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 南都甲乙紀(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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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舶走集于此。

    近口漲沙淤塞,于是東流之水,逆而向西;涓滴不入,灌溉無資。

    兼之歲歲旱魃,平疇龜坼,人牛立槁;雖複桔槔如林,何從乞靈海若?然此就旱暵言耳。

    萬一大浸嵇天,七郡洪流傾河倒峽,震澤不能受;散漫橫潰,勢必以七郡之田廬為壑,而城郭人民益不可問。

    東南數百萬财賦盡委逝波,其如國計何哉’? 蘇松巡按周元泰亦言劉家河急宜開浚,工部主事葉國華又疏請浚吳淞;俱下旨:‘該部察議’(出“遺編”)。

     史可法奏官多無益 史可法言:‘今日江北有四藩、有督師、有撫按、有屯撫、有總督,不為不多矣。

    敵寇并至,曾何益毫末哉!臣近至揚州,一時集于城内者,有總督、有提督、有鹽科,酬應繁雜,府縣皆病。

    今又添監督,人人可以剝商,商本盡虧;新征不已,利歸豪猾。

    不足之害,朝廷實自受之’。

     吳适論雲霧山 乙酉二月初六日,太監李國輔請往雲霧山開采;命馳驿去。

    給事中吳适疏言:‘雲霧山,即名封禁山;縱橫數百裡,北通徽、池,南連八閩,東抵衢、嚴,西界信州。

    唐、宋以來,每為盜薮。

    其間深谷窮淵,虎狼接述;險阻極目,無徑可攀。

    且地接祖陵龍脈,為神京右臂;曆朝禁止樵牧,“封禁”所由名也。

    英宗初年,遣官采木;于是地方訛棍在相煽惑,而狐假之輩因之攘奪小民,招引匪類,共肆劫掠;兼多内外官屬供億之費,數邑坐困,民不聊生。

    近山良民,遂鳥獸散。

    大盜鄧茂七等聚衆數萬,藉以為窟,攻城殺令;合四省兵力以讨之,十四年乃戡定,奉旨“照舊封禁”:往禍蓋可鑒也。

    臣竊以界通四省,境地相岐,内阻峻嶺、外多絕谷,綿延重疊,筚路崎岖;封禁既久,開鑿維艱:不便一。

    林莽高深,重嶂疊峰;毒蛇猛獸,生育繁滋。

    一旦開伐,奔突狂噬,傷人必多:不便二。

    邃深幽奧,迥絕恒區;水不通舟、陸難移運;縱使輸垂再出,疇令神輸?不便三。

    乘傳驿騷,有司困于供億,誰籌正賦?且吏胥假公行私,何所不至。

    而力田小民棄本逐末,消磨歲月;土田有荒蕪之慮,力役多死亡之憂:不便四。

    興朝舉動,天下仰望以蔔安危。

    今以無益有害之事,而特遣重臣,搖動人心,傾危四省;垂之青史,贻譏後世:不便五。

    遠迩傳聞,必且蜂屯蟻聚,競營巢穴;居奇召禍,約束無力。

    是使盜賊複生而殺戮再見:不便六。

    況臣訊之老父,佥雲‘此山地連陵寝,自正統初開伐,緻傷地脈,遂釀土木之難,洩山川靈氣:不便七。

    舉此數端,有害無利;伏惟陛下采擇’!國輔亦疏請中撤,俱不許;馳視如适言,報罷。

     國輔系大司禮韓贊周養子;贊周閹寺中正人也,傷心時事,杜門休沐。

    國輔時在宮中,每有所匡救;時人以張永目之,馬士英則視為眼中之釘。

    因屬所私,以開采事诳國輔,具疏請往;其實,士英竟不在開采也。

    國輔提督勇衛營操練禁旅,及奉命往浙,士英竟奪營篆,授其子馬錫;以乳臭兒绾兵柄,時事可知矣。

    适疏出,士英遂切恨之。

     直言無諱,雖以此忤權相,身輕似葉而名重如山矣。

     萬元吉疆事疏 太仆少卿萬元吉奏“疆事不堪再壞”疏曰:‘臣待罪方郎,荷蒙簡命監軍江北。

    今陛辭前往,一得之愚,不敢不為皇上陳之。

    竊惟主術無過寬嚴,道在兼濟;官常無過任議,義貴相資。

    先皇帝初莅海宇,懲逆黨用事,劉削元氣;委任臣工,力行寬大。

    諸臣狃之,争意見之元黃、略綢缪之桑土。

    大患當前,束手無策。

    先帝震怒,一時宵壬遂乘間抵隙,中以用嚴之說:凡告密、廷杖、加派、抽練,新法備行。

    使在朝者不暇救過,在野者無複聊生。

    然後号稱振作,乃中外不甯,國家多故;十餘年小人用嚴之效,彰彰如是。

    先帝悔之,于是更崇寬大,悉反前規;天下以為太平可緻。

    諸臣複思競賄賂、恣欺蒙,每趨愈下;再撄聖怒,誅殺方興,宗社繼沒。

    蓋諸臣之孽,每乘于先帝之寬;而先帝之嚴,亦每激于諸臣之玩:則以寬嚴之用偶偏也。

    昨歲孫傳庭擁兵關中,識者以為不宜輕出,出則必敗;然已有逗撓議之者矣。

    賊既渡河,臣即與閣臣史可法、姜曰廣雲:“急撤關甯吳三桂,俾随路迎擊,可以一勝”;先帝召對,亦曾及此。

    然已有蹙地議之者矣。

    乃賊勢薰灼,廷臣勸南遷、勸出儲監國南都,語不擇音,亦權宜應爾;然已有邪妄議之者矣。

    由事後而觀,鹹追恨違者之誤國;設事幸不敗,必共服議者之守經。

    天下事無全害、亦無全利,大率類是。

    當局者心怵無全利之害,誰敢違衆獨行;旁觀者偏見無全害之利,必欲強人從我!年來督撫更置,專視苞苴;封疆功罪,悉從意見:禦寇實着,概乎未講。

    國事因之大壞莫救,則以任議之途大畸也。

    臣敢直究前事之失,以為後事之鑒。

    伏祈皇上,留神省覽’!  禦寇全疏 萬元吉奏曰:‘賊今被創入秦,挑精選銳,垂涎東南。

    轉盼秋深,若出漢、商,則徑抵襄城;出豫、宋,則直窺江北。

    兩處兵民,積怨深怒;于斯時民必争迎賊以報兵,兵更退疑民而進畏賊。

    恐将士之在上遊者卻而趨下,在北岸者急而渡南。

    金陵重地,武備單弱,何以當此!臣入都将近十日,竊窺人情皆積薪厝火,安寝其上。

    居功者思為史冊之矯誣,見才者不顧公論之注射,舌戰徒紛,實備不講。

    一旦有急,不識諸臣置陛下于何地?得毋令三桂等竊笑江左人物,功非功而才非才乎?從來戰勝首稱廟堂,若使在廷無公忠共濟之雅,斷未有能立功于外者!伏乞皇上申谕中外大小臣工,宜洗前習,猛勵後圖;毋急不可居之功名,毋冒不可違之清議!捐去成心,收集人望;務萃衆志,以報大仇。

    集群謀以制大勝,社稷身名并受其福矣’! 累朝阙典未行疏 萬元吉奏曰:‘皇上前者恭谒孝陵,徐問懿文園陵所在,親為展拜;臣随諸臣後,莫不手額斯舉實為三百年來未有盛事也。

    先臣楊守陳嘗議修“建文實錄”有雲:“國可廢,史不可廢”。

    卓哉兩語,可稱要言不煩。

    宏治中,布衣缪恭伏阙上書,請複建文時故号,爵其後裔奉祀。

    時系恭獄,以聞于上;敬皇帝诏勿罪。

    夫滅曲直不載,不若直陳往事而示之以無可增加也;削廟号弗隆,不若引景帝故事,還懿文當日追尊故号,祀之園寝,而配以建文君也。

    二事并系大典,伏乞皇上敕下廷臣集議:“建文實錄”作何開局纂修?懿文故号、祀典作何厘正?若此舉告成,千秋萬世之下必傳為美談。

    抑臣更有請者:靖難死事諸臣,曆蒙恩诏褒錄;乃谥、蔭諸典,尚阙有待。

    美遜國之君臣何厚,愧此時之節義多虧!良由高皇帝首褒餘阙而斥危素,風勵備至。

    靖難以後,正氣漸就損削;故釀為今日狯猾賣國之徒,屈膝拜僞、腼顔見人也。

    請将靖難死事諸臣及北京各省直陷城殉節諸臣,敕下有司細歸采錄;編成一事分别二等,酌予谥蔭、廟祀。

    仍頒行學宮,廣示激勸:庶于晚近人心補救匪淺也’。

     請恤死節諸臣疏 萬元吉奏曰:‘臣前護軍四川,追剿獻、操二賊,總兵猛如虎、參将劉士傑、遊擊郭關、守備猛光捷等聽臣催督,從蘆州至開縣為程凡二千餘裡,日夜靡甯,遇賊即殺;無奈先時故輔不聽臣言,早扼歸路,緻令我兵深入,劉士傑與郭關、猛光捷俱死之。

    此臣所目擊最悉者。

    後臣丁艱回籍,猛如虎守南陽,闖賊用大炮攻城甚急;如虎以計破之,傷賊精兵數千人。

    既聞他門失守,如虎始下城,猶持短刀斫殺多人。

    至唐府國門,望北拜稱“負恩”,被賊剸刃。

    此臣所訪問最真者。

    如虎等陣亡數載,褒錄未沾;伏乞皇上敕下兵部速議旌恤,以風示江北颠将。

    惟時同臣監軍關内道副使曹心明調護秦兵,備嘗艱險,屢奏俘馘;竟以積勞,盡瘁棉州。

    使得半通褒綸,榮其身後,差令不同腐草耳。

    薊遼舊督趙光抃\赴召于突騎之沖、受事于破口之後,驟令烏合身先被創,竟與誤國督師骈首西市;迄今文武貴賤,莫不抱冤。

    并望皇上下部議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