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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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以明吉兇之故,使知思患豫防之道,則君子有取焉。

    其言曰:“火生于木,禍發必克。

    ”謂夫禍發于有本,資之起者,還以自賊而不可複撲也。

    盈天地之閑皆火也,而必得木以為其所生之本,故發而相害者果也。

     古今亡國之禍,唯秦暴殄六國而天下怨,蒙古入主中原而民不從。

    則草澤之崛起者,足以相代而不必有所資。

    自非然也,亡漢者黃巾,而黃巾不能有漢;亡隋者群盜,而群盜不能有隋;亡唐者黃巢,而黃巢不能有唐。

    其為火也,非不烈也,而為雷龍之光、火井之焰,乍爾熺然而固易熸也。

    唯沙陀則能亡唐而有之者也,禍發之必克也。

    發而克矣,不可複撲,垂之數傳而餘焰猶存。

    朱邪亡矣,邈佶烈、石敬瑭、劉知遠皆其部落也。

    垂及于宋太宗之世,而後劉鈞之餘焰熄焉。

    禍之必克,豈不信夫!  如黃巢者,何足為深慮哉?裘甫馘矣,龐勳斬矣,王仙芝死于曾元裕之刃,黃巢亦終懸首于阙下矣。

    浮動之害,氣已洩而還自燼,奚能必克也!沙陀據雲中、塞之險,名為唐之外臣,薄效爪牙之力,而畜衆繕備,秣馬練士,收餘蕃,結鞑靼,聚謀臣,糾猛将,以伺中國之閑,為日久矣。

    介黃巢之亂,聚族而謀,李盡忠、康君立、薛志勤、程懷信、李存璋所共商擁戴者,與劉宣等之推戴劉淵也若出一轍。

    于是而奪唐之志,或伏或興,或挫或揚,或姑為順,或明為逆,三世一心,群力并聚,盤踞雲中,南據太原以為根本,雖欲拔之而必不勝矣。

    劉淵之在離石、西河也,爾朱榮之在六鎮、秀容也,唐高祖之在晉陽、汾陽也,皆此地也。

    外有北狄之援,内有士馬之資,而處于中國邊鄙之鄉,當國者置之度外,而不問其疆弱逆順之情勢。

    歲而積之,月而漸之,狎而親之,進而用之,虛吾藏以實之,偶一為功,而無識之士大夫稱說而震矜之。

    使之睥睨四顧,熟嘗吾之肯綮,幸一旦之有變,人方競逐于四戰之地,而已徐徐以起,是正所謂“厝火積薪之下”者也。

    然且合中外之早作夜思,竭四海、疲九州之力,以與無根之寇争生死而亟求其安,夫惡知拊吾背、乘吾危以起者,火已得風而薪必盡也!木資火以生,而旋以自焚,豈有爽哉?李克用殺段文楚以據大同,唐不知戒,他日寇急,又延之以入,而沙陀之禍,幾百年而始滅,悲夫? 〖四〗  無忘家為國、忘死為君之忠,無敦信及豚魚、執義格鬼神之節,而揮霍踴躍、任慧力以收效于一時者,皆所謂小有才也。

    小有才者,匹夫之智勇而已。

    小效著聞,而授之以大任于危亂之日,古今之以此亡其國者不一,而高骈其著也。

    唐自宣宗以後,委任非人,以啟亂而緻亡也亦不一,而任高骈于淮南,兼領鹽鐵轉運,加諸道行營都統,其尤也。

     使骈而無才可試,無功可錄,則雖暗主庸相,偶一任之而不堅。

    而骈在天平,以威名著矣;在嶺南;破安南矣;在西川,拒群蠻矣。

    計當日受命專征之将相,如曾元裕、王铎者,聲望皆不能與之相伉,以迹求之,鄭畋且弗若也。

    而唐之分崩滅裂以趨于灰燼者,實骈為之。

     何以明其然也?王仙芝、黃巢雖橫行天下,流寇之雄耳。

    北自濮、曹,南迄嶺海,屠戮數千裡,而無尺地一民為其所據;即至入關犯阙,走天子、僭大号,而自關以東,自邠、岐以西北,自劍閣以南,皆非巢有;将西收秦、隴,而縱酒漁色于孤城,誠所謂遊釜之魚也。

    使骈收拾江、淮,趨河、雒,扼其東奔之路,巢且困死于骈之掌上,而何藉乎逆蹙懷奸之朱溫,畜志窺天之李克用乎?唐可不亡矣。

    即不然,而若劉宏之在荊州;又不然,而若韓滉之在江東;息民訓士,峙刍粟以供匮乏。

    則溫與克用且仰哺于骈,而可制其生死。

    二兇亦不敢遽逞其欲,唐亦可不亡矣。

    而一矢不加于汴、蔡,粒粟不出于河、淮。

    夫骈固非有溫與克用乘時擅竊之成謀也,貴已極,富已淫,匹夫之情欲已得,情欲得而才亦窮矣。

     骈之所統,天下之便勢也。

    有三吳之财賦,有淮、徐之勁卒,而繇後以觀,若錢镠、楊行密、王潮者,皆可與共功名者也。

    骈忠貞不足以動人,淡泊不足以明志,偃蹇無聊,化為妖幻,閉于閨中,邑邑以死,回視昔之懸軍渡海、深入蠻中者,今安在哉?受制妖人,門無噍類,一旦而為天下嗤笑,繇是觀之,才之不足任也審矣。

      但言才,則與志浮沈,與情張弛,一匹夫而已矣。

    童貫亦有平方臘之功,而使當女直;熊文燦亦有定海寇之效,而使撫流賊;乃至朱儁、皇甫嵩之蕩除黃巾而束縛于董卓。

    亂國之朝廷所倚賴,亂世之人心所屬望,皆其不可與有為者也。

    然後知狄公之能存唐,唯有保全流人、焚毀淫祠之大節;汾陽之靖亂,唯其有聞亂即起、被謗不貳之精忠。

    大人君子,德牣于中而後才以不窮。

    富貴不淫,衰老不怯。

    偶然奮起之小績,遽委以大猷,“鼎折足,覆公,其形渥,”此之謂已。

      〖五〗  劉巨容大破黃巢于荊門,追而殲之也無難;即不能殲,亟蹑其後,巢亦不敢輕入兩都。

    而巨容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