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四 粵紀(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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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密告可望,謂事将成,為吳貞毓所阻;可望遂遣總兵高天貴、耿三品、黑邦俊帶兵迎駕幸黔,改安隆所為安龍所,請上居之:時壬午二月也。

    六月,李定國複廣西,擒陳邦傅并子曾魯,解至黔;可望召執恭視之曰:‘使汝與邦傅一處,久已投順大清矣’!遂将邦傅父子剝皮支解,兼命執恭監視以儆之。

    執恭驚悸恍惚,因以成疾;數月而卒。

     時上在安龍,夾于萬山之中,群蠻雜處,荒陋鄙俗,百物俱無;茅茨土庫,随扈者止五十人,儀制草率之甚。

    而可望自居貴州省城,大造宮殿,設立文武百官。

    凡四川、雲南、貴州文武大臣數百餘員,俱挾以威令,刻期朝見,授以僞銜;有不從者,即誅之。

    以吏部侍郎雷躍龍為宰相、貴州總督範礦為吏部尚書、禦史任僎為禮部尚書、四川總督任源為兵部尚書、禦史張重任為六科都給事、禮部主事方于宣為翰林院編修。

    又鑄僞印為八疊文,盡換明朝舊印。

    方于宣極其谄谀,為可望拟“國史”。

    稱張獻忠為太祖,作“太祖本紀”;比獻忠為湯、武,崇祯為桀、纣。

    進可望覽之;可望曰:‘亦不必如此之甚’!于宣曰:‘古來史書皆如此;否則,無以紀開創之勳’。

    于宣又為制天子鹵簿、九奏萬舞之樂,作為詩歌,紀功頌德;與鳴胪寺薛宮商訂朝儀,可望苦甚。

    癸巳秋,于宣屢上表勸進;可望曰:‘我何難即登九五,但恐人心未附’!于宣曰:‘朝内相左者,止吳貞毓、徐極等數人;川、黔兩省,止錢邦芑、陳起相數人。

    除此數人,其餘不足慮矣’。

    可望曰:‘吳貞毓等易為處分;但邦芑在外,系川、黔人望所歸,殺之恐士民解體’。

    乃發令旨與餘慶知縣鄒秉浩,令催邦芑入朝,待以不次之位。

    時邦芑已退隐餘慶之浦村,秉浩逼勒百端;邦芑恐不免,遂祝發為僧。

    其祝發偈雲:‘一杖橫擔日月行,山奔海立問前程;任他霹靂眉邊過,談笑依然不轉睛’。

    可望聞邦芑為僧,外雖怒罵而中慚憤;命任僎等以書婉勸之。

    邦芑答以詩曰:‘破衲蒲團伴此身,相逢誰不訊孤臣;也知官爵多榮顯,隻恐田橫笑殺人’!方于宣錄其詩呈可望;可望怒,命鄒秉浩解執貴州。

    将殺之,适有安龍十八忠臣之變,人情洶洶,遂釋邦芑不問而禅受之謀亦遂阻矣。

      四川巡按錢邦芑招孫可望書 前差官至滇,所以不敢即緻書奉候者,蓋未知老先生尊意何如耳!昨差官回,備道老先生優禮之殷;兼述老先生雅意翊戴天王,至真至切,更無他念。

    雖一時同事諸公猶未深信,而芑所以獨信之不疑者,蓋觀老先生之為人,乃當今之豪傑也。

    從來無欺人之豪傑、無負心之豪傑、無面是背非之豪傑、無朝三暮四之豪傑,芑是以不顧議論是非,敢為具疏,竟請封爵。

    然老先生便當從此改弦易轍,拜表稱臣;奉正朔、歸版冊,文武之升降一禀于天子、征伐之行止必請乎朝命。

    如是,乃不愧祖宗、不負朝廷、不負芑之薦舉,乃成千古真豪傑矣。

     芑先始祖吳越王諱錢俶者,以江南之地歸宋,而太宗賜鐵券金書,子孫世世與國同休。

    芑恐皇上不允封爵,故疏中即引先始祖為例。

    然當日先始祖與老先生今日不同者有四,請為老先生言之。

    先始祖立國吳越,傳三世四王,保有江南之地将近百年,與五代相終始;而宋始興,與宋朝未嘗有君臣之分也。

    而老先生,大明之舊臣也。

    其不同者一也。

    先始祖王爵傳自先人,曆梁、唐、晉、漢、周俱受冊封。

    而老先生之王号,則自己之僭稱也。

    其不同者二也。

    先始祖土地授自祖宗,始于唐末;并非取之宋朝。

    而老先生之雲南,則天朝之封疆也。

    其不同者三也。

    先始祖保有江南,世世奉貢,未嘗與中國有一矢之加。

    而老先生二十年來殘破數省,屠戮朝廷之人民、糜費朝廷之金錢,何止數千百萬;甚至殺親王、辱大臣,于朝廷不得為無罪。

    其不同者四也。

    芑之所以引始祖為例,明知事勢不合;不過委曲以成老先生之美。

    倘蒙明旨俞允,是聖天子破格之洪恩,芑不敢居功;即或朝議不從,另議封号,老先生亦當拜受,以俟再請加封。

    老先生如此謙讓不遑,恪守臣節,則是功名之路正長、子孫之福無量;青史揚名、姓氏俱香,非芑所能測也。

     芑生平心事光明磊落,不肯自欺欺人;一遇當行之事,即舉世非之而不顧。

    即今日為老先生請封一事,其阻而且忌者正自不少;而芑反衷無愧,竟行不疑。

    即老先生異日相信、相負,總不問矣。

    然老先生身為男子,頂天立地;不乘此時立萬世不朽之功名,而徒據一隅以自雄,非所稱大丈夫也。

    且今日之勁敵,非直我明朝之患也;令先人曾被大難,是亦老先生不共之恥也。

    芑輩戮力于外,日夜圖維;而老先生擁強兵安坐海内地,恐不免贻笑于海内英雄矣!齊襄公複九世之仇,“春秋”大之;老先生能無意乎?伫望之切,言出不倫,伏惟原亮!  逼袁彭年守制 己醜年,袁彭年生母死,自謂丁艱不守制,喧言于衆曰:‘吾家受國恩深重,奕世科名;更受天地之恩洪大,代産異才。

    吾今享年遠過先人,天正不欲置我于無用地;何得苦守三年,虛度歲月’!同黨以為國爾忘家,中興可望;宜晉世爵。

    馬太後甚惡之,宣查丁艱不守制,是何朝祖制?彭年腼顔月餘,挾重赀而去;擁富寡為妾,寓于佛山。

    寡婦,生員李戌妻;擁産數萬。

    彭年督學廣州時,掖其嗣;戊子年反正後,招彭年主其家。

     佛山,廣州巨鎮。

     永曆騎射  永曆宮禁湫隘,供奉清簡,不逾千金子家。

    侍女寥寥,俱幼蠢荊布。

    内侍夏國祥以六十金于廣城覓一歌舞青娥,發方覆額;不一月,失所在。

    遍索内外,越三月于東池水面浮起紅蒂,已殒命于中;想亦有所不得已也。

    蓋府署與高要縣學并峙,中隔一池。

    于是覆土填其半,日于下午偕龐天壽等騎射其中,帝亦多命中;三宮從側樓閱視以為樂。

    三宮者,太後馬氏,桂王原配;聖後王氏,帝之生母也;中宮王氏,正宮也。

    每日三宮同帝供膳止限二十四金,内寺包值;凡有賞赉,亦在其中。

    帝複不節省,報捷面恩奏畢,必左顧曰:‘賞銀十兩與他’!司禮吳國泰、夏國祥等深以值日為苦。

    至大司禮龐天壽,自養禦營兵十營;每營正總兵一〔人〕、副總兵二人、參将四人、參将以下官頭二人、官頭以下小卒一人耳:一營十人,十營百人。

    此皆天壽出自己鈔以為永曆視朝日儀衛擁護,亦竭力苦支矣。

     桂林民力窮竭 滇營自永、全還,與焦琏兵猜疑生隙。

    忠貞營自蜀轉戰,由楚至梧休息甲士。

    大清遣使贻書招式耜,式耜不從。

    永甯州再報失利,興甯侯胡一青還榕江;式耜複辦糧械,趨出兵屯于全。

    民力窮竭,誅割無術,槁悴萬狀。

    永曆間為廢食,召廷臣議于慈甯宮,發東饷一萬。

     胡一青,滇之鎮臣也。

    全與永甯州,俱屬桂林。

     福建盡失 大清兵圍困曾慶于平和,尋出降;殺之。

    而诏安等處,一時俱歸大清。

    鄭芝鵬踞石榴城,大兵至,随遁去。

    劉中藻在福甯,勢窮自缢:福建盡失。

    惟延、漳、汀三府界連江右,而延平所屬皆在萬山中;大兵既回,遂立德化王朱慈晔踞将軍寨。

    先陷大田,繼破龍溪,次順昌、将樂。

    至十一月,大兵讨平之。

    王被執,兵部尚書羅南生等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