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六 粵紀(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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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天灑酒卮,六年辛苦戀王畿;生前隻為忠奸辨,死後何知仆立碑!報國癡心容易死,還家春夢不須期!汨羅江上逢人舊,自愧無能續“楚詞”’!朱東旦詩雲:‘邕江昔日五君子,随扈安龍十八人;盡瘁鞠躬今已矣,忠臣千載氣猶生’!朱議◆詩,有‘精忠貫日吞河嶽,勁氣淩霜砥浪濤’之句,詞極悲壯;餘不及詳紀。

    賦詩畢,仍對各官拱手曰:‘學生輩行矣,中興大事交付列位。

    但列位都要忠于朝廷,切不可附天壽、吉翔賣國!學生輩雖死猶生也’!言罷,引頸受戮。

    時安龍雖三尺童子,無不垂涕者。

    鄭國仍将諸君子暴屍三日;時天氣炎熱,顔面如生,各家親族買棺收殓。

     十八忠臣既死,雄飛遂自黔回。

    吉翔倚藉可望,挾制朝廷,複預機密;引其黨張佐辰、扶綱攝相行事,内外大權盡歸龐、馬。

    時人以佐辰相貌醜劣,谄事權奸,供龐、馬指揮,号拱辰為判官、扶綱為小鬼,而國勢日削矣。

     吳貞毓,宜興人;丙辰生,時年九十有七。

    論者謂壽享百歲、榜登會元、官居宰相、名著忠臣,此人間四難也,而萃于一人。

    嗚呼!盛哉。

     錢邦芑祝發記 自庚寅八月孫可望入黔,逼勒王号,迫授餘官,拒不受;退隐黔之蒲村,躬耕自給。

    曆辛卯迄癸巳,可望遣官逼召一十有三次,餘多方峻拒;甚至封刃行誅,餘亦義命自安,不為動也。

     甲午二月二十三日,為餘初度之辰。

    山陰胡凫庵、鄰水甘羽嘉、富順杜耳侯、西湖許飛則、渝州倪甯之、遂甯黃玺卿、湄水馬仲立、黃月子同集假園,酾酒祝餘。

    适廣安鄭于斯緻書雲:‘偶以采薪不能來,謹寄一贊為壽’。

    贊雲:‘昔與先生同朝,帝嘗曰:“直臣矣,汲黯有其骨而學術遜之”。

    今與先生同隐,人鹹曰:“隐者矣,嚴光有其高而氣節遜之”。

    夫汲黯無學術、嚴光無氣節,吾有以知先生矣’。

    諸子讀是贊,舉觞祝曰:‘非鄭公不知先生,非先生不足當是贊也’。

    餘再拜,謝曰:‘芑不敏,敢忘諸君子今日之訓,以贻知己羞’!次日,餘慶縣令鄒秉浩複将可望命,趣餘就道;威以恐吓,危害萬端。

    餘酌酒飲之,談笑相謝。

    凫庵知餘意,席間私賦詩曰:‘酒中寒食雨中天,此日銜杯卻惘然!痛哭花前莫相訝,不如往泛五湖船’!是晚,餘遂祝發于小年庵;乃說偈雲:‘一杖橫擔日月行,山奔海立問前程;任他霹靂眉邊過,談笑依然不轉睛’。

    是時,門下同日祝發者四人,曰古心、古雪、古愚。

    時古心亦有偈雲:‘風亂浮雲日月昏,書生投體向空門;不須棒喝前因現,慷慨随緣念舊恩’。

    次日,祝發者五人,曰古德、古義、古拙、古荒、古懷。

    次日,又二人,曰古圉、古處。

    時諸人争先披剃,呵禁不得;餘委曲阻之,譬曉百端,餘乃止。

      先後随餘出家者,蓋十有一人。

    因改故居為“大錯庵”,俾諸弟子居之,共焚修焉。

     邦芑被可望扭械至黔,途中口占:‘才說求生便害仁,一聲長嘯出紅塵;精忠大節千秋在,桎梏原來是幻身’!其二:‘扭械營纏悟夙因,千磨百折為天倫;虛空四大終須壞,忠孝原來是法身’。

    其三曰:‘前劫曾為忍辱仙,百般磨煉是奇緣;紅爐□□□□雪,弱水洋中泛鐵船’。

     孫可望犯阙、敗逃本末 甲午三月,孫可望以受禅不遂,深忌宰相吳貞毓等;适上有密旨召李定國入衛,遂以“盜寶假敕”之名誣貞毓等十八人,殺之于安龍府。

      乙未十一月,遣總兵張明志、關有才等往廣西暗襲定國。

    時定國在廣東為大清兵所攻,敗于新會;收集殘兵萬餘,駐紮南甯府,勢甚單弱。

    聞張明志等将近,計無所出,召中書金維新、曹延生計之;二人曰:‘明志等兵雖多,皆帥主舊部下,安敢相敵。

    今明志等從大路來,我從小路迳截其後,彼出不意,定然驚潰;我輩乘勝率兵至安龍迎皇上駕,徑至雲南,美名、厚實兼收之矣’。

    定國然之;與靳統武、高文貴等集兵萬人,拔寨而起。

    從小路行五日,抄出明志營後;卒然沖之,明志等不知兵從何來,前後大亂。

    定國乘勢急追,要截殘兵,得三千人;遂連夜赴安龍府。

    時可望聞明志兵敗,料定國必至安龍;疾召白文選帶兵數百至安龍迎駕,幸貴州。

    時丙申正月也。

    先時,可望投順後,錢邦芑見其跋扈,可望部将有白〔文〕選者忠誠可托,私語之曰:‘忠義,美名也;叛逆,惡号也。

    孺子且辨之,丈夫可陷身不義乎’!文選感其言,遂與私誓。

    遣至安龍請駕,文選知定國兵将到,托以夫馬不足,故緩行期兩日;後定國兵果至,定國謂文選曰:‘聖駕宜幸雲南。

    我與秦王原系弟兄,彼此和好,同輔國家,何事不可為;然全藉衆調停耳’!定國遂護駕徑至雲南,将可望所造宮殿,請上居之。

    時丙申三月也。

    定國命靳統武執馬吉翔家眷數人,防其出入;欲請诏治罪。

     時文選回貴州,可望大怒,欲舉兵與定國決戰;文選曰:‘天子在彼不便,兩和為是’。

    可望命文選入雲南議和。

    文選入朝,上即封李定國為晉王、劉文秀為蜀王;時艾能奇已死,授其子總兵;封白文選為鞏國公、王尚禮保國公、王自奇夔國公、張虎淳化伯;靳統武、高文貴、窦民望皆授總兵。

    王尚禮、王自寄、張虎皆可望心腹,而張虎奸黠,尤用事;虎自以位在諸人下,甚怏怏。

    文選密謂定國、文秀曰:‘今可望死黨王尚禮、王自奇擁重兵在辇毂之下,而張虎尤詭,日伺左右,禍且不測;今欲與可望議和,須奏皇上遣張虎行,乃可無反覆’。

    定國、文秀于是奏上;召張虎至後殿,上曰:‘秦、晉兩王義當和好,此須卿一行’!虎拜受命。

    上從頭上拔金簪一枝,賜虎曰:‘和議成,卿功不朽,必賜公爵。

    此簪賜卿為信;此去見簪,如見朕也’。

    虎臨行,私謂王尚禮、王自奇曰:‘我此行不半年,必與秦王整頓兵馬來取雲南;爾二人如何接應’?自奇曰:‘尚禮率親丁在城内為内應,我兵馬俱紮楚雄、姚安一帶;秦王自黔來,我從楚雄而下夾攻之,尚禮為内應。

    定國、文秀不滿三萬人,又皆疲弱;我輩上下精兵二十萬,彼能支乎’?張虎辭行。

    至黔,見秦王曰:‘上雖在滇,端拱而已。

    文武兩班唯唯諾諾,内外大權盡歸李定國。

    定國所信,則中書金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