要路;約曰:‘若文秀□至,可速放三炮’。

    時文秀追至普安,尚未敢輕進;雙禮欲可望速逃、劫其辎重,乃連放三炮。

    可望逃回貴州時,不過十五、六騎,城中并無一兵;聞雙禮号炮,挈妻子連夜出城,其辎重、婦女盡為雙禮部兵所劫。

    初十日,走至偏橋,随行止二十餘人。

    及過鎮遠、平溪、沅州,各守将俱閉營不納;至靖州,戶書吳逢聖為靖州道,率所部迎之。

    可望曰:‘一路人心俱變,惟有投大清朝可免’。

    于是遣楊惺先、鄭國先往寶慶投降大清朝。

    三日後,白文選追兵至,可望乃與吳逢聖、程萬裡數十騎連夜奔逃。

    至武岡界上,總兵楊武伏兵截殺;□存妻子十餘人投歸大清,餘衆走散。

    可望既逃後,文秀至黔招集舊将;黔中諸文武皆曰:‘犯阙之禍,起于張虎、方于宣二人’。

    數日後,張虎率殘兵從滇逃回投文秀,文秀問曰:‘皇上賜金簪,原囑汝議和;何從有“行刺”之說’?虎不能應。

    文秀乃囚虎解雲南,上告廟禦門,獻俘磔之,無不利決。

    時方于宣正為提□,考試沅、靖等處,所出表題有“拟秦王出師讨逆大捷”等語;及聞可望兵敗,即馳書于邦芑雲:‘欲糾集義旅,擒可望以獻功朝廷’。

    邦芑鄙之,答以詩曰:‘修史當年筆削餘,帝皇井度竟成虛;秦宮火後收圖籍,猶見君家勸進書’。

    蓋于宣為可望修史者,又嘗對人言‘帝星明于井度,秦王當有天下’故也。

      十一月,李定國率馬寶、高文貴等進兵永昌,擒王自奇誅之。

    可望諸營兵部将俱歸誠朝廷,滇、黔之難悉平;乃下诏大赦,封白文選為鞏昌王,遣召川、黔大臣程源、鄭逢元、萬年策、劉泌等。

    李定國率諸文武上疏,請表彰安龍死難十八忠臣及叙追剿可望諸文武勳勞;于是贈吳毓貞少師兼太子太師中極殿大學士吏部尚書,谥“文忠”,蔭一子錦衣衛佥事世襲;贈鄭允元武安侯,谥“武簡”;張镌、徐極兵部右侍郎,楊鐘、蔡縯、趙赓禹大理寺正卿,蔣幹昌、李元開、陳麟瑞侍讀學士,周允吉、朱議◆、胡士瑞、李颀副都禦史,易士佳、任鬥墟太常少卿,朱東旦、劉議新太仆少卿,各蔭一子入監讀書;内監張福祿、全為國弟侄一人錦衣衛指揮佥事。

    俱遣布司官谕祭,文曰:‘卿等乾坤正氣、社稷忠臣。

    早傾捧日之忱,共效旋天之力。

    讵意叛逆生忌,禍起蕭牆;枭獍橫行,頓忘君父。

    安龍之血,終當化碧九原;汗青之書,各自流芳千古。

    今日移跸滇雲,鹓鹭骈列;回思卿等簪履趨跄,杳不可見!夫獨何心,能不悲哉!将茲俎豆,慰彼泉台’。

    後吳貞毓妻裴氏、子谷戬、鄭允元夫人鄧氏,扶兩公柩合葬于城西海源寺。

    時馬吉翔複當國,奸黨側目,不敢通知;在廷諸公知其事者,白衣冠往送之。

    戶郎中吳鼎吊以詩曰:‘國運如絲系暴秦,須眉那得有完人!智稱“武簡”知名重,美谥“文忠”見道真。

    千古史傳雙烈士,一山石伴兩孤臣!黃冠酾酒臨風吊,愁說中興志未伸’!禦史陳起相詩曰:‘燼灰冷作一瓶收,送上荒原源海頭。

    天府星殘埋三曲,遼東鶴返泣千秋!雨中昏夜催人去,夜裡空山付鬼愁。

    眼底須眉今略盡,更将忠義向誰籌’!廷臣謂可望之不至于篡弑,皆貞毓諸公護持之力也。

    十一月,上乃複遣通政使尹三聘往安龍立十八忠臣之廟。

     是時,周官、裴廷谟、許紹亮、金簡維等交章參劾吉翔,而吉翔當權,與金維新朋比;定國聽其蠱惑,漸次疏遠正人,奸黨仍複布列,識者已知國事之不可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