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孝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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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勢變情移,而有元妄之災,恬不知警,違時任意,則禍必及,庸夫之恒态也。

    惟然,而巧者測之,急改其常度,以迎當時之意指,乃至殘忍惎害,為同類所飲恨而不顧,以是為自全之策;幸而全也,小人之尤也,而究以得全者亦鮮矣。

     孝武以藩王起兵,而受臣民之推戴,德望素為諸王所輕,不自安也;于是殺铄,誅義宣,忍削本支,以快其志。

    江夏王義恭誘逆劭棄南岸,單騎南奔,上表勸進,斬逆濬,厥功大矣;于是畏禍之及己也,條奏裁損王侯九事,以希合孝武未言之隐,削剝諸王以消疑忌。

    夫義恭豈無葛藟之恩,利非在己,而滅天性以任骨肉之怨者,何也?以為先自我發,而人不得挾短長以議己,全軀保祿位之術,自詫為工矣。

     或曰:遇暴人,丁險運,不授異姓以制我之權,而自任之,則禍泯于無形,亦知時度勢者之不廢乎!浸不若此,而以笃懿親、固根本之言投于猜忌之衷,無救于時,而隻以自害,奚可也?曰:君子之處此,固有道矣。

    物激矣,而持之以定,禹之所以抑洪水也。

    勢危矣,而居之以安,孔子之所以解匡圍也。

    聖人豈有以異于人哉?出乎聖,即疾入乎狂。

    義恭之狂也,無以持物而自奠其居也。

    君多忌而寡恩矣,義宣等之不輯,非必妄幹天位,而貪權勢以啟忮人之釁矣。

    義恭以有功居百僚之上,誠危矣;而遠嫌以消疑忌,固無難也。

    自謝不敏,翩然而去之,養疾邱園,杜口朝政,則于以自全焉有餘矣。

    而何事導君以殘刻,而己為不仁之俑哉? 主自疑也,吾自信也,諸王自競也,吾自靜也。

    或有聞風而相效者,則宗族以保,而帝亦且消其猜防骨肉之邪心。

    其不然也,為孝武獻殘忍之謀者,豈伊無人,而我處無咎之中,不已裕乎?唯其欲為功以固榮寵也,而違心以行颠倒之政,引君以益其慝,斂衆怨以激其争,而後天理亡,民彜絕,國亦以危矣。

    身雖苟免,其喙息亦何異于禽獸哉?其究也,逃孝建、大明之網羅,翺翔百僚之上,而終授首于子業,狂者之自斃也,未有免者也。

    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一念之貪,天理之賊,聖狂之界也。

     〖二〗  拓拔氏将立其子為太子,則殺其母,夷狄殘忍以滅大倫,亦至此哉!然其後卒以未殺之淫妪擅國而召亂以亡,徒以椓杙天性而無救于亡,何為者邪?且夫母後者,豈特不可殺,而亦不必過為防者也。

    周之過其曆也,化始于關雎,琴瑟鐘鼓,唯是樂以友之,而内治修、國政不紊。

    彼為聖王之化,不可及矣。

    雖不及此,取供祭祀奉皇天先祖之伉俪而視之如仇雠,是可忍也,亦孰不可忍也!将必如浮屠氏之盡棄家室而後可治也邪? 内教之修尚矣,迪之以陰禮,而可使見德;統之以婦職,而可使見功。

    夫婦人亦猶是人也,無所見其功德,而後預外事以為榮。

    故先王勤饬以躬桑漬種之儀,勸獎以亞獻饋笾之禮,有餘榮焉。

    雖樂于自見之哲婦,亦不患其幽閟深宮如圈豚籠鳥之待飼,而其志甯矣。

    其次,則後族雖賢弗任也,内堅之服勤于宮中者弗庸也,大臣得箴其舉動,嗣子不托以匡扶,制之之道,亦豈無術,而必以為患哉?不然,人主六禦在握,方将舉天下之智勇而馭之,取草澤之雄、夷狄之狡而制之,匹夫亦有一匹偶,而惴惴然唯恐戕我國家也,不亦陋乎! 拓拔氏不足誅者也,有天下者,非猜而鉗之,則昵而縱之。

    道二:仁與不仁而已,非取法于齊家之聖化,亦惆怅而不得其術也。

      〖三〗  源賀請減過誤入死罪者充卒戍邊,拓拔濬從之,而獎賀曰:“一歲所活不少,”是也。

    又曰:“增兵亦多,”則亂政也,拓拔氏自此而衰矣。

    兵者,宗社生民所倚以為存亡生死者也。

    古者寓兵于農,兵亦農也。

    王者莫重乎農,則莫重乎兵,于風有東山焉,于雅有杕杜焉,相與勞來而詠歌之,如此乎其貴之也。

    後世召募興,而樸者耕耨以養兵,強者戰守以衛農,相為匹而不相下,坐食農人勤獲之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