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七 南都甲乙紀(續)

關燈
中無上久矣。

     張缙彥薦蔔從善 二月,張缙彥奏:‘狄、白二賊流蔓固、汝間,臣委李鼎招安;鎮臣王之綱以争地之故,激陷王帥,乃閉門自守,縱兵殺劫。

    臣以為之綱宜坐鎮内地,安享溫飽。

    蕪湖蔔從善恩威久着河北,有“飛将”之号;調使恢複,則督、撫有臂指之使’。

     史可法請饷 九月,史可法言:‘臣皇皇渡江,豈真調和四鎮哉!朝廷之設四鎮,豈真江北數郡哉!四鎮豈以江北數州為子孫業哉?高傑言進取開、歸,直搗關、雒,其志甚銳;臣于六月請糧,今九月矣,豈有不食之卒可以殺賊乎’? 史可法請恢複  十一月十七日(辛醜),欽命督帥史可法為時事萬難分支,中興一無勝着;密請恢複遠略,激勵同仇,以收人心、以安天位事:‘痛自三月來,陵廟荒蕪、山河鼎沸;大仇在目,一矢未加。

    臣備員督師,死不塞責。

    晉之末也,其君臣日圖中原,而僅保江左;宋之季也,其君臣盡力楚、蜀,而僅固臨安。

    蓋偏安者,恢複之退步;未有志在偏安,而遽然自立者也。

    大變之初,黔黎灑泣、紳士悲歌,痛憤相乘,猶有朝氣;今兵驕饷诎,文恬武嬉,頓成暮氣矣。

    屢得北來塘報,皆言清必南窺;水則廣調唬船,陸則分布精銳。

    黃河以北,悉為清有;而我河上之防,百未料理。

    人心不一,威令不行;複仇之師不及于關陝,讨賊之诏不達于北廷。

    一似君父之仇,置之膜外者。

    近見清示,公然以“僭逆”二字加于南;是和議斷難成也。

    一旦寇為清并,必以全力南侵;即使寇勢鸱張足以相扼,必轉與清合,先犯東南。

    宗社安危,決于此日。

    我即卑宮菲食、嘗膽卧薪,枕戈待旦、破釜沈舟,尚恐無救于事;以臣觀廟堂之作用與百執事之經營,殊有未盡然者。

    夫将之所以能克敵者,氣也;君之所以能馭将者,志也。

    廟堂之志不奮,則行間之氣不鼓。

    夏之少康,不忘逃出自窦之志;漢之光武,不忘蕪薮爇薪之時。

    臣願皇上之為光武、少康,不願左右亵禦之臣以唐肅、宋高之說進也!憶前北變初傳,人心駭震;臣等恭迎聖駕臨莅南都,億萬之人歡聲動地。

    皇上初見臣等,言及先帝,則淚下沾襟;次谒孝陵,贊見高皇帝、高皇後,則淚痕滿襟:皇天後土,實式監臨。

    曾幾何時,頓忘前事!先帝以聖明罹慘禍,此千古以來所未有之變也。

    先帝待臣以禮、馭将以恩;且變出非常,在北諸臣死節者寥寥、在南諸臣讨賊者寥寥:此千古以來所未有之恥也。

    庶民之家,父兄被殺,尚思穴胸斷脰得而甘心;況在朝廷,顧可膜置!以臣仰窺聖德、俯察人情,似有初而鮮終、改德而見怨。

    以清之強若彼而我之弱如此、以清之能行仁政若彼而我之漸失人心如此,臣恐恢複之無期而偏安未可保也!今宜速發讨賊之诏,嚴責臣與四鎮悉簡精銳,直指秦關;懸上賞以待有功,假便宜以責成效。

    絲綸之布,痛切淋漓;庶使海内忠臣義士聞而感激也。

    國家遭此大變,皇上嗣承大統,原與前代不同;諸臣但〔有〕罪之當誅,實無功之足錄。

    臣于“登極诏”稿,将“加恩”一款特為删除;不意頒發之時,仍複開載!聞清見此示,頗笑之。

    今恩外加恩,紛紛未已;武臣腰玉,直等尋常:名器濫觞,于斯為極。

    以後似宜慎重,專待真正戰功;庶使行間猛将、勁兵,有所激厲也。

    至兵行讨賊,最苦無糧;搜括既不可行,勸輸亦覺難強。

    似宜将内庫一切盡行催解,湊濟軍需。

    其餘不急之工役、可已之繁費,一切報罷;朝夕之宴衎、左右之貢獻,一切謝絕。

    即事關典禮,萬不容廢,亦宜概從儉約。

    蓋盜賊一日不滅,海宇一日不甯。

    即有宮室,豈能宴處;即有玉食,豈能安享!此時一舉一動,皆人心向背所關、鄰國窺伺所在也。

    必皇上念念思祖宗之鴻業、刻刻憤先帝之深仇,振舉朝之精神、萃四方之物力,以并于選将練兵、滅寇複仇之一事,庶乎人心猶可鼓、天意猶可回耳!臣待罪戎行,不宜複預朝政;然安内實禦外之本,故敢痛切直陳’。

     聖旨:‘覽卿奏疏,具征忠悃。

    朕于皇考、先帝深仇,朝夕未嘗去念;誓師北讨、光複舊業,豈非至願!但外解不至、百用匮诎。

    時複亢旱,催科實難;捉衿露肘,徒煩仰屋。

    西宮、大婚等費,日從省約;内庫物料,正在議折。

    其餘的,朕知道了。

    卿凡有忠谠,不妨密切敷陳。

    讨賊诏書,候即頒行。

    該衙門知道’。

     “甲乙史”載此疏為十二日奏,而“遺聞”則雲‘疏入,不省’。

    予讀此疏,酷似賈生痛哭、武侯盡瘁之書。

    閱之而不發憤為雄者,真下愚之不移也;可為三歎! 大清攝政王緻史可法書 甲申九月,清攝政王遣副将唐起龍緻史可法書: 清攝政王緻書于史老先生文幾:予向在沈陽,即知燕山物望,鹹推司馬;及入關破賊,得與都人士相接見,識介弟于清班,曾托其手勒平安,權緻衷緒,未審何時得達? 比聞道路紛紛,多謂金陵有自立者。

    夫君父之仇,不共戴天。

    “春秋”之義,有賊不讨,則故君不得書葬、新君不得書即位:所以防亂臣賊子,法至嚴也。

    闖賊李自成稱兵犯阙,手毒君親;中國臣民,不聞加遺一矢!平西王吳三桂介在東陲,獨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義,念累世之夙好、棄近日之小嫌,爰整貔貅,驅除狗鼠。

    入京之日,首崇懷宗皇帝後谥号;蔔葬山林,悉如典禮。

    親王、将軍以下,一仍故封,不加改削;勳戚、文武諸臣,鹹在朝列,恩禮有加。

    耕市不驚,秋毫無犯。

    方拟秋高氣爽,遣将西征。

    傳檄江南,聯兵河朔;陳師鞠旅,戮力同心:報爾君父之仇,彰我朝廷之德。

    豈意南州諸君子苟安旦夕,不審事幾;聊慕虛名,頓忘實害:予甚惑之!夫國家之撫定燕都,乃得之于闖賊,非取之于明朝也。

    賊毀明朝之廟主;辱及先人;我國家不憚征繕之勞,悉索敝賦,代為雪恥。

    仁人君子,當何如感恩圖報!茲乃乘逆寇稽誅、王師暫息,即欲雄據江南,坐享漁人之利;揆之情理,豈可謂平?将以為天塹不能飛渡、投鞭不足斷流耶?夫闖賊但為明朝祟耳,未嘗得罪于我國家也;徒以薄海同仇,特申大義。

    今若擁号稱尊,便是“天有二日”,俨為勁敵。

    予将簡西行之銳,轉旆東征;且拟釋彼重誅,命為前導。

    夫以中華全力,受困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大國,勝負之數無待蓍龜矣!  予聞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則以姑息。

    諸君子果識時知命,笃念故主、厚愛賢王,宜勸令削号稱藩,永綏福位;朝廷當待以虞賓,統承禮物;帶砺河山,位在諸侯王上:庶不負朝廷伸義讨賊、興滅繼絕之初心。

    至于南州群彥翩然來儀,爾公爾侯、列爵分土,有平西之典例在;惟執事實圖維之!晚近士大夫好高樹名義而不顧國家之急,每有大事,辄同築舍;昔宋人議論未定而兵已渡河,可為殷鑒!先生領袖名流,主持至計;必能深維終始,甯忍随俗沉浮!取舍從違,應早審定!兵行在即,可東可西;南國安危,在此一舉。

    願諸君子同以讨賊為心,毋貪瞬息之榮,緻令故國有無窮之禍,為亂臣賊子所笑!予實有厚望焉。

     “記”有之:‘惟善人能受盡言’。

    敢布腹心,伫聞明教;江天在望,延跂為勞。

    書不盡意。

      史可法答書 南中向接好音,随遣使訊吳大将軍,未敢遽通左右;非委隆誼于草莽也,誠以“大夫無私交”,“春秋”之義。

    今倥偬之際,忽捧琬瑊之章,不啻從天而降也。

    諷讀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