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二 粵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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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到者。

    至期,典試分考監臨及各職事官并生員、供役人等俱入闱,閉門封鎖。

    獻忠即發兵萬人,圍貢院;不問官員、秀才及供役人軍丁一齊誅殺,不留一人。

     時賊黨劉進忠駐兵遂甯縣,與漢中相拒。

    漢中守将,乃馬科也;馬科原系李自成部将,陝西戰敗,投順大清,領兵萬餘守漢中,将窺西川。

    進忠恃勇,頗輕科;而進忠不受約,私發部下兵襲漢中,與馬科再戰再敗,折兵大半,仍歸駐遂甯。

    獻忠聞進忠敗回,大怒,命僞翰林寫敕讓進忠。

    獻忠一字不識,凡平日發敕書與群下必口述過;不論鄙惡,悉照其口語書之。

    如差一字,便殺代書者。

    是時進忠在遂甯,忽傳朝廷有敕書至,即傳合邑有司、鄉紳、士民郊外迎敕至公所拜辭畢,命生員登壇開讀,官民跪聽;但聞其上高聲讀雲:‘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咱老子叫你不要往漢中去,你強要往漢中去;如今果然折了許多兵馬驢球子,入你媽媽{毛皮}的!欽哉’。

    文武士民俱向上叩首,呼萬歲謝恩而退。

    進忠知獻忠怒甚,料不能免;于是帶兵連夜入漢中求馬科投大清矣。

     獻忠此時方命張可旺、張文秀、王尚禮、狄三品、王複臣等領兵攻州南、嘉定等處,王應熊命楊展、顧存志、張登貴、侯天錫、屠龍、馬應試連營犍為、叙州一帶,可旺等連戰不勝。

    五月,曾英、王祥、餘仲等方整兵向成都,獻忠偵知,急撤可旺等回川西。

    獻忠見四面兵馬漸逼、劉進忠又投大清,知成都不能守,乃分遣諸将帶兵屠殺附近所屬州縣百姓,不論在城、在鄉男女老幼務期盡殺,不許私留;人雖藏匿深山窮谷、懸崖險洞,務必千方百計取而殺之。

    一月之間,諸将悉回報功,各州縣剿除盡絕,更無一人留遺者;然後盡搜成都城外鄉間百姓殺之,次乃盡屠城中不餘一人。

    然後拆毀城垣,放火燒盡房屋。

     七月,乃拔營盡起,相率走川北,駐劄西充山中,列四大營。

    每日清晨帶數人登高埠,逼視諸營;或隊伍不整、或旗幟參差、或器具不備,即并一營盡屠殺之。

    又恐諸将為變,辄以小冊揣藏懷中,時取視之;喃喃自語曰:‘若此,我事尚未得了,奈何、奈何’!又或時向天自語曰:‘天教我殺,我敢不殺’!如是左右愚人偕信以為乃天使殺戮,不敢背叛。

    及兵馬屠殺過半,其左右腹心如張可旺、張能奇等密問:‘今上等好漢斬殺将盡,後将何以禦敵’?獻忠默然久之,曰:‘皇帝極是難做,咱老子斷做不來。

    今老子金銀甚多,想來做皇帝不如做絨貨客人快活!我今藏有銀數萬兩、絨貨數十挑、好驢馬百餘頭,将此衆人殺盡,我等心腹數十人搬馱金銀、絨貨前往南京做絨貨客人,受享富貴,圖下半世快活,有何不可’!衆曰:‘此事無論未必妥;即欲如此,便将衆兵解散亦可,何必定殺盡’?獻忠曰:‘我面上有刀痕,軍中誰不識我;異日撞見,定然漏洩。

    且數十萬人相随,一時豈能脫去’。

    可旺等見其謀之拙如此,知事必不濟;然畏其兇惡,不敢争。

     至十月初,可旺與能奇、定國等将謀殺獻忠,待日舉事。

    忽劉進忠引馬科由漢中出保甯襲獻忠營,卒然而至。

    撥兵報有敵兵,獻忠怒殺報者;次報又至,言敵兵将壓陣,複斬之;第三次報至,獻忠猶不信,自持槍上馬出營觀之。

    适進忠與馬科沖至,進忠面迎獻忠,指謂科曰:‘此即張獻忠也’!于是齊放箭射之,獻忠喉中一箭,墜馬死。

    大清兵直沖入營,諸将猶未知,一時驚潰。

    張可旺、王尚禮等率殘兵五、六萬人,由順慶走重慶。

     時曾英全軍劄營江上,數月前間獻忠燒成都等處,率兵走川北,遂以為無事;王應熊等但知遣将收拾成都,侈言恢複之功,竟不防張可旺等敗潰之兵從川北突至江上。

    且重慶附近各府縣士紳商民避賊者,皆□□□英以自固,江上因而成市;水陸數十裡,兵民相雜。

    卒聞賊至,未免驚擾;有望風先避者,人情恟恟不定。

    曾英命李定、餘仲、李占春等率兵迎戰;可旺等皆窮寇,恐大清兵後追,料無退步,乃奮力死戰,李定等失利而歸。

    曾英方欲整頓再戰,餘仲即入後營放火,劫本營馬匹、辎重;各營見本營火起,以為賊至,遂大亂。

    曾英急率家眷登舟,舟重不可行;後軍卒至争舟,曾英墜水死。

    餘仲、李定、王祥等潰走綦江,散入南州縣、真安州山中;李占春、餘大海等浮舟下夔州。

    可旺連夜奪船渡江,破綦江縣。

    督師王應熊駐兵遵義,巡按瞿{日永}亦按臨,同住城中。

    丁亥正月初七日,瞿{日永}走真安州,王應熊亦率諸部将遁入畢節衛山中。

    正月二十三日,賊入遵義城。

     獻忠既亡,可旺等乃奉僞皇後陳演女為主,駐遵義桃源洞;可旺等諸賊每早必往朝賊後,凡事奉請而行,僞宰相汪某輔之。

    汪性□刻過于獻忠,平日□以暴□媚獻忠,□所欲殺汪必□□,故獻忠最信之。

    諸賊銜之已久,然畏之而不敢發。

    至是,每公會議事,汪猶傲據諸賊上。

    一日,張能奇怒曰:‘汝今尚敢如是耶’?拔佩劍斬之。

    二月初,大兵至重慶,諸賊将賊後焚死,拔營渡營烏江,走貴州。

     時貴州守将定番伯皮熊聞賊至,走都勻;巡撫米壽圖走偏橋,按察使唐勳、副使曾益走定番州,城中百姓逃竄一空。

    可旺等入城,出示招撫百姓;十日後,百姓悉回。

    可旺兵進取定番州;定番城中唐勳、曾益調土兵守城,賊至辄敗去。

    張能奇自率衆來攻,中藥箭幾□。

    賊乃書字射城内雲:‘數日殺吾兵将甚多;與我鬥酒,當即退去’。

    乃退二十裡。

    城中以為賊怯,守稍□。

    賊忽湧至,城遂破;唐勳、曾益自缢死。

    江津進士程三成時在定番,亦被殺。

     二月終,大兵至遵義;可旺諸賊盡屠貴州,遂渡盤江走滇。

    可旺複姓孫,自稱平東王;能奇複姓艾,稱定北王;定國複姓李,稱安西王;文秀複姓劉,稱撫南王。

    時滇中方值土司沙定洲之亂,黔國公沐天波棄省城走滇中,竟無兵防;而諸賊逆得乘亂據滇矣。

      附記:甲申正月,獻忠自嶽陽渡江,虛設僞官于江南;大隊俱北,由湖南入川,陷之,瑞王阖宮被難,舊撫陳士奇死之。

    獻忠取丁壯萬餘,□耳鼻、斷一手,驅徇各州縣:‘兵至不下,以此為令。

    但能殺王府官吏、封府庫以□,則秋毫無犯’。

    由是,所至官民自亂,無不破竹解甲投降者。

    獻忠陷涪州、再陪泸州,順流下重慶,進陷成都;蜀主阖宮遇害,巡撫龍文光暨道府各官皆死之。

    重慶推官王行儉死;總兵趙光遠降,馬士英猶請降敕獎之。

    獻忠大索全蜀紳士至成都,皆殺之。

    既而縣榜試士,諸生遠近争赴;獻忠以兵圍之,擊殺數千人,鹹挾筆握策以死,蜀中士類俱盡。

    時中原多故,諸将無暇西顧;獻忠遂奄有兩川,據險設官。

    □入□,改元“義武”。

    置左右丞相,以徐以□為右丞相、潘獨鳌為中書舍人。

    築宮室台觀,置酒自娛。

    及聞李自成敗,逡巡不複出。

    其後,獻忠被創死。

     有自楚蜀□者雲:‘獻忠謂蜀中紳衿反覆,盡行誅滅。

    既而考試童生,詭雲選用汝等;諸童亦謂紳者既絕,必用吾。

    詣□□者萬計,府縣署前不能容,使往校場□試。

    午刻,□少年先完卷上呈,已而交卷者絡繹而上。

    須臾,炮聲轟烈,伏兵四起,突入場中,将童生盡殺之。

    維時或握管濡墨而死、或碎首斷肩而死,又或折肱破腹而死,以至橫豎倒側,種種不一,慘不忍言’。

    夫獻忠殘惡因不足道,而士子争試亦自取其禍也!  獻賊入蜀,蜀人拒戰;獻恨之,大肆殺戮。

    飲酒,将小兒抛擲槍上;兒啼,以為笑樂。

    有童稚殺不盡,則以大鋤刈之。

    其殘忍如此,蜀人大懼。

    有大在洞,内可以容人二十萬匿于中;因不得入,置薪洞口焚之。

    吹煙入洞,衆俱糜爛而死。

     江陰沙尚賓在揚州與一兵會飲,熟視之;兵曰:‘汝何視我’?沙曰:‘吾聞食人者,其目必赤。

    今子目赤,毋乃食人乎’?兵曰:‘吾曩年食五人矣。

    昔從獻忠入蜀,蜀人畏之,□避匿深山,無所得食;遂掠人食之。

    惟女子纖足趾束最佳,如豕蹄然。

    時獻忠每日發糧銀一錢,而蜀中米每升值銀八錢;若持得米二升,則粜一升,便食不盡矣’。

     郭獻珂起兵  甲申七月,張獻忠遣僞将馬科至四川招安、保甯一帶,原任兵部主事郭獻珂起兵戰于桃園,賊兵潰;追獲僞将宋朝臣,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