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桓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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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其後。

    若夫衰老羸弱而病在府藏者,禁其粱肉而攻以藥石,未有不死者也。

    當世之季葉,元氣已滲洩而無幾,是衰老羸弱之比也而寔尚欲操砭石、擣五毒以攻其标病乎?智如孟德,賢如武侯,而此之不審,亖其欲以此時刈孑遺之餘民乎!夫崔寔者,殆百草欲衰而鶗鴂為之先鳴乎! 〖三〗 張奂卻羌豪之金馬,而羌人畏服。

    為将者,能不受賊餌以受斃于賊者,鮮矣。

    豈特中國之盜賊哉?敵國之相攻,疆夷之相偪,而未嘗不薦賄以餌邊将。

    故或以孤軍懸處危地而磐固自安,朝廷誇其堅悍有制寇之勞,乃不知香火之誓,饋問之往還,日相酬酢,而人莫之覺也。

    其事甚秘,其文飾甚密,迨其後知受其餌,欲求自拔而莫之能免。

    夫為将者,類非潔清自好獨行之士,其能如奂之卓立以建大功者無幾也,而朝廷何以制之哉?中樞不受賄以論功,司農不後時以吝饟,天子不吝賞以酬勞,庶有瘥乎!唐高祖不與突厥通,則師不可興;石敬瑭不與契丹為緣,則反不能速。

    即不爾者,鬻國而貪盜賊夷狄之苞苴,為武人相傳之衣盋,能無敗亡乎? 〖四〗 子曰:“不可與言而與言,失言。

    ”謂夫疑可與言而固不可者也。

    故其咎也,失言而已,未足以烖及其身。

    若夫虎方咥而持其爪,蛇方螫而禁其齒,非至愚者不為。

    然而崔琦獻箴幹梁冀之怒,乃曰:“将軍欲使馬鹿易形乎?”其自贻死也,更誰咎哉! 夫冀仰不知有天,上不知有君,旁不知有四海之人,内不知有己,弑君專殺,鸢肩虎視而亡賴,是可箴也,是虎可持之無咥、蛇可禁之無螫也。

    琦果有忠憤之心,暴揚于庭,而與之俱碎,漢廷猶有人焉。

    而以責備賢者之微詞,施之狂狡,何為者也!冀之為冀,如此而已矣。

    藉其為王莽與,則延琦而進之,與溫言而誘使忠己,琦且為揚雄、劉歆,身全而陷惡益深矣。

    故若冀輩者,弗能誅之,望望然而去之可爾。

    以身殉言,而無益于救,且不足以為忠直也,則謂之至愚也奚辭? 〖五〗 桓帝之誅梁冀也,一具瑗制之,而如擒鼠于甕。

    冀,亡賴子耳,誅之也其易如此;然而舉國無人,帝不得已,就唐衡而間中人。

    李固、杜喬死,君孤立于上,以聽狂童之驕橫。

    若胡廣之俦,固不足道,乃舉國而無深識定力士,亦至此哉! 鳴呼!劉瑾之誅也,非張永不能;魏忠賢之誅也,發其惡者一國子生而已。

    豈盡其威劫之乎?懸利以熏士大夫之心,而如霜原之帥,藉藉佗佗而無生氣,國不亡也何恃哉!易曰:“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故乘高墉以射隼,而無不獲。

    誠笃其忠貞乎,奚待單超等之鋤冀,而後揚王庭以呼号也!能勿愧焉否也? 〖六〗 徐稺、姜肱、哀闳、韋著、李昙、魏桓,征而不至,非忘世也,知亂之未訖也。

    桓之言曰:“後宮千數,其可損乎?廄馬萬匹,其可減乎?左右權豪,其可去乎?”此知本之論也。

     梁冀之橫也,人知病冀而已矣,冀誅而天下遂若沈疴之去體。

    黃瓊為太尉,陳蕃為尚書令,範滂按察冀州,無知者想望新政。

    嗚呼!冀之生死,烏足系漢之存亡哉!冀之誅,殆痎瘧之得汗而解也。

    伏邪在桓帝之膏肓,而内堅之以鸩而攻砒也,天下無能知者。

    瓊與蕃且不知,而況蚩蚩之望影以對語者乎!以桓帝為君,而漢無可複為之理勢,其本撓,其末乍正而傾愈疾。

    故權奸之極,非必國之福也。

    況乎帝之誅冀,為鄧香之妻報其登屋之怒,而非以其貪濁枉殺之兇于而國哉!  然則陳蕃之薦五處士為不知時而妄動乎?曰:此未可以責蕃也。

    蕃既立乎其位矣,苟可以為焉,則庶幾于一當,植正人于君側,君其有悛心乎!亦臣子不容已之情也。

    然而固不能也。

    故五子者,愛道以全身,斯可尚也。

     〖七〗 亂政不一,至于賣官而未有不亡者也,國紀盡,民之生理亦盡也。

    古之天子雖極尊也,而與公侯卿大夫士受秩于天者均。

    故車服禮秩有所增加,而無所殊異。

    天子之獨備者,大裘、玉辂、八佾、宮縣而已;其餘且下而與大夫士同,昭其為一體也。

    故貴士大夫以自貴,尊士大夫以自尊,統士大夫而上有同于天子,重天之秩,而國紀以昭。

    秦、漢以下,卿士大夫車服禮秩絕于天子矣,而猶不使之絕也。

    舉立以行,進之以言,敍之以功,時複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