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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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大防,皆不勝其恫疑之邪說。

    文宗弗悟而從之,他日追悔而弗及。

    溫公抑遽許之曰:“僧孺所言者義也。

    ”使然,則周公之兼夷狄,孔子之作春秋,必非義而後可矣。

     〖五〗 李宗闵欲逐鄭覃,而李德裕亟薦之,文宗自内宣出,除覃為禦史大夫。

    宗闵曰:“事皆宣出,安用中書?”其妨賢之情,固不可揜然以官守言,則職之所宜争;以國事言,則内降斜封之弊,所宣早杜其漸也。

    崔潭峻以“八年天子聽其行事”折之,讵足以服宗闵哉?鄭覃經術議論果勝大任,人主進一善士,昭昭然揭日月而行之,制下中書,孰敢違者?假令宗闵抗命而中沮,即可按蔽賢之辟,施以斥逐。

    乃若有所重畏而偷發于其所不及覺,以與宰相争勝負之機,其陋有如此者。

    宗闵得持國憲官常以忿怼于下,以此而求折朋黨之危機,宜其難矣。

    故同馬溫公曰:“明不能燭,疆不能斷,使朝廷有黨,人主當以自咎。

    ”其說韪矣。

    乃又曰:“不當以罪群臣。

    ”則于君子立身事上、正己勿求之道,未協于理;而獎輕儇、啟怨尤、激紛争之害,不可複弭。

    元祐、紹聖之際,狺狺如也,卒以滅裂國事,取全盛之宋而亡之。

    一言之失,差以千裡,可不慎哉! 黜陟之權,人主之所以靖國也;格心之道大臣之所以自靖也;進退之節,語默之宜,君子之所以立身也。

    居其位,安其職,盡其誠而不踰其度。

    故人主不審于賢奸之辨,而用舍不決,使小人與君子交持于廷,誠宰相。

    之所深憂。

    然小人者,豈能矯君心之必不然者,而脅上以從已哉?則格心者本也,适人者末也。

    但令崇奢佞鬼、耽酒漁色、牟利殃民、狎宦豎、通女谒之害,一一檠括于宮庭之嗜好;則事之可否、理之得失、人之貞邪,無所蔽窒,而小人自不足以群聚而争勝。

    若其格心之道已盡,而君惛不知,容小人之相牴啎,則引身以退,杜口忘言,用養國家之福,而禍不自我而興。

    故孔子去魯,不争季孫之權。

    孟子去齊,不折王馭之佞。

    在國則忘身,去國則忘世,身之安也,天下之福也。

     如或不得于君,不容于小人,乞身事外,猶且紛纭接納,進人士而與結他日之援。

    為憂國計與?适以激國事之非;為進賢計與?适以贻賢者之傷。

    氣盈技癢,憤懑欲舒,且與浮薄之士,流連于山川詩酒之中,播歌謠以洩悁疾,抑或生而有再用之情,沒而有子孫之計,樹人自輔,悅己者容,乃使詭躁之夫,依附以希他日之進,黨禍乃成,交争并峙,立身之不慎也,事上之不誠也,素位不安,害延于國,為人臣而若此,昝亦奚辭?乃曰“不當以罪群臣”,不已過與? 即其在位之日,道在匡君,而人才之進退,國有常典,官有定司,固非好惡欲伸,唯己所任。

    一大臣進,而望風飾行以求當于端揆者,千百其群也。

    言論相符、行止相應者,不使退就銜勒,奚必利民而衛國,特以競勝于異己耳。

    苟可以取盈,然且破法而為非常之舉,汲引而懷取必之心,則唯以所好者之升沈為憂喜,而君父生民或忘之矣。

    質之夙夜,讵可雲精白乃心乎? 夫德裕之視宗闵,其得失迥矣。

    而内不能卻崔潭峻、王踐言之奧援,外不能忘牛僧孺、楊虞卿之私怨,則使文宗推心德裕,使汲引其所好者置于要地,而宗闵不敢或違也,終不可得。

    其後武宗亦既獨任之矣,未久而白敏中、令狐绹複起,以盡反其局。

    豈非德裕乘權之日,恃主知之深厚,聚朋好以充廷,而不得志者如伏火石中,得水而爆烈哉? 夫元祐亦猶是也,皆為君子者進則呴呴、退猶躍躍,導人心于嚚訟而不可遏也。

    以宰相之進退歸人主,以卿尹之黜陟歸所司,正己盡誠,可則行,否則止,絕新進之攀附,聽天命之廢興,雖有小人,何所乘以自立為黨?其不然也,而曰“不可以責群臣”也,無惑乎溫公之門有蘇轼諸人之尋戈矛于不已也。

     〖六〗 杜牧憤河朔三鎮之跋扈,傷府兵之廢敗,而建議欲追複之,徒為巵言,贻後世以聽熒耳。

    牧知藩鎮之強在府兵既廢之後,而不知惟府兵之積弱,是以蕃兵重,邊将驕,欺唐之無兵,以馴緻于桀骜而不可複诘也。

    且當太和之世,豈獨河北之抗命哉?澤潞、山南無非擁疆兵以傲岸者。

    而欲取區區聽命之州郡,勞其農而兵之,散其兵而農之,則國愈無兵、民愈困、亂将愈起。

    甚矣!空言無實,徒以熒慕古者之聽,而流禍于來今,未有已也。

     府兵之害,反激而為藩鎮,勢所必然,禍所必趨,已論之詳矣。

    乃若杜牧所言有可取,而唐之初制尚可支百年者,則十六衛是已。

    十六衛以畜養戎臣儲将帥之用者也,天下之兵各分屬焉,而環王都之左右,各有守駐以待命,蓋分合之勢,兩得之矣。

    分之為十六,則其權不專,不緻如晉、宋以後方州撫領擁兵而篡逆莫制也。

    統之以十六,則其綱不弛,不緻如宋之廂軍解散弱靡以成乎積衰也。

     夫邊不能無兵,邊兵不可以更戍而無固心,必矣。

    兵之為用,有戰兵焉,有守兵焉。

    守兵者,欲其久住,而衛家即以衛國者也;而守之數不欲其多,千人乘城,十萬之師不能卒拔,而少則無糧薪不給之憂。

    戰兵者,欲其遄往而用其新氣者也;一戰之勇,功賞速效,虜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