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章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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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屍位,以唯其所為,而東漢無一日之治。

    此其禍章帝始之,而實光武贻之也。

    故立适與豫教并行,而君父之道盡。

    過此以往,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而又奚容億計哉! 〖七〗 不測之恩威無常經,謀略之士所務也,謂足以震人于非所期而莫敢不服。

    雖然,豈足恃哉?張纡守隴西,羌人反,其酋号吾首亂入寇,追而生得之,纡釋之遣歸;已而迷吾寇金城塞,纡與戰,敗之,迷吾将人衆詣臨羌納降,纡以毒酒殺之。

    戰而獲,則釋之;降而來,則殺之;纡以是為不測之恩威也。

    于是而羌禍之延于秦、隴者幾百年而後定。

    一生一殺,不可測者如是也,彼将何據以為順逆之從哉?  戰而禽,禽而釋,何憚乎不戰;勝可以逞,敗猶可以生也。

    降而來,來而殺,何利乎降;降而必死,不如戰而得生,其不決計相尋于死鬥者鮮矣。

    故恩威者,必有準者也,在己可白,而在物可信也。

    感其恩者不渝,畏其威者不可犯,乃以服天下而莫敢不服。

    尚勿輕言不測哉! 〖八〗 西漢之衰自元帝始,未盡然也;東漢之衰自章帝始,人莫之察也。

    元帝之失以柔,而章帝滋甚。

    王氏之禍,非元帝啟之,帝崩而王氏始張;窦憲之橫,章帝實使之然矣。

    第五倫言之而不聽;貴主訟之,怒形于言,不須臾而解;周纡忤窦笃而送诏獄;鄭弘以死谏,知其忠,問其疾,而終不能用。

    若此者,與元帝之處蕭、張、弘、石者無以畢。

    而元帝之柔,柔以己也,章帝之柔,柔以宮闱外戚也,章帝滋甚矣。

    托仁厚而溺于床第,終漢之世,颠越于婦家,以進奸雄而隕大命,帝惡能辭其咎哉? 曹子桓曰:“明帝察察,章帝長者。

    ”為長者于婦人姻娅之閉,脂韋嚅唲以解乾綱,惡在其為長者哉:範晔稱帝之承馬後也,盡心孝道。

    乃合初終以觀之,帝亦惡能孝邪!馬後崩未幾,而馬氏被譴,有考擊以死者矣。

    是其始之欲封諸舅、後辭而不得也,非厚舅氏也,面柔于馬後之前,而曲順其不言之隐也。

    其終之廢馬氏于一旦也,非忘母恩也,窦氏欲奪其權,面柔于哲婦之前,而替母黨以崇妻黨也。

    于母氏,柔也;于諸父昆弟,柔也;于床闼,柔也;于戚裡,柔也;于臣民,柔也;于罪罟,柔也;雖于忠直之士,柔也;亦無異于以柔待頑讒者也。

    柄下移而外戚宦寺怙恩以逞,和、安二帝無成帝之淫昏,而漢終不振,章帝之失,豈在元帝下哉? 〖九〗 明帝車駕屢出,曆兗、非、冀、豫、徐、荊之域,章帝踵之,天下不聞以病告,然天下亦惡能不病哉!供億有禁,窺探有禁,踐蹂有禁;能禁者乘輿也,不能盡禁者從官也,不可必禁者軍旅也、臺隸也,天下惡能不病也!天子時出巡遊,則吏畏覺察而飾治,治可舉矣。

    乃使果有循吏于此,舉大綱而緩細目,從容以綦乎治,而廢者未能卒興,且無以酬天子之省視;于是巧宦以逃責者,抑将緣飾其末而置其本,以徒擾吏民;天下惡能不病也! 光武之明以立法,二帝之賢以繼治,豈繄不念此,而樂為馳驅以病民者,何也?光武承亂而興,天下盜賊蠭起,己亦繇之以成大業,故重有疑焉,冀以躬親閱曆,補罅整紛,而銷奸桀之心,以是為建威銷萌之大計焉耳。

    乃國用耗于刍粻,小民狎其舉動,羌禍一起,軍興不給,張伯路一呼于草澤,數年而不解,蔓延相踵,垂及黃巾之起,而漢遂亡。

    盜賊橫行,以喪天下,前此未有而自漢始之。

    然則厚疑天下,而恃目擊足履以釋憂,徒為召憂之媒,亦何益乎? 有虞氏五載一巡守,歲不給于道途,所謂“盡信書則不如無書”也。

    周制:十有二年,王乃時巡。

    曆三傅而昭王以死,四傳而穆王以荒。

    封建之世,天子之治,止千裡之畿,則有暇以及遠。

    五服之君,各專刑賞之柄,則遙制而不能。

    然且非虞舜、成王而利不償害。

    況以一人統天下而耳目易窮,自非廓然大公、推誠以聽監司郡縣之治,未有能消天下之險阻者也。

    又況樂酒從禽、遊觀無度,如順、桓二帝之資以為口實哉!