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東晉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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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知夫是音之非熊罴鬽之相擾也!懷忠而憤宗國之傾沒,聞有義聲者欣然而就之,其不為亂賊所陷者鮮矣。

    高瞻之智,決于俄頃,粲然若黑白之不相淆,迎刃而解,捷于桴鼓;死于不屈之前,而不死于自拔末繇、力窮志沮之日。

    嗚呼!可不謂賢哉!劉琨所不逮也,況荀彧乎! 〖六〗 祖逖立威河南,石勒求與通好,逖不報書,而聽其互市,可謂善謀矣。

      兩軍相距而絕其市,非能果絕之也;豈徒兵民之沒于利而趨者、雖殺之而不止哉?吾且有時而需彼境之物用而陰購之矣。

    絕市者,能絕吾之不往,而不能絕彼之不來也。

    吾之往市者,非一日而即能緻于彼,畜之牧之,舟車數百裡而輸之,未至于疆場而早已洩,故雖不能必絕,而多所絕。

    若彼之來也,授受于疆場,一夕而竟千金之易,而自我以逮吏士編氓,無不仰給焉,惡可絕也!于是而吾之金錢與其輕齊之貨賄、盡辇以歸敵,而但得其日就消亡之物,則敵日富而我日貧,金錢暗耗而不知,欲三軍之無匮也不能,而民貧怨起矣。

     且絕市者曰:憂閑諜也。

    閑諜之往來,恒于歧徑,乃名為絕市,而必不能禁下之私通,則歧徑四辟,而閑諜之往來無忌。

    互市通,而關津有吏焉,以譏其出入;交易有期焉,以限其往複;軍民之志欲得而私徑蕪,則閑諜之出入阻矣。

    且閑諜者,非必畜不軌之志以走險者也,私市通,歧徑四出,人知官禁之疏,而漸與敵狎,則因而玩死以雠奸者多矣。

    一之于互市,市之外,無相狎之門,自非深奸臣慝忘死以僥幸者,孰敢嘗試焉?以通之者絕之,逖之慮此密矣。

    此兩軍相距,贍财用、杜奸人之善術,用兵者不可不知也。

     〖七〗 王導之不得為純臣也,殺周顗而不可揜,論者摘之,允矣。

    然謂王敦篡而導北而為佐命之臣,以導生平揆之,抑必其所不忍。

    且王敦之兇忍,賊殺其兄而不忌,藉其篡立,導德望素出其上,必不能終保其死,導即愚,豈曾此之不察哉?  乃導之淟澀兩端,不足以為晉之純臣也,則有繇矣。

    蓋導者,以庇其宗族為重,而累其名節者也。

    王氏之族,自導而外,未有賢者,而驕橫不軌之徒則多有之。

    乃其合族以随帝渡江,患難相依而不離,于此而無協比之心焉,固非人之情矣。

    然而忠臣之衛主,君子之保家,則有道焉。

    愛之以其情也,親之以其道也,因其賢不肖而用舍之以其才也,盡己所可為,而國家之刑賞,非己所得而私也。

    當其時,紀瞻、卞壺、陶侃、郗鑒之俦,林立于江左,而以上流兵柄授之于王敦,導豈有不逞之謀哉?恤其宗族,而不欲抑之焉耳。

      将謂管叔之逆,周公且不忍防之于早乎?乃管叔者,非但周公之兄也,周公非但以己兄之故而使之監殷也。

    管叔者,固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

    俱為天子之懿親,而以己之賢,疑彼之不肖而早制之,于是乎不可。

    而導豈其然哉?天下者,司馬氏之天下,非王氏之天下也。

    惜其閥閱之素盛,念其辛苦之共嘗,以人之天下而慰己之情,未有不陷于惡者。

    而其究也,乃至親統六師,名為賊而推之刃,又何足以救名義而全天性哉? 嗚呼!豈徒如導者,系國家安危之大故,人臣貞邪之大辨哉!凡人之親愛其宗族也,亦各有道矣。

    己所得為,無不可推也;上而君,降而友,又降而凡今之人與凡天下之物,非吾所得私者,不得以自私,則抑不得以私其諸父昆弟。

    妄欲者何厭之有哉?教以正,迪以自立之方,士習為士,農習為農,黠者戢之,弱者振之,非徒無傷于天下,而抑可以保躍冶之子弟而予之安,則可以上告祖考而無憾矣。

    徇族黨好惡之私,己雖正而必陷于邪,辱身不孝之罪,又奚逭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