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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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奚至此哉!君子者,非以英豪自見者也,然于道義名節之中自居于大矣。

    年彌逝而氣彌昌,非颎與弼之所與也,然觀于颎與弼而益知所戒已。

     〖三〗 高麗,弱國也,隋文攻之而不克,逆廣複攻之而大敗,其後唐太宗征之而喪師。

    廣雖不道,來護兒、宇文述雖非制勝之将,而北摧突厥、吐谷渾,一疆,南渡海俘殺流求,則空國大舉以加高麗,亦有摧枯拉朽之勢焉;況唐太宗以英武之姿,席全盛之天下,節制興兵以加蕞爾之小邦;然而終不可勝者,非隋、唐之不克,而麗人之守固也。

    隋方滅陳,高麗麗之而懼,九年而隋文始伐之,二十二年而廣複伐之,則前此者,皆固結人心,擇将陳兵、積芻糧、修械具之日也,成不可克。

    何以知其然邪?陳非高麗之與國,恃之以相援而固圉者;乃聞陳亡而懼,懼于九年之前。

    機發于九年之後,效著于二十三年之餘,興國,于五十餘年之久,其君臣之懼以絡始,則能抗彊以大保邦也,不亦宜呼? 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孰系之?能懼之心系之也。

    夫既有其國,即有其民,山川城郭米粟甲兵皆可給也。

    尊俎之謀臣,折沖之勇士,役息以求,激獎以進,抑不患其其無才,不知懼者莫與系之耳。

    蜀漢亡。

    而孫皓不懼;高緯亡,而叔寶不懼;孟昶亡,而李煜不懼,迨及兵之已加,則惴惴然而莫知所應,旁皇四顧,無所謂苞桑矣。

    朽索枯椿,雖系之,其将何濟焉?雖然,懼者,自懼也,非懼人也。

    智者警于心以自疆,愚者奪其魄以自亂,突厥之震慴,而降服争媚以交攻,抑不如其無懼也。

    谯周畏魏而撓姜維之守,蜀漢以亡,亦懼者也;宋高畏女直而忍稱臣之辱,大雠不雪,亦懼者也;懼而忘其苞桑,與不懼者均,聞麗人之已事,尚知媿夫, 〖四〗 秦與隋虐民已亟,怨深盜起,天下鼎沸而以亡國,同也。

    然而有異焉者,胡亥高居逸樂于鹹陽,銷兵孤處,而陳勝、吳廣起于江、淮,關中懸遠,弗能急為控制,迨其開關出擊,而六國之兵已集,勢不便也。

    隋方有事于高麗,九軍之衆二白一十三萬人連營漸進,首尾千餘裡,會于涿郡,而王薄擁衆于長山,劉霸道集黨于平原,張金稱高士達、窦建德群起于漳南、清河之閑,去涿數百裡耳,平蕪相屬,曾無險隘之隔;此諸豪者,不顧百萬之師逼臨眉睫,而糾烏合之衆,夏立于其旌麾相耀、金鼓相聞之地,則為寇于秦也易,而于隋也難。

    夫豈隋末諸豪之勇絕倫而智不測乎?迨觀其後,亦如斯而已,而隋卒無如之何,聽其自起自滅、旋滅旋起、以自斃于江都。

    且逆廣非胡亥匹也,少長兵閑,小有才而戰屢克,使與群雄角逐于中原,未必其劣于群雄也,則隋末之起兵者尤難也。

    然而群雄之得逞志以無難者,無他,上察察以自聾,下師師以自容,所急在遠而舍其近,睨盜賊為疥癬,而自倚其彊,若是者,乘其所忽而回翔其閑,進可以徼功,退固有餘地以自藏,而又何惴焉?  虎之猛也,而制于蝟;即且之毒也,而困于蝸;其所輕也。

    故楊玄感、李密以公侯之裔,世領樞機,門生将吏半于朝右,金錢衣币富将敵國,而兵起兩月,旋就誅夷,唯隋之忌之也夙而防之也深,一聞其反,全力以争生死,而山東諸寇起自草萊,不在獨夫心目之中,夫且曰“以玄感之勢傾天下而可如韓盧之搏兔,此區區者其如予何哉!”故群雄敗可以自存,而連兵不解,卒無如之何也。

    高颎、賀若弼而既誅夷矣,正逆廣驕語太平、鞭笞六寓之日也,群雄不于此而興,尚奚待哉?于是而王薄等之起兵二年矣,僅有一張須陁者與戰而勝,逆廣君臣直視不足畏而姑聽之。

    然則諸起兵者,無漢高、項羽耳,藉有之,豈待唐公徐起太原,而後商辛自殪于牧野哉? 至不仁而斂天下之怨,非所據而踞天位之尊,起而撲之,勿以前起者之敗亡,疑其彊不可拔也。

    楊玄感死,而隋旋以亡,大有為者,知此而已。

     〖五〗 聖人之大寶曰位,非但承天以理民之謂也,天下之民,非恃此一而無以生,聖人之所甚貴者,民之生也,故曰大寶也。

    秦之亂,天下蠭起,三國之亂,群雄相角,而殺戮之慘不劇,掠奪之害不滋,唯王莽之世,隋氏之亡,民自相殺而不已。

    王莽之末,赤眉、尤來、銅馬諸賊徧于東方,延于西隴,北極趙、魏,南迤江、淮,而無有觊觎天步僭名号以自雄者,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